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愣住了，一直都是她在找替死鬼，从来没有人让她当替身。
反应过来后，出奇的愤怒涌上她的心头。
就算她不承认那个怪胎是自己的儿子，别人也绝对不能把小风的监护权抢过去。
她才是小风真正的监护人！
谁也不能抢过去。
脸上的肌肉组织抖动起来，女鬼没有理会祈无渊说的建议，暴动般升起的幻术让卫生间的样子在不断的时间点中交叉。
下一秒女人消失。
死在卫生间里的玩家、犯下杀人分尸罪行的丈夫、满地的碎肉块……不断在黑暗中朝着祈无渊攻击。
空间被无限拉大，从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变成了至少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时不时有风吹过祈无渊的脸颊。
“滴答”的声音越来越多，不知名的暗红色液体正在缓慢地倾入整个空间。
祈无渊没有理会这些假象，带着漂亮尾焰的一簇火苗在他的指尖翻转游离。
灵活的火苗随着祈无渊食指的精准操纵朝着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的某一处飞离出去。
隐藏在暗处的女人躲开了火苗的攻击。
却不小心让一丁点的火星子溅到了她的衣服袖口上。
以怨念为食的火焰一下子就像是跳进了最完美的助燃剂中。
哪怕只蹦跶进一点火星子，也猛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瞬间迸出半米多到的火焰。
火焰附着在女人的手上燃烧得越发剧烈，却没有任何的炙热感觉，带来恰恰相反的感受，让她到十分阴冷。
作为一只喜欢被阴气滋养、待在低温环境里的鬼怪，她居然也有一天体会到这种冷到好像自己从肉体到精神一切都被冻到麻木的痛苦。
顾不上对祈无渊的攻击，女人忍着疼痛试图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诡异的阴冷火焰根本就不能被扑灭，反而在她的拍打下更快地从手臂向上蔓延，马上就要抵达肩膀处，整只右手被烧得焦黑萎缩起来。
就连灵魂都感受到了这种附骨之疽的苦楚。
女人当机立断地抬起左手握紧砍骨刀，活生生地从肩膀处把自己被烧焦的右手砍了下来。
女人表情狰狞，脸上没有皮肤覆盖后暴露出来的灰白色肉颊控制不住的抽动起来，让她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在周身蔓延。
尽管这种痛苦还比不上她曾经给小风带来的长期折磨。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理会祈无渊对他发动攻击了。
女人倒在地上，令她感到绝望的是，哪怕是狠心地选择了断臂求生，还是有零星的火点从断臂蹦跶到她的身上。
很快她的身体上又燃起熊熊火焰。
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会女人就会死在这里了。
就连祈无渊都有些惊讶与这簇火苗的威力。
他想要把自己体内的浓郁阴气化为这种特殊的阴火并非没有代价。
想要催动阴火，除了对使用者本人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外，阴火的具现化和操纵控制都需要消耗使用者最宝贵的东西。
——生命力。
祈无渊会很多东西，但是很多东西都必须要消耗他的生命力才能使用。
没有进入第四世界之前，这一直都是祈无渊避免不开的死结。
在半只脚踏都棺材里的时候，他绝对不可能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力去催动这些稀奇古怪的能力来玩。
虽然他也不是没有奇怪过，为什么自己脑中经常会出现很多离经叛道的东西。
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祈无渊也没有去深究过这件事情。
可能是小的时候他还偷看过家里其他的一些禁书。
今时不同往日。
祈无渊和在确认了自己可以在第四世界里用积分续命后，他就不再过于看重自己的生命力。
求生欲是一回事，有了更好的条件让自己活高兴又是另一回事。
一口气换来的两百多天存活时间，祈无渊原定的计划里只给自己保留了五十天的时间。
其他一百五十多天的时间他准备通通在这个副本里花出去，去赚一把大的。
说过赌博么？
正常人不要去赌。
十赌九输，祈无渊这个奇葩除外。
仅仅只是一小簇阴火，需要的燃料就是好几天的生命力。
阴火喜食怨念。
越是犯下滔天罪孽的恶鬼，就越是它喜欢的对方。
所有的罪恶都会化为助燃剂，推动阴火将自己的猎物燃烧殆尽。
不仅如此，阴火还异常“挑食”。
它不喜欢攻击人类；不喜欢攻击身前是好人的鬼，哪怕变成了厉鬼也嫌弃地不会去搭理；在燃烧掉普通恶鬼一部分灵魂后还会自动消散。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它非常喜欢天生坏种的恶鬼，最爱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变本加厉的恶鬼。
不在这种恶鬼身上燃烧殆尽绝不罢休。
实际发生的情况比祈无渊的预料更加剧烈。
