“我记得皇上都夸你的字好看,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这本典籍誊写一份吧,十日之后交给我。”侍读轻飘飘的说着,将手中两个指节厚的书籍放在应有初桌上。
应有初早上皮这一下,喜提手抄典籍一份。
待侍读走后,罗平叹着气说,“你说你好端端的惹他干嘛?”
应有初生无可恋的望着罗平道:“这不是没睡醒吗?”
罗平忍住没笑出声来,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这回醒了吧?晚了。”
“罗兄,我记得你也会瘦金体是不是?”应有初浅笑的看着他,眼神别有深意。
罗平一秒无情脸的推开应有初的手,“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帮你抄的。”
“放心,我是不会让你白抄的,请你吃一顿火锅怎么样?”应有初凑上前讨好道。
罗平不为所动。
“两顿!”应有初看罗平依旧没有反应,还得靠他的杀手锏,“十天的橄榄膏!”
“一个月。”
应有初咬咬牙,“成交!”
他们刚进翰林院当差,做的都是一些清闲的差事,平时整理整理典籍,把大儒的文章整理出来修订成册,时不时的把书拿出来晒晒太阳防止它们受潮。
其目的是让他们在翰林院学习和沉淀的。
在翰林院帮皇帝答疑解惑,给皇子皇孙授课,起草诏书这类事情都不是他们这个官职能做的,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以上的官职做的事情。
还有做皇子皇孙的陪读,也是从翰林院层层挑选才行的。
刚刚让应有初抄书的是翰林院侍读,他也只能是协助侍读学士他们完成工作,不能随意插手工作。
和应有初他们一届的榜眼叫张正山,虽是个世家子弟,但家中只有他父亲在礼部做个闲散的官职,势力大不如从前,京中地位也日渐衰落。
这时张正山考上了榜眼,一下就成了全家的希望。
当然身负家族兴旺的张正山也很努力,跨马游街后他第二天就到翰林院报道了,三个月的假期他是一点都不用。
应有初在知道张正山已经在翰林院上了一个月左右的班时,对他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是个狠人呐,休息不得一点。
不过应有初上了几天的班后,发现张正山对他和罗平的态度很淡然,有种不屑和他们来往的感觉。
特别是对他,这几天偶尔的交谈下来,张正山不仅对他爱搭不理,说话的语气还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
罗平和他说,张正山私下说他才学不过尔尔,只是仗着脸好看才当上探花罢了。
应有初知道后,都给他整无语了。
由于张正山比他们早来翰林院一个多月,比他们先融入翰林院这个集体,所以有意联合其他同僚孤立他和罗平二人。
不仅如此,张正山这个人还特别喜欢在领导前表现自己,每天都要找罚抄他的那个侍读探讨学问,聊聊国家大事,最后再拍侍读一通马屁,把他哄得乐呵的。
应有初见此默默的摇头,雄竞很正常,也能理解张正山想要晋升的心情,他这么爱表现自己算了,怎么还拜高踩低的,这职场显眼包非他莫属。
平时没人搭理他和罗平,他们倒乐得清闲,每日就是抄抄书,抄累了就看看书。
抄书能使人很快的静下来,进入一种学习的状态,抄完书再回过头看,又会有不一样的感悟。七八天下来,应有初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十日期限的最后一天,应有初照例开始抄书,罗平帮他写了一卷后,他觉得自己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誊完就没再让罗平帮忙了。
应有初一笔一画的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欣赏自己劳动的成果,看着通篇流畅没有一个墨点的字迹,满意的点了点头。
倏然,他背后传出一道声音,“嗯,不错,勤加练习后是比之前写得要好一些了,字瘦却不失其风骨,不过少了几分气韵,还得多加沉淀沉淀。”
应有初被吓一激灵,回头一看,是翰林院掌院学士。
他在殿试的时候见过这位大人,此后就没见过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大人还兼顾着礼部尚书的职责,想必也是日理万机,那有什么闲工夫来翰林院。
应有初忙起身行礼问好后,大大方方的说:“多谢掌院学士大人夸奖,学生也是这么觉得的。”
掌院学士一愣,可能是头一次见到他这种顺着杆往上爬的人,觉得新鲜,笑道,“年轻人就是气盛,光听好的。”
“年轻的时候不气盛,老了就只剩下气了。”应有初当着掌院学士脱口而出,丝毫不顾及掌院学士已经年近六十。
他周围的同僚都觉得他疯了,掌院学士夸赞他,他不谦虚就算了,还暗讽掌院学士老,不要命了?
