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小时后，滑雪场外边停雪了，工人们开机器清除着大门口的冰面，楼昭一个人起了床，他也没叫醒李戈陵，但那双看着风景的灰色眼睛其实在倒着观察床上躺着的人。

被窝里的脸睡得香，被他卖了估计也不知道。

白雪皑皑，李戈陵也是白色的衣服。

楼昭的脸莫名地疼。

山那边有辆缆车这时候已经在测试了。

楼昭走回来，穿衣服，他把手机和包带上。

然后他就离开了房间，快步走的口罩男人从酒店的前台边走了过去。

接待游客的工作人员询问他准备去哪儿。

楼昭低声说了一下上午的去向。

临走，他还订了一份单人早餐给李戈陵，又拜托客房服务等到九点再送上去。

“是正九点吗？”

“不，”楼昭翻出来了备忘录。他跟别人不一样，自从谈这个恋爱，他的手机总是记录着李戈陵的生物钟、口味变化、感冒发烧频率。

如果是女生之间的交往，她们应该会很羡慕，至少你身边一个闺蜜可能连你的生理期都在秘密检测，但对男性来说，这个习惯更像枕头边有个跟踪狂。

更别说这个备忘录还不止是这些内容。

他们做几次。

李戈陵被内X几次。

有几次被X醒，全被收录在内。

楼昭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着。

他知道别人也想不到这些事，先轻声告诉了前台一个精准定位李戈陵起床的时间。

“九点零六，”楼昭赶时间，他得快去快回了，“请那个时候再去敲门，谢谢。”

他的脸看着彬彬有礼，情绪稳定，气场是真的强，接待对这位带着一个男性同性伴侣的先生产生了他绝对来头不小的印象。

……

九点多才醒，李戈陵刚睁眼，他的房门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紧接着床头柜的电话响了，他接通了，一个沙雕的机器人声音对他说：“我是客房机器人奥利奥，可爱的宝宝陵陵，你的男朋友楼昭先生为你预订了一份爱心早餐，我已经到了您的门口，请问您的身体方便下床走动吗？”

喂。

谁教你这么当酒店机器人的？

青年的脸颊皱了皱，他看看床上空空的左侧，右手抬起的第一反应是找手机打电话找人。

可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比较微妙的记忆……

叹了口气，沉默不语的青年放下手，揩拭眼睛，他将身体退回了床边位置，又起床接待了骚话连篇的机器人。

李戈陵问，“早餐呢？多少钱？”

这个桶装水造型的机器人有礼貌地说您稍等，然后它打开了“嘴部”，一盘现做的中式早餐出现，标价250，这个机器人还说：“你男朋友帮你付了，他好爱你哦。”

李戈陵端过来无语了。

次奥。

一碗粥两个蛋一根肠还有一个小咸菜？

就这？

250？

不如把钱打给我！

可能也是怕一脸嫌弃的李戈陵找楼昭提退款，机器人赶紧溜了溜了。

临走之前告诉他，“陵陵，我去办个事，你先拍cos图，我中午回来——楼。”

顿了顿，李戈陵转身回房间里面，床上的手机被他拿起来，“喂？你去哪里了？”

心里都有事，还用打字说话是真不方便。

李戈陵钻进枕头底下，又连着发了两三条语音，每条都是起床气人士准备发脾气的口吻。

“真的是忙工作吗？”

“我又不会耽误你，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还有你昨天晚上到底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一起么……干嘛丢下我……就连吃早餐都——”

最后的话没说出去，摁着语音的青年光是喘气，咬后槽牙的他很费劲地抬起头瞪着手机，他开始用最快的速度一条条地撤回那些消息，心里面全是乱糟糟的事……

他谈个恋爱怎么变得这么菜。

骂人不敢。

问清楚点他们的心里藏着掖着什么也不敢。

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发，把手机丢出去，趴着直接一个人发呆算了。

可他又装不出来还能没心没肺找老师同学玩的样子。

三四分钟后，微信响了一声。

李戈陵当耳旁风。

因为他给楼昭设置的特别关注提示音不是这个动静。

微信又响好几次。

白白嫩嫩的受伤青年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不再藏起暴躁易怒的脸颊，根部带点委屈眼泪花的睫毛都在发火。

