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无渊冷冷地看着红旌没有说话。

红旌没有在意祈无渊的态度，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略微缓解了一下被祈无渊撞击后产生的剧烈头痛和陡然出现的一堆记忆。

红旌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最强烈的情绪依旧是来自于眼前的祈无渊。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强烈渴求，让他下意识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只是刚刚说出这句话，红旌就隐隐有些后悔。

思念的话语说得似乎太突兀了，并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直接说出来。

红旌的视野一直死死盯着祈无渊。

心里的后悔很快就稍纵即逝——既然他已经对祈无渊说了话，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还不如继续就这样把话给说下去。

红旌调整得很快，脑子里的一团浆糊这会已经大概已经恢复了过来。

突然涌出来的混乱记忆哪怕没有全部来得及回忆，也被飞快梳理好，压在大脑里被红旌了解得七七八八。

那是阿渊。

红旌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

没有任何冒牌货可以代替阿渊的存在。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低贱弱小的纸扎仆人。

——次生领主。

执掌着空都上方所有生杀大权的恐怖存在。

在四十五年前突然消失，只留下少数几个次生世界，导致空都大乱最主要的原因。

但这些都只是外界的评价。

对红旌来说，阿渊是他的支柱，是不去改变这个无趣世界的唯一理由。

是红旌刚刚死后还是一个快要保护不住自己意识即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魂野鬼后，将他随手救起来的人。

是哪怕无聊到开一个客栈当消遣，红旌也还待在这个地方的原因。

之所以红旌敢这么肯定祈无渊的身份为真，是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冒充次生领主的身份。

独一无二的操纵能力是次生领主的特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生物可以拥有这个本事。

红旌记起来了，在他跌入黄泉记忆消散前，曾经见过那么几个谎称成次生领主的人。

他们没有一个是从纸扎仆人这种低级身份开始隐藏的，几乎都是一开始就高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红旌在听说了次生领主重新出现后的消息后，每次都兴高采烈地跑去查看。

结果每次遇到的都是只知道领主能力的半吊子，甚至是一些根本不会操控傀儡的卑劣人类。

这些冒充成次生领主的人，基本上都被红旌杀到了。

——可能这也是导致他失忆的原因之一。

虽然《空都赶尸》是一个特级副本，但是在这个特级副本里展现出来的庞大地图下不乏许多被框定出来当做各个中低级难度的副本。

难度等级越大的副本，涵盖的副本地图就越大，反之越小。

譬如《机械城邦》等级评定后，荒原可以衍生为求生类副本，机械城邦可以作为智械科技类副本，人类基地甚至还能出一个和机械没有任何表层关系的灵异逃杀副本。

系统在这个副本大地图开放的初期，从好几个副本里发现了异常。

——曾经有不少开在空都的副本都被红旌给破坏了。

全部都是因为被红旌识破了次生领主的身份，将他们毫不犹豫地杀掉了。

直到后来红旌跌入黄泉，流浪到了红山安定下来后，系统之前在空都开放的副本才重新恢复。

对红旌而言，祈无渊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傀儡丝线，将整个红山客栈里的员工悄无声息地全部变成“自己人”。

这件事本身就是祈无渊证明身份最直接有力的证据。

更何况红旌了解阿渊。

他曾经因为……消失得匆忙，如果要再次回来绝对不会继续以原本的身份毫无难度地重新回来。

以阿渊的恶趣味，主动选择伪装成纸扎仆人或者哪怕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以这种身份回来，再麻烦他也是乐在其中的。

反正绝对不会直接以次生领主的身份大摇大摆的回来。

但是，最根本的一点——

红旌恢复记忆后，打心底里就认定了祈无渊。

一种从来没有的直觉，让他直接肯定了祈无渊的身份，思念也跟着脱口而出。

随心所欲惯了的红旌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说不清的直觉比起种种实锤证据更是让他率先认定了祈无渊的身份。

祈无渊看着红旌，等着他整理好脑子里的慌乱记忆。

既然已经被他撞见红旌醒了，那就没有再悄悄溜走的必要了。

被祈无渊和九个变扭转头的僵尸一起盯着，饶是红旌刚刚压抑下去的头痛感都隐隐又要浮现上来了。

看到祈无渊如今的打扮和跟在他身后的一连串僵尸，红旌很容易地就猜出了祈无渊现在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祈无渊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了赶尸匠，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回到空都，但是他压下想说的话，转而改口道：

“红山到空都还需要经过五道关卡，你认识路吗？”

