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陆濯确实有对象了?
他怎么不知道!
一股强烈的背叛感顿时涌上江序的心头。
他瞪大眼睛,刚想质问,陆濯就从那群凑热闹的女生手中拿回了保温桶,然后侧眸看向江序:“被抢完了?”
“嗷。”
江序想到这个,一下就觉得有些委屈。
他真的只是想稍微分享几个出去,给大家炫耀一下陆濯的手艺,听大家夸夸陆濯,可是没想到大家会这么不客气。
那群女生也才意识到她们实在人太多,虽然一人只拿了一个,可是那个保温桶却已经见了底,只剩下第二层的几个熊猫饭团,谁也没忍心再动。
“那个……”为首的女生先开了口,“抱歉,我们听说是陆濯做的,一下太激动了就没注意,所以……所以我们把我们的零食也分给你们吧!”
女生们说着就把各种小香肠小包子蛋包饭往陆濯的保温桶里灌。
保温桶的第一层,瞬间就被灌得满满当当。
江序还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场景,刚想摆手拒绝,陆濯就已经把保温桶塞进了他的怀里:“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
江序:“?”
然后陆濯就又看向了那群女生,用一种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气说道:“我确实有对象了,而且我的对象就像刚才我的同桌说的那样,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甚至可以说在我心里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很珍惜他,也只会喜欢他。他还有些小气爱吃醋,所以很感谢你们的夸奖,但是有些太过热情的玩笑,以后就不要开了。不然他难哄得很。”
他把一部分女生在某个中二时期对于欣赏帅哥会过分吹捧夸赞的狂热情绪,和某些激动之间失了分寸的行为,用一句“太过热情的玩笑”一笔带过,算是给足了体面。
女生们本身也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因为三中校风整体奔放,陆濯又在她们中间流传成了一个传说,有些言行就就显得确实过于唐突,不太礼貌。
意识到这一点后,几个女生也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那个,真的再次抱歉,我们真的不知道你已经有对象了,不然一定不会来打扰你的,也不会抢完你们的便当。不过你们放心,这些零食都是我们自己家里做的,保证干净健康。其他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互相拉起同伴的手,就飞快地跑回了自己学校的根据地,边跑还边互相激动又兴奋地交流着什么。
那样子与其说是知难而退,不如说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更刺激的大八卦。
总之看不出一点失恋的神情。
倒是一旁被陆濯的一通操作弄得有些呆呆愣愣的江序抱着保温桶,在短暂的滞愣后,终于反应过来,无比生气地大喊了一句:“陆大濯!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谈恋爱!”
那一瞬间,谁都能看出江序是委屈不高兴了。
陆濯从他怀里接过保温桶,垂眸看他,说:“江小序,你是不是有点不太聪明。”
江小序:“???”
陆濯居然还敢诋毁他?!
“陆濯!你……”
“我每天24个小时,除了洗澡睡觉,基本都和你在一起,你告诉我,我哪儿来的时间背着你谈恋爱?”陆濯把保温桶递给祝成,“你先尝尝。”
祝成受宠若惊地接过,顺便帮陆濯说了话:“就是!人陆濯要是真谈恋爱了,还每天跟你腻歪在一块儿,那人家对象能干?”
江序:“……”
好像也很有道理。
不过还是不服气:“那你为什么要说你确实有对象了!你这是赤/裸裸的欺骗!”
陆濯替他剥开一个熊猫饭团的保鲜膜,说:“那你又为什么要说我有对象了。”
江序:“。”
但作为正义之师,他理直气壮:“那是为了替你解决麻烦,永绝后患!”
陆濯把熊猫饭团递到他手里:“那我也是。”
江序:“……”
好像依然很有道理。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说不出的不高兴和不得劲。
他低头啃着熊猫饭团,不讲道理地嘟囔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拈花惹草的大渣男。”
祝成美滋滋地吃着陆濯给他递来的各种零食,坚定站边:“你不能把拥有个人魅力就认定为拈花惹草,别的不说,我们陆神这么多年的私生活绝对检点!是吧,陆神?”
祝成笑得谄媚。
陆濯没有否认,只问:“这些东西好吃吗?”
“好吃好吃。”祝成头点得飞快,“而且感觉确实是自家做的,完全没有放什么添加剂。”
“吃完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吗?”
“没有啊。”
“那就好。”陆濯说完,从祝成手里拿回保温桶,再次放进江序怀里,“祝成帮你试过毒了,你可以放心吃。”
嘴里还嚼着半根小香肠的祝成:“……艹!陆濯!你还是人啊!”
祝成爆发出无比愤怒的一声大叫。
江序想都没想就抬头喊回去:“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吃东西,你凶什么凶!”
祝成:“???”
这日子到底还能不能过了!