“特么的到底是谁啊！！看我不骂死你！！！不知道老子和男朋友吵架啊！！！！做人有没有眼力见啊！！！”

他还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找个出气筒，李戈陵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从良了的坏嘴巴瞬间安静下来。

【姚策：“陵陵，你俩没事吧？”】

【姚策：“楼昭昨晚说他露馅了，你好像因为他的内存卡而生气了，哥哥给你解释，楼昭他……”】

后面的话，李戈陵全部都是用看手机的眼睛接收的，他的瞳孔还在一瞬间完成了放大，缩小和放空。

——房间里面的温度……为什么这么高？他呆呆想。

姚策对他说了什么，如果从外人的视角看来是真的挺震撼，李戈陵直接来了一个垂死惊坐。

青年过了好几分钟才能思考问题，看着包里的电脑和楼昭的那张卡，他在逼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意思……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喃喃自语。

他开始怀疑人生，眼睛不禁朝着窗外看。

一样是白雪皑皑。落地窗倒影里面只有一个浑身雪白，抬双手抱腿的漂亮青年。

他还听到了酒店门口有卡车和起重机开进来的声音……

轰隆隆……

——“请小心一点，这是vip客人预订的贵价冰雕。”

“哇——这是那个那个——我梦回童年——谁订了这个啊——这得多少钱？”

……

这些外边窗户的声音让屋子里的人彻底清醒。

李戈陵抬了一下头。

他没去和其他客人一样围观什么滑雪场的冰雕。

浑身都是凉意的他还是看楼昭的头像。

所有之前还存在疑问的事情……一瞬之间全部涌入了他们的这次旅行中。

从互联网上认识到走入现实生活中，他都没有今天这么接近楼昭的内心，这不是因为楼昭藏的深，是他也总在逃避三次元的一些东西。

心思又一转，他含糊其辞地回答姚策没事，他只是还在等楼昭回来，他又把包拿来了。

从左边开拉链的手还在发抖，本不应该心虚的他一边开一边做心理建设。

因为怕楼昭回来抓包。

身体有点发抖的他一直看门外。纯黑色的头发瑟瑟缩缩，唇色也紧张地发红发烫，连同白皙光滑的皮肤一起散发着男人掐狠了会碎的可怜可爱。

他的余光还不停地落在房间内，靠近玄关的箱子属于楼昭，挂起来的黑色冲锋衣，洗手间里面的牙刷牙膏，这些都全是他喜欢的楼昭气味。

唯独楼昭和姚策的对话，姚策刚刚说的话，让他失去了判断力。

什么叫……

露馅？

李戈陵从模糊看不清的记忆里面扒拉出一个伴随着他每一晚春色无边的梦魇。

播客主……楼昭？

手一下子撞上桌子，面色潮红的青年赶忙打开电脑，坐在椅子上开始看楼昭的内存卡，期间楼昭买的早点被他拿了起来，李戈陵咬了一口煎蛋。

“250还这么难吃……”他骂着机器人服务，顺顺食，抬头看屏幕。

“这是——”

李戈陵一个人在酒店开始继续骂人，“……这什么！楼外楼你录了什么——”

卡里的书籍推荐，剧本大纲和楼昭设置私密的音频剪辑片段以一行小字出现了。

【4月3日——《牙魔》】

——一下子就僵硬了的手抬了抬……点了一下。

不能放。

但这个音频的名字是真的，这是楼昭长久以来，隐瞒的，从没在任何人面前说过，只被他偶然从互联网信息流窥见的一秒钟秘密。

身体热的不舒服，一种羞耻，尴尬，不知所措全冲上大脑。

如果往下看，秘密就不是秘密。

可他为什么也很兴奋，又可耻，又惭愧，可是他完全没有办法抵抗心中趴在床底窥伺一般的……探秘。

李戈陵的手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楼昭在无数个深夜的思想，气味，身体变化，性行为痕迹都在这些文件里面。

宙斯就是电脑里那个他认识又不认识的男人。

他的手伸了出去。

电脑上彻底开始了维持一早上的单人播放。

李戈陵咔一下把笔记本键盘按键弄碎了一个。

“哇，这冰雕太美了，一定是哪个高富帅用来求婚用的吧！”——窗外的一个年轻女士在滑雪场外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