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二人取车，一起离开漫展去吃饭了。

楼昭才是b市本地的土著，可论吃，李戈陵是有点找店能力的。

他俩今天来吃宁夏银川人开的西北面条馆子，可能也赶上点好运气，二人刚等到翻台，结伴坐下，一大笼牛肉大葱包子出锅了。

简单尝了前菜包子，心中都感觉不错后，他们还追点了带有京城特色的葱爆羊肉，爆肚，烤鸭。

待菜上齐后，除了明档厨房的呛鼻油烟，白雾缭绕的人间烟火气，四周的桌子上有放学的中学生和老师，有ol风的白领丽人，还有在网上才有人知道，名为cosplay的两个二次元。

李戈陵还在想要不要问问楼昭有没有录播客的事。

可一害羞，他又不知道找话题的正确姿势了。

老中医，毕竟还是李戈陵做被窝宅男时的深夜代餐。

恰好他看见楼昭在对面，坐姿端正，有条不紊，整个人跟和尚吃斋一样用筷子规矩地吃着碗里的油爆花生米。

数小时前，这个男人还是漫展上的coser，出道多年，粉丝千万，一身胸肌腹肌和超A人鱼线都把他迷到腿软。

李戈陵和生活中的楼外楼对视一眼，他觉得自己想多了，楼外楼看上去像禁欲了十年以上，这个人半夜不睡，只怕会在家敲木鱼念佛经。

这种古板到能看穿人心污秽的目光还抬了起来。

楼昭：“刚才不是说饿了？”

他越严肃像个长辈一样开口，李戈陵越容易自惭形秽，青年还忽然觉得羞愧难当，yy这位楼大师，他有罪。

楼外楼怎么会说脏话，爆粗口，像那些播客里的人外怪物一样好色打人还耍流氓呢。

当然他不会对当事人说出我把你误会成一个午夜男主播的某些实话……

楼昭敏锐感到李戈陵身上的情绪有点奇怪，就着面对面聊天的距离，男人放好餐具，手指放到了生涩的年轻人面前，体贴询问道，“你的腿站那么久的活动，这场cos给你的感受累不累？”

李戈陵只敢眼神灼热地看楼昭的手：“……不累，完全不，跳舞比这累多了。”

他眉宇间有些拽，做着白卫衣牛仔裤的青涩学生打扮，楼昭透过这个角度看到青年在叛逆期打的单边耳钉。

楼昭的目光也开始久久停留在他这个耳垂上。

“嗯。”他继续吃。

李戈陵没发现，他摸着脖子说，

“你吃肉啊，不许客气。

楼昭是吃的少和素：“我会的，我这次不会和你客气。”

“可你都让着我，要不我夹给你吃，别嫌弃我。”

李戈陵不顾嘴上都是油，夹了最贵的羊肉过去。

“楼……楼老师，我之前也没对你客气过，我们都在生活中认识了，总不能单方面还欠着人情吧。”

筷子只是碰到一下楼昭，青年都需要努力压住隐藏情绪的眼睛垂下来了。

“好，但我的碗要放不下了，我们慢慢吃吧，吃完饭去走走。”

楼昭觉得万事开头难，但一直默默深思感情问题的他也不着急，缓缓地开了口。

“等我搬完家，再找你也出去玩。”

“有许谈哥吗？”

楼昭说：“他有对象了，母胎单身的人才会出去玩。”

李戈陵得知他从未有伴侣，很难形容心情地点了点头，他开始觉得下次吃饭就得找楼昭，只要有人在一起，他会有家的感觉。

结果楼昭最后也和他主动说：“这家店真的特别好吃，看来还是要多跟着你吃饭，这里真有家的味道。”

“嗯。”

李戈陵心里别提多心满意足了。

四周围有那么多世俗吵闹，乱糟糟的三餐生活也没有忙中出错，因为他收到了楼昭在情绪价值上的一句肯定。

他们这么互换餐后评价后，眼神一下子变得有初恋之间暗自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李戈陵和楼昭压着马路赶在天黑回去的，s市的师姐给亲爱的师弟发来跨城问候：“看微博，你们又去漫展啦，现在在干嘛。”