红旌更改了自己想说的话，立刻抓住祈无渊最想知道的信息。

他丝毫不提之前说过的思念话语，将情绪隐藏得一干二净，仿佛之前刚清醒时的状态只是一种假象，和祈无渊的打斗更是在顷刻间一笔勾销。

红旌主动对之前的事情闭口不提，他退让一步后，让祈无渊和他的相处要顺畅许多。

祈无渊立刻顺着红旌的话问下去：“什么路？”

红旌轻笑一声。

果然是不知道啊……这也意味着还有好多信息阿渊都不知道。

真好。

红旌面色不显，继续问了祈无渊另一个问题：“你知道，或者说了解空都吗？”

看到祈无渊摇头的动作后，红旌直接全部说了一遍。

空都是一座在地狱和人间之间的地方建立起来的城市。

城市不大，但是恰好囊括了地狱和人间最平衡的所有范围，是一个地理位置十分独特的地方。

因为独特的特殊位置，在空都内部，阴阳也恰好达到了一种微妙平衡，无论是人类还是各种非人类，空都对他们而言都是最好的修炼场所。

作为一座城市而言，空都的占地面积不大，但是内部鱼龙混杂，各种生物都有。

“事实上，是各种非人类生物都有，人类反而很少在空都出现。”

出现的一般也是一些走阴人、赶尸匠、纸扎匠之类避不开的特殊职业。

空都是包括僵尸在内许多阴气重的生物最理想的生活地方。

不仅阴阳平衡可以祛除体内不必要的秽气，修炼起来的效率还高。

久而久之，空都就成了所有僵尸们都向往的地方。

赶尸匠的生意也有了，僵尸也不贪恋人间继续寻找人类做害了。

只是空都这个地方好出不好进。

想要找到可不容易。

红旌盯着祈无渊笑着说道：“空都以前还算好找，但是自从你…次生领主出现后，他就设下了严苛的进入限制，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空都好出不好进的说法。”

次生领主布下的设计，最终以这种方式的回旋镖打在了祈无渊自己身上。

祈无渊心里只觉得有些奇怪。

他怎么感觉红旌这句话，听得他真的很像是那个被自己布置的进入限制最终给“限制”到了的人？

明明只是一张扮演的身份卡。

祈无渊对每次就进入副本后自己必然会得到的身份卡已经起了不止一次的疑心。

可惜一直没有继续深挖下去的机会。

祈无渊在心里记下这点，继续听起红旌透露出来的信息。

“想要进入空都的限制就是我之前说的五道关卡。”

红旌此时耐心十足，给祈无渊解释起来的认真态度说出去许多人都不相信这个人居然会是红旌。

其实想要进入空都，不只有五道关卡。

只不过祈无渊比较幸运，刚好在进入副本的时候被传送到了红山。

包括红山在内，一般的人要进入空都，都需要经历七道关卡。

从人间进入，需要向下经历七道关卡，被统一称为阳关。

从地狱前往，则需要向上经历完全不同的七道关卡，被统一成为阴关。

红山就属于属于第六道阴关。

从广泛意义上来说，这里也可以算是一个处于地狱和人间交界处的地方。

但如果真正要细分起来，这里包括红山之下的第七道阴关都不算是最准确的交界处。

所有的关卡之间如果找不到正确的联通道路，它们的间隔将会非常远，基本不可能实现徒步从这关跑到临近关卡的情况。

“每个关卡之间都是无尽的荒芜。”

比如红山周围全是一片暗红色的小山包，一览无余的地方只有一条横穿着流淌过的血色河流算是唯一的别样景观。

铺垫了那么久，红旌终于对祈无渊说出了最核心的一个问题。

“但是从红山开始，想要前往空都，需要依次经过的道路我都知道。”

在寻找空都的路上，迷路的生物不计其数。

祈无渊或许可以依靠自己成功找到正确道路，但是时间花费得总比红旌亲自带路多上不少。

红旌抛出他的小心机——

“我可以给你带路。”

“我想当你的引路人。”

红旌自荐想要成为祈无渊的引路人。

褪下嚣张桀骜后，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特殊对待。

祈无渊得知了这些重要信息，对红旌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他看着提出邀请的红旌。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反正也是郁北。四舍五入他们本来就是队友。

这么一想，祈无渊立刻就心安理得起来。

该说不愧是同一个人吗？

郁北之前怎么邀请祈无渊组队的，现在红旌用的方法几乎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