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名义上是小风母亲的女鬼居然如此符合阴火的喜好。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他面前的女鬼就已经有大半个身子被火焰覆盖，自救无果后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躺倒在地，就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从生前丧心病狂地虐待小孩。
再到死后为了避开被小风报复，更是想尽办法寻找替死鬼，坑杀了无数玩家用他们的灵魂刻意迷惑小风躲开属于自己的惩罚。
甚至还因为小风每次都在他们的干扰下报复错人、被动地杀死无辜者遭到惩罚后洋洋得意。
她才是彻底扭曲的魔鬼。
幻术早就失效了，狭小的卫生间里，祈无渊忽然感受到另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浴缸中。
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浴缸里，他缩成一团被灌满整个浴缸的暗红色液体包裹，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大半部分的刘海都别到了小风的耳后，一双空洞的眼眶犹豫地盯着狼狈躺在地上的女鬼。
哪怕只剩下一双眼眶，祈无渊还是感受到了小风表达出来的纠结。
“你希望她消失吗？”
祈无渊问道。
小风怯生生地回答响起：“那是妈……我的监护人。”
他牢牢谨记着在她面前，不要叫她妈妈。
“你不想的话她也可以不用消失。”
非特殊情况下，祈无渊的控制欲并不强。
要不要杀死这个鬼全凭小风的意见。
他尊重当事鬼。
在地方疯狂打滚的女鬼听到祈无渊的话后，努力抬手向小风的方向望去。
用尽全力抬起还没有被阴火覆盖的头颅，张合着嘴。
“救、救我……”
她想叫小风“儿子”，这两个字却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或许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反思。
她没有资格称呼小风为“儿子”。
小风抬起空洞的眼眶，“目光”在接触到到女鬼时，仍然下意识地抖动了两下，心理阴影从来都没有消失。
“不……”
他小声地开口，第一次对祈无渊说出了拒绝的话。
第一个字说出来后，小风像是得到某种鼓励，接下来的话说得流利多了：“我不想救她，我希望她消失。”
还在半个身子上挂着的小手紧张地握成拳头。
这个状态下的小风不再显得那么凶狠，出现了和白天的小风越来越多的相似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状态的小风逐渐融合到了一起。
听到小风说的话后，祈无渊眼底划过一道满意地情绪。
懂得反抗的懦弱者更符合他的喜好。
祈无渊低头俯视着地说的女鬼，对着她说：“我很抱歉地通知你。”
“你的求救失败了。”
伴随着对她判定的话音落下，阴火瞬间耸起一米多高的火焰，将女鬼浑身上下彻底覆盖。
熊熊燃烧起来的阴火让室内开始结霜，浴缸里满满一盆的暗红色液体中也出现零星的冰渣。
“不——”
在激烈的惨叫声中，女鬼被烧成了灰烬。
就连普通火焰烧不断的骨头都化成了渣，从此这个鬼魂彻底消失在了副本中。
哪怕祈无渊走后，又有新的玩家进入副本，他们也绝对不会再遇到这个女鬼。
阴火在吞食掉自己喜欢的食物后，立刻在空气中消散，森冷的气息消失，阴气重新悄无声息地回到祈无渊体内。
小风呆呆地看着地板上残留的灰烬，从瓷砖缝隙里渗出来的暗红色液体在小风的主观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扫过带走了这些灰烬。
[你们到底谁才是怪物啊，我摔！]
[讲个地狱笑话，玩家对NPC说“你求救失败”然后NPC还真的死了。]
[渊崽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让我幻视了系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其他主播：被怪物追杀，渊崽：追杀怪物]
[前面的，再严谨点，没有追只有杀。]
弹幕上轰轰烈烈的讨论着，祈无渊的一系列举动让他的直播间人气值攀升到了一个更高的数字。
说到做到。
每一次的引流都成为了真正被祈无渊这个人给吸到的人气值。
祈晋坐在沙发上，看完了他哥杀掉女鬼的全过程。
一边心里替祈无渊暗爽，一边有些头疼地说：“唉，我就知道我哥会这样。”
在得知他哥也进入第四世界后，直到祈无渊又进了第二个副本，祈晋都没有敢去找他。
他哥实在是聪明，鬼知道他要是去找了祈无渊，会被套出多少消息。
倒不是说不能让祈无渊知道他进入第四世界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只是……祈晋其实给祈无渊攒了很多积分。
他害羞了。
祈晋很早之前就在商城里搜索了所有和续命有关的商品。
可惜祈晋只是一个高级玩家，给自己买这些东西可以，给别人续命不行，特别还是没有进入第四世界的人。
他的权限还不足以让他从商城里购买可以用给别人续命的任何商品。
祈晋只能看着积分商城里的东西一边眼馋一边不断提升自己。
当初跟着队长一起攒积分的雄心斗志又被激发起来。
他知道郁哥都在攒积分想要买商城里那颗价值九亿积分的塑体丹。
那玩意也是续命的，只不过效果超级加倍，直接能把一个快死的人一下子给续上好几千年的寿命都不成问题。
而且还不会衰老，让人以二十几岁最完美的状态一直活着。
郁哥从不掩饰他对塑体丹的执着。
祈晋曾经还听副队说过，这个是郁哥进入系统世界的契机和执念。
这个东西也是郁哥攒积分想给别人买的，