李戈陵收拾东西的手一停，“刚刚和人在一起吃饭呢。”

不知为何，王珂珂秒懂，调戏他。

“小朋友，约你的人不会是楼外楼吧？”

“哦……是他。”

师弟找回来了大明星的自信，他还把这三天来的事情经过说了，唯独跳过了楼昭的脸。

王珂珂听出来了细节：“陵，楼外楼对你好得太超过了吧，虽然他说是还那个女医生的人情，可他和你也有点太亲密了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李戈陵觉得王珂珂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他在异地的情况。

他脸皮薄薄地摸两下脸颊，避免误会地解释道。

“没有吧，他只是人很好，他三次元的性格很健全正常，我现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年纪，还有最新的家庭住址，我们想先相处一段时间，他现在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来说去，李戈陵始终觉得楼昭很温和，也靠谱，所以他不会往别处多想一个大好人。

这次之后，他现生的学习也在两天后来了点调剂。

一开头的故事，是某研讨班的男生和李戈陵吵了一架。

原因是楼老爷子夫妇上次来开会的那天，部分学生们后来才知道人家找陆教授夸奖李戈陵了。

那男生在群里当了出头鸟：“@李戈陵，你好，先前开会没坐一起都没问问，你本科学历是哪所大学，985还是211？”

李戈陵：“普通二本，资料书上都有，怎么了？”

男生：“【汗】你们本校的老师不会很在意本科出身吗？”

李戈陵：“你是阎王爷，要不要管我前世投胎转世前的学历？”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李戈陵就是说话难听，他还能更难听，这个哥们儿看他脸，以为他是文科男生。

李戈陵展示了他的武德充沛。

“下次不还有三校辩论赛吗，欢迎你出个题目，大家探讨一下出身低微是不是需要被人在群里公开透明的事好了，此外南方和北方哪个地方更好，黑人平权，咸粽子甜粽子问题，你是不是二百五都可以让大家评评理。”

最后是同学们帮忙发表情包缓冲了这场骂战。

但大家暗自都等着看李戈陵下次跑到辩论赛手撕这个男生了。

李青听说一切，后来帮他分析了。

“陵，你也别惹本地学生，万一陆峰教授看见过程，对你留下坏印象呢。”

李戈陵点头，有点烦地挠头，“我当时忘了，张口骂完人发现是大群，我也害怕极了，老子努力读书是为了大好前程啊，犯不着和这人生气，真划不来。”

李青哈哈大笑：“你也会怂啊。”

李戈陵一指鼻子，自信地笑了笑：“那可不，本来陆教授都让我下次接待人家大人物夫妇呢，搞不好我能给自己找个好未来，我干嘛搭理酸鸡，不争取一下？人家爷爷奶奶一看就喜欢我啊哈哈。”

说巧不巧，陆峰教授后来真给他拉了一个项目，背后的资助人就是他口中的爷爷奶奶。

这活动给钱，还不少。

李戈陵给楼昭发去微信，他觉得自己又可以有钱请人客，吃大餐了。

楼昭今天正在父母家吃饭没来得及回。

联系到家中上一次的矛盾，爷爷奶奶还是把他叫了回来，不巧的是他弟弟楼一俊也在。

爷爷刚刚才和楼昭说家里要帮政府办个国际活动。

楼昭正在看资料上提到的某个熟悉的名字。

忽然，他听到楼一俊插了一句嘴：“爷爷，什么是希腊艺术展？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爷爷反问：“你不是忙着当你的明星？”

楼一俊瞄一眼一板一眼的亲哥，笑眯眯说：“可这个家的一切都是我和大哥一人一半吧？总不能我去努力学唱跳，大哥什么都不做就把我的那份全抢走。”

老爷子没吱声，两个孙子，谁能成大器，谁只是盲目自信，他很清楚。

楼昭来了一句：“不是只有你和我，我们还有妹妹，我如果能力不足做的不好，自然会轮到你们来管理，你和楼倩的机会是一样的。”