眼看他还要上前自取其辱,林绻忙上前打断他:“好了好了,别闹了,你们收拾东西搭帐篷都弄了两个小时,再不快点把烧烤架搭好,晚上大家就等着饿肚子吧。”
毕竟她对于这群大少爷们搭架子生火烤肉的水平也不是很有自信。
而江序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高兴,可是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乖乖啃完手里的饭团后,就撅着个嘴,帮起了力所能及的忙。
南雾一年四季惯来潮湿,到了秋日,傍晚就开始结霜,那些保存不算精细的碳火难免就有些返潮,好不容易搭好烧烤架子,生火这事儿却难倒了百分之九十九前来露营的人。
剩下的那个宝贵的百分之一,则是江序他们。
因为他们有一个做什么事情看上去都很轻松却又都能做好的陆濯。
反正江序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几次失败之后,陆濯出去了一趟,带回些枯草叶子,再一拨一弄,那火滋哇地就蹭了起来,翻烤烧烤的姿势更是娴熟。
于是当山上夜色渐起,其他人还在手忙脚乱地互相指责争吵,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江序他们的烤架上已经传来了滋滋的冒油声响,还伴着馥郁的肉香。
看来露台上那个烧烤架子没有白搭。
陆濯把第一串烤好的五花肉递给他时,他一口嘶溜下去,只觉得今天那股奇怪的不高兴也被暂时安抚了下去。
祝成更是夸张:“卧槽,陆濯,你这个手艺去开个烧烤店,绝对可以开成南雾首富!”
林绻也一边被烫得哈着气,一边坚持不懈地撸着串:“好吃好吃,真的好吃。”
他们斯哈斯哈撸着串的声音和滋滋冒油的烤肉暖香,很快就伴随着夜风传遍了整个露营地,让在山上忙碌了一天,且又冷又饿的众人,忍不住投来艳羡又向往的目光,然后纷纷吞起了口水。
“那个……”在车上和他们开玩笑的男生胆子最大,最先拿着一串烤肉,上前试探道,“那个,陆神,就是我们能不能蹭一下你的烧烤架和烤肉技术啊。你放心!我们食材自备,还会帮忙打下手,明天中午的午饭也全部包给我们!”
他尽量大方爽朗地说完。
然而说完后,整个场面还是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某种紧张的静止。
毕竟虽然因为江序和范湃的这几次较量,大家都发现了陆濯却是没有像他们记忆中以为的那样高冷阴郁,还真的很有几分本事。
可是到底这么多年在同一个屋檐之下,都是像陌生人一样过来的,乍然地像朋友一样提出请求,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和忐忑。
陆濯也实在是有太多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他们了,或者说,陆濯根本就没有理由答应帮他们这个忙。
时间无声地过着。
男生不安地攥紧了手里的烧烤串,已经想好了被冷酷拒绝后,该怎么让场面显得没有那么尴尬。
然后陆濯就把又一串烤好了的排骨放到盘子上,说:“好。”
“?”
所有人都意外地抬起了头。
因为他们印象中的陆濯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现在居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一个普通同学的请求。
陆濯却像是压根儿没有觉得这件事是事,只是依旧熟稔地翻着烤肉,淡定道:“不过我要先把我们自己的烤完才行,所以可能需要等一等。”
“没事!我懂!千事万事,别饿着江序!”那个男生非常上道,欣喜若狂地就递过了他和同伴的烤串,并且非常识相地说,“这里面有几串我爸现空运回来的和牛,你们也拿去尝尝,千万别客气!”
“啊啊啊!陆神你居然答应了!那我们也可以吗?我们要考的东西很少,我把我带的黑虎虾分给你们!”
“还有我,还有我!我可以拿鹅肝寿司交换!”
“我有世界绝美老干妈!”
“……”
万事有了开头,后面就更加容易。
一班那些素来就看不惯范湃在这件事上保持中立的人,全都热情地施放出了自己主动的善意,并且积极地表达了自己的回馈和感谢。
年级上和祝成关系不错的那些男生也都连忙凑热闹般的涌了上来。
里三层外三层,很快就把陆濯围了水泄不通,对陆濯的各种彩虹屁更是沸反盈天。
祝成和林绻不得不出来主持秩序,一个收着待烤的烤肉,一个验收着送来交换的食物,并且进行试毒。
嬉笑打闹一片,在夜色四合的湖边,显得好不热闹。
而陆濯就是那个人群的焦点,在那里不骄不躁,不说不闹,只是静静地做着他原本的自己。
江序抱着陆濯给他专门做的那盘爱心烤肉,在人群外,远远看着,莫名地也觉得心里高兴。
大概是看出他那副与有荣焉的小嘚瑟表情,一旁和卜仲耀手忙脚乱了一天也互相争吵了一天的范湃,一边饿着肚子,一边恨恨地看着那头,没好气地扔出一句:“不就是会干点苦力活吗,有什么好嘚瑟的,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
话语正好落到江序耳朵里。
他直接哼道:“哟,这年头了还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也对,陆濯他什么都会,比某些每天只会没事找事的暴发户强多了,也难怪会惹人嫉妒。”
说完,又美美地撸了一根串,看上去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范湃瞬间炸毛,把烧烤架往地上一扔:“你他妈说谁没事找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江序撸着串,眼都没抬:“谁对号入座我就在说谁呗,你急什么急?”
“你!”范湃知道,只凭嘴上功夫,他是绝对不可能吵过江序的,于是冷笑一声,转化了话题,“行,你爱说什么你就说,反正不就是会干点糙活吗,我家保姆也能干。怎么,你们家陆濯是打算以后上不起大学了,去给别人当男保姆啊?”