大家都默契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暗暗关注着他们,就等着看掌院学士大发雷霆,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最好再降一级他的官职以示警告。
“哦?那你说我剩什么?”掌院学士问。
同僚们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应有初的回答。
“岁月如大浪淘沙,大人剩下的自然是您觉得最好的,”应有初继续回答道:“有的人正值年少,其心却如耄耋之年,有的人却能做到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故而,学生认为,判定一个人是否老去,在心而不在年龄。”
其实应有初更想说的是,男人至死是少年,但想了想他说出来怕是有搞笑的嫌疑就没说了。
掌院学士听了应有初一番回答,大笑,“好一个老当益壮,”他欣慰的拍着应有初的肩膀又说:“既是我的学生,那也别叫我掌院学士大人了,叫我严老即可。”
“好的,严老。”应有初鞠躬回道。
严老满意的颔首,“今年的秋猎便由你跟随我一同出席吧。”
应有初意外至极,他没想到回答严老几个问题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忙不迭的答应了严老。
严老说完觉得有点不妥,应有初只是个探花,让他一个去未免太过张扬,便补充说道,“状元郎也一起,两个人正好能轮值。”
说罢他满意的离开了。
严老走了,翰林院其他的人却傻眼了,秋猎这么重要的场合,就这么轻易的安排给了两个生瓜蛋子。
秋猎是皇家每年都举行的一场狩猎活动,大越朝是没有起居郎的,所以皇上出游都是有翰林院的人来记录的。
能跟皇上参加秋猎的人可都是些王公贵族,而且他们是去记录皇上的一言一行,这就意味着他们能时时刻刻的跟在皇上身边,要是能讨皇上欢心,那升官发财不就是皇上的一句话吗?
往常都是由翰林院侍读随行记录的,如今严老点名让应有初和罗平去,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张正山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状元和探花都去了,为何独独遗漏了他这个榜眼?
他不知道的是,古往今来,夹在中间的榜眼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比上不足,比下呢?又没有探花这么有知名度。
应有初下值前把誊好的典籍交给侍读,侍读收下仔细的检查他的成果,逐字逐句的看,想要从里面挑出一点错出来。
很可惜,并没有什么毛病,甚至一个墨团都没有。
侍读一想到是他抢走本属于自己的秋猎碎猎的名额,就恨得牙痒痒,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于是故技重施。
“应探花誊写完典籍后,书法精进不少呀,严老都对你赞不绝口。”
“哪里哪里,侍读大人过誉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应有初客气道。
“你知道就好,我这里还有三本略有损坏的古籍需要誊抄,你今日就一并拿去吧,秋猎之前交给我。”侍读侧身拿出三本古籍递给应有初。
这三本古籍一本比一本厚,还要在秋猎之前交给他,也就是要他在这二十多天内抄完。等他加班加点抄完,手废了不说,只怕他没时间准备秋猎的事情了。
他第一次参加秋猎,肯定是要了解具体章程和自己具体工作的,毕竟皇上哪里是万万不能出现一丁点差错的。
应有初一挑眉,他这是被盯上了?
“誊写有损的古籍的确是我的本职工作,但这三本古籍还是等我八月份秋猎结束后再誊写吧。”应有初果断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哦?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安排?”侍读语气带着威胁。
“我哪儿敢?我并未拒绝侍读大人的安排,只是相比和皇上秋猎的事来说誊写古籍的事我觉得可以稍微放一放,要是我因为誊写这三本书,把手写废了就不能更好的服务皇上,这个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侍读大人冷哼一声,手写废了最好,写废了就换成他去随猎。
“侍读大人若是不满意下官所说,亦或者有什么别的意见,你可以找严老反映。”应有初面带微笑的说。
他这次若是态度不强硬一点,还真当他是软柿子了,想捏就捏?
最后,应有初拿出严老来压侍读,侍读自然心虚不敢找严老反映,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这次算是彻底和侍读对上了,以后他在翰林院少不了被穿小鞋。不过他也不怕,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