楼一俊：“她就是花痴，一个追星小女生能干什么啊。”

一家之主目睹一切，年迈的爷爷把秘书叫来，又对孙子们说：“你们去外边游个泳回来，像小时候一样比比看，爷爷看看你们兄弟最近的锻炼成果。”

俩兄弟现在正站在家里的游泳池边。

楼一俊穿着时尚，双手插兜，顶着一头红发的帅气弟弟歪头笑话楼昭今天的打扮。

“大哥，你最近又在相亲吗？穿的好像上班族哦。”

面无表情的楼昭直接把老好人风的衬衫脱了，丢在二人的脚边，力道太大，泳池的水砸他弟一脸。

楼一俊：“……”

被凉水袭脸，弟弟肯定想发火，可弟弟很快看到他亲哥从来不在家展现的身材，他眼睛瞪了起来。

“……哥……你……你……这浑身……的肌肉……平时混帮派去了啊？”他大着胆子在胡说八道，又不敢怀疑楼昭以前的温温吞吞是装出来的。

谁一装装十年啊。

“下不下水？”楼昭说。

楼一俊：“……下……下吧。”

楼昭：“嗯，节省时间，不要回程了，我怕你腿软死在里面。”

楼一俊：“……”

楼昭还故意说：“瞪着我干什么？想找谁告状？你就这点本事是不是。”

“没有！来！”

明争暗斗的楼家兄弟动真格了。

秘书感觉大公子今天根本没用上一成力气，可楼一俊这个菜鸡真的死的很惨，他好不容易爬上来，趴在旁边喘气，楼昭已经走远了。

楼老爷子的秘书长笑笑，过来递上毛巾，“二公子，你是不是忘了，大公子十三岁就拿过青少年游泳冠军。”

楼一俊气成了个河豚。

十三岁算什么？

不对啊，自己平时不可能这么菜，他哥是不是偷偷练了。

这种人就完全没想过他亲哥以前单纯是不想搭理他的自恋轻浮。

楼昭结束游泳，直接就回了家，他心里也在憋着火。

现在他这个当大哥的人再对上楼一俊，他能稍微不感到容貌焦虑了。

但兄弟俩的脸摆在那里，他不焦虑才怪。

他是不是没什么男性魅力？像个没意思的老古董，老宅男？

楼昭现在还是会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那个人。

最近的他每次想要靠近一个人都会被打击，也是因为他正在追求的人太好看了。

所以敢惹求爱不得的大哥，弟中弟今天也真是找死。

夜里，楼昭看看那条微信，想起他们即将迎来的第二次事业交集，他决定提前聊聊家里的事。

上次他们见面，楼昭说过他和亲人关系很一般。

今天他弟弟又敢当面抢他东西的事也被楼昭概括着说了。

李戈陵过了一会儿出现了，他听完今天的事说：“你应该不怎么和家里人联系吧，他们应该妨碍不了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主动说出你不喜欢的事？”

“他们不关心我的选择。”

戴着耳机，楼昭输出着前几日的不良现实情绪，身体也会坐得放松一些。

“但你说的没错，这是我以前养成的习惯，因为想守护那些重要的人，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他们也就认定我会这样容忍。”

小时候的楼昭真是这么想的。

最喜欢动漫里家人之间单纯情感的他本来很弟控妹控的，直到周围人若有似无地躲避，以及被他发现后变本加厉的故作关心，拆穿了三次元人类的伪善。

楼一俊总爱踩着亲哥体现自己才是受宠小儿子的幼稚是导火索。

后来楼家其他人也把他永远排除在外的亲情关系，更让人觉得家庭和亲情于他而言都像一场逢场作戏。

亲弟弟不会忌惮哥哥这张脸夺走任何异性的关注。

妹妹在国外上学做小公主，她并不插手大哥和父母的矛盾，但偶尔找家里人开视频也会在哥哥这张脸出没时主动关掉。

楼昭又不帅，他妹妹从来不想被国外同学们看到她除了有一个准爱豆的二哥，还有一个平凡无聊的大哥。

至于楼昭对自己多好，他是不是做着一个好大哥，好儿子，他们也没人在乎，这才显得他曾经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听完楼昭侧面讽刺别人的话，李戈陵终于弄懂了什么事情，意外的是，他一开口对楼昭的过去是支持的：“对人好，这是对的，但还是要给值得的人，我是说，最值得的那个人。”