“范湃!”江序自己可以和范湃吵得有来有回,但就是听不得他每次这么侮辱陆濯,“谁上不起大学了?!而且就算上不起大学,那也比你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垃圾强!”
“呵!”范湃不甘示弱,“那你生活就能自理?没有陆濯你现在能吃上饭?”
“我……”
江序发现自己竟然第一次在范湃面前无言反驳。
因为如果没有陆濯,他现在或许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帐篷可以住,更别说能吃上又香又热乎的饭。
“但那有怎么样,这不正好能说明我们陆濯了不起!”江序反正从来也不是不敢承认自己缺点的人,当即呛了回去。
范湃则像是对于他的回答毫不意外,只是笑得更嘲讽了:“所以呢?我可是听说陆濯人家已经有对象了。虽然我不知道哪家瞎了眼的姑娘能看上陆濯,但是人家都处对象了,你俩还能天天跟个连体婴似的,让他像保姆一样照顾你?”
“我……”
江序完全没有想到,他在和范湃的争吵中,竟然会第二次卡了壳。
因为尽管他知道陆濯现在没有对象,可是他也知道陆濯有喜欢的人,还是一个男生,那如果万一有一天陆濯谈恋爱了,他们肯定就不能和现在一样相处了。
而陆濯对他的所有好,也都会转移给别人。
只是想到这一点,他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一股说不清缘由的酸闷。
而且以前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陆濯的好,只有他知道陆濯的好,所以陆濯才会对他好。
可是现在大家都看到陆濯的好了,大家都会慢慢地对陆濯好,那陆濯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只对他一个人好了。
那一瞬间,江序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
明明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地想让大家都喜欢陆濯,让陆濯拥有更多的朋友和热闹,可是为什么想到陆濯以后身边真的会有很多很多人,还会有和他真心相爱的人的时候。
他会有那么一点难过呢。
他突然就不想和范湃吵了,只说了句“随你怎么说吧”,就放下烤肉,独自离开人群,坐在了不远处湖边的一块岩石上,心不在焉地扯起了一支芦苇。
最先发觉不对的是人群最外沿的林绻,她把手里收来的烤肉往祝成手里一塞,交待了几句,就轻手轻脚地也爬上了那块岩石,温声问:“可爱宝,怎么啦,是不是范湃又欺负你啦?”
江序早就从湖面看到了她的倒影,因此也没有被吓到,只是继续扯着芦苇,恹恹答道:“没。”
“那是因为什么不高兴啦?”
林绻问得温和耐心。
江序既不忍心辜负她的好意,也的确把她当做了一个能聊得来的朋友,于是她这么一问,在短暂的思忖后,江序也抿着唇,小声答出了一句:“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遇到了一些事情,现在有些自我怀疑。”
林绻在他旁边,抱膝坐好,轻声道:“那你的那个朋友,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就是……”江序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纠结了一下后,才说,“就是他也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好到形影不离的那种,那个好朋友也很照顾他,对他非常好,但是没有什么别的朋友。他就很想其他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好朋友的好,都和那个好朋友当朋友。可是等到真的大家都发现了那个好朋友的好的时候,他又有一点失落,会害怕自己不是那个最特别的好朋友了,也怕那个好朋友对他没有那么好了。他是不是很坏很自私啊。”
江序说着,已经完全垂下了脑袋,像是觉得他描述的这个人真的是个十恶不赦又自私自利的大坏蛋。
林绻忍不住笑了,说:“那你怎么知道那个好朋友有了别的朋友后,就不会把你的那个朋友当做最好的朋友了呢?”
一连串朋友绕在一起,就跟绕口令似的。
江序却听得很明白:“但那个好朋友还有自己喜欢的人。”
林绻:“?”
江序已经快彻底把那根芦苇车秃了,语气也更低落了:“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别人压根儿不理他他还在喜欢。我就很怕有一天,万一那个人喜欢他了,不乐意他天天跟我黏在一起玩了,那他是不是就会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对我没那么好了。每次想到这个我就有点不舒服,但又觉得自己这种不舒服好像很自私。”
毕竟如果陆濯喜欢的人也喜欢他了,那作为陆濯最好的朋友,自己是应该为陆濯感到高兴的。
可是他就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江序沮丧地搭着脑袋,甚至沮丧内疚到忘记了转换人称代词。
林绻也终于了然地笑了。
怪不得江序会对别的女生来问陆濯的联系方式和陆濯说自己有女朋友了的这两件事,反应这么大。
原来是某个榆木脑袋的小朋友偷偷动了情思,结果却没开窍啊。
不过江序口中说的陆濯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不知道。
可是她又不是个瞎子,陆濯喜不喜欢江序,谁都能看得出来。
而且当年她年少无知地向陆濯表白,陆濯拒绝她时,说的话就是“抱歉,我喜欢的人是个男孩子”。
所以这件配享太庙的事就让她来做吧。
她看向江序,开了口,说:“江序。”
江序偏头:“嗯?”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那个朋友,他不仅仅是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当作朋友,而是有了一点点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