一定是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但是郁北在副本里经历了太久事情，几年前就记不起自己是想给谁买塑体丹了。
只有存积分的习惯还一直保存着。
没有关系——对祈晋来说，他的重点在于郁北成功的启发了他的决心。
总有一天他也能努力提升自己给他哥续命。
然后祈无渊就自己进副本了。
祈晋知道以他哥的能力，只要被第四世界选中就绝对不愁活命问题。
一下子他给他哥攒积分续命的计划就变成了无用功。
祈晋奇奇怪怪的大脑让他觉得自己很尴尬，羞于去见祈无渊。
啊啊啊果然是自己太废了，几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他还没能晋级给他哥兑换续命道具。
祈晋闷闷地想还是让自己再苟几天，等祈无渊出了这个副本，他再去找他哥吧。
坐在祈晋边上和他一起看直播的队友推了推他的肩膀笑骂道：“行了，谁听不出来你话里的炫耀。”
另一个队友打趣着说：“原来小晋是个兄控，真是看不出来啊。”
祈晋翻身把自己埋进懒人沙发里：“我就兄控就兄控。”
他扯了扯自己的帽子：“兄控怎么了？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我哥，他真的又厉害又有可靠，我们家的小辈没人不崇拜他。”
崇拜还不敢去打扰，只敢默默远观。
几个没事干跟着祈晋看了好久直播的队友，一想到之前他们在直播间里一起看祈无渊做了好几个小时人头干花的片段就沉默了。
祈晋嘴里的“厉害”他们绝对承认。
“可靠”或许还要再打点折。
祈晋看出了他们的表情，迟疑地说：“就是有些奇葩爱好而已，不过分吧？”
————
看到小风坐在浴缸里迟迟没有消失，祈无渊随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也算是正式接过了抚养权，从临时监护人变成了正式监护人。
该教教小孩别染上不良嗜好了。
“你很伤心？”
听到祈无渊说的话，小风摇了摇头又点头：“没有因为她，我只是…在为我自己伤心。”
小风的语气十分早熟，当他决定抛弃掉自己的懦弱那一刻起，说话方式开始逐渐发生改变。”
祈无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天已经快亮了。
祈无渊在卫生间的经历看似只过了几十分钟，没想到居然折腾了一宿。
“可以。”祈无渊关上手机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为自己伤心了，有进步。”
祈无渊的话让小风有些不解。
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小风从浸泡的浴缸里飘了起来，暗红色的液体不断从他的身上滴落下来。
祈无渊没有强求小风可以很快理解他说的话。
已经早上六点多了。
祈无渊最后对小风说了一句：“只让该消失的玩意消失，可以吗？”
小风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祈无渊说的话。
[总觉得渊崽还挺会教育小孩的，是我的错觉吗？]
[大概不是，谁不喜欢有个这样的监护人啊。]
[以直报怨给你自由还愿意给孩子说道理板正你的缺点，但因为气质强大所以哪怕从不打人也给人施威并重的感觉。]
[唉，就是可惜小风只是一个副本boss不能带出副本，我还挺想看阿渊养崽的，觉得应该很有意思。]
[《只是》，笑死了，感觉直播间的画风都被主播带偏了。]
[养小风，然后养出一个同样喜欢人头花审美的小孩吗？狗头.jpg]
[万一人头花本来就是小风的审美，是他画出来的呢？]
天亮了。
在幻境里掉落到地上消失的人头花还摆放在洗漱台旁边的架子上。
花也已经风干了。
小风的身影消失后，祈无渊看了一眼洗漱台。
听了一晚上的“滴答”声似乎只是没有被扭紧关闭的水龙头在作怪。
祈无渊走出卫生间，他打开了主卧里的窗户。
窗户外砌起的红砖墙和挂在上面的人皮脸已经消失。
早餐独有的湿冷新鲜的空气从窗外向着卧室流通进来。
通过敞开的窗户，祈无渊能看到小区里做早餐的铺子已经开张，还有零星的几个人站在铺子前吃早餐。
祈无渊让窗户保持着半开的状态给卧室通风。
准备等陪着小风结束今天的兴趣班后再回来补补觉。
祈无渊可以熬夜，但是不太喜欢通宵。
睡不饱觉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祈无渊冲个澡换了身衣服。
早上七点多，他带着一头还有些湿气的头发走出卧室，准备去尝尝楼下早餐铺子里的早餐，刚才的香气实在是勾起了他的馋意。
下个副本还是带上玉愧好了。
祈无渊在心里懒懒地想着。
没有玉愧在，东西都还要自己去买。
等祈无渊回到404的时候，他看到了惊慌失措地扶着墙壁不断磕碰着朝前走去的小风。
听到开门声后，小风瑟缩了几下，害怕地试探着问出：“哥哥？是哥哥回来了吗？”
祈无渊放下手里的早餐，朝小风走过去。
“嗯，是我。”
小风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紧接着牢牢抱住走到他面前的祈无渊：“哥哥，我…我看不见了……”
“眼睛好痛啊呜呜呜。”
凌乱的刘海下，小风脸上眼球的位置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空洞，鲜红色的嫩肉和部分视神经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
第四天。
小风身上出现的变化更加明显。
——他的眼睛被活活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