“……”

李戈陵想了想，对他说：“那些曾经被你在乎过，又让你彻底失望的人，我觉得他们早晚才会后悔。”

楼昭一听李戈陵这么说，死心很多年的眼睛开始盯着手指尖，疤痕的表面像被火烧了一下。

这是他又一次从李戈陵这里听到了自己最缺乏的温暖情绪价值。

李戈陵倒是很会顺着他，这种情商难怪是他经纪人的亲儿子，还能讨副院长的喜欢，李戈陵在学校肯定也很招导师和师兄师姐的待见。

楼昭目前看来也做不到不喜欢他，想了想回道：“嗯，或许以后能找到。”

自卑的男人在这一刻的口气真是听着活得万分小心翼翼，也很让人觉得不顺耳，李戈陵一向认为天大地大自己最大。

楼昭对他来说又偏偏很不一般。

他们是不熟，但找过他的副院长不是说了，楼昭本性是有暖意的，他对楼昭这种个性绝对要多拿出真心，他们才会变亲近，最后变得无话不说。

李戈陵在某时候真的很天然沙雕，他开始不断安慰着楼外楼：“不要等未来了，或许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楼昭：“……”

久久的，才找回声音，他在体会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嗓子不舒服地嗯了一下。

“去睡吧，我讲话太无聊呢。”

李戈陵‘嗯嗯’两声，又反应过来什么，摇了摇头对楼昭主动笑笑。

“才不无聊呢，你小看我的熬夜能力了。”

前爱豆还就差没跨过二人整夜网聊的屏幕，他拿出第一次软下来的笑声攻击起楼昭的听觉：“明天起床，你最近的心情就会好点了，是不是？我们出来面基吧，楼老师。”

楼昭不会说他被可爱到了，李陵在试图治愈他，他能感觉得到心里很变得柔软舒服。

吃再多抵制情绪暴躁的药，像青春期那样用暴力宣泄再多人格上的阴暗面，都没有这个人的关心来的契合楼昭的心意。

……

第二天，楼昭来B大外科楼了。

当打开门，做着那个希腊文化艺术展出项目的研究生在拿地上的一打打印纸，他今天布置了好久的活动会议室，除此之外的楼昭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道传过来。

“咚咚。”

保守，规矩且具有成人感的手挥散了李戈陵这顿午饭本来的不讲究。

门口站着的楼昭穿着很舒服的米色秋季薄毛衣，戴着蛮有艺术家男友风的英伦风眼镜。

他的身板男人味十足，但完全不会有不修边幅感。

而除了脸，这个哪里都完美的人也看向了他眼底更好看完美的人：“该吃饭了，是我进来还是和我走？”

可他有方便面……

瞄一眼桌子，李戈陵还是拿东西跟楼昭走。

走出来的他还弄一下头发下的耳钉，楼昭这次又多看了一眼这对红耳朵。

李陵的脸，男生女生都会喜欢。

叶兴和楼昭也见过面的。

别人口中的lin在退圈前根本不是那种乖乖牌，从性子到容貌都是野性难驯的骄纵妖气。

就像这个耳钉，感觉谁敢吻一下，都会被带刺的花划到满嘴淌血。

可对上楼昭，一整个萌爆了的嫩草陵陵陵只有单纯好骗又能吃的一面了。

还有就是每次必定的耳朵超红和不敢讲话。

这让楼昭想起那天吃完饭，他回去整理了一下播客，他最近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录制深夜系列了。

如果以后能和伴侣同居生活在一起，他就再也不用录那么下流的播客来帮另一个他自己‘发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