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绻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万物静止。
秋日山间,了有人烟的湖边,只剩下夜风撩过芦苇荡时沙沙的摩挲声和喓喓草虫蛰鸣声。
江序呆呆地看着林绻的眼睛,像是那颗漂亮的脑袋已经因为这一系列问题而彻底宕了机。
时间在寂静对视中安然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林绻又说了句:“就是那种情侣之间有占有欲的喜欢,不单单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江序停机的大脑才终于重启,全身的血液立时从心脏涌上了头部,冲击得他的耳朵和面颊通红如灼,手忙脚乱地就站起身,慌张反驳道:“不可能!我是直男!我今天就算从这儿跳下去,也绝对不可能喜欢陆……啊!!!”
“噗通——”
江序Flag还没立完,脚下就不小心踩到刚刚被他扔下的芦苇梗,当即一个后仰,直直砸入了身后冰凉的湖水里。
刺骨的寒冷瞬间涌来,冻得本来就不太会游泳的江序脚趾一抽,顿时忘记了种种自救的知识,只来得及本能地闭上眼睛和口鼻呼吸,防止自己呛水溺亡。
岸上则传来林绻着急的呼喊。
看起来也不会游泳。
完了完了,那他肯定是要死了。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是他也不好吃,也不贪财,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了呢。
看来还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就不应该觊觎陆濯的美色和陆濯的好,不然这会儿肯定还在香喷喷地吃着陆濯烤的烤肉呢!
不对。
他也没有觊觎陆濯的美色和陆濯的好。
他又不喜欢陆濯,他就只是单纯地拿陆濯当朋友,他对陆濯又从来没有那么方面的想法,怎么可能就牡丹花下死了呢!
肯定都是他没表达清楚,所以林绻才误会了他和陆濯之间的关系。
对,就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
江序觉得自己就算见到了阎王也肯定要如实这么说。
就是不知道如果自己死了,陆濯会不会难过,自己还没有让他交到更多的好朋友呢,小兔子蒸饺也没有吃到,还没有陪他去看过爷爷,也没有看他参加高考。
还有好多好多遗憾。
只是陆濯肯定都不会知道这些遗憾了,因为他还在忙着给别人烤肉。
果然是个一天到晚就知道拈花惹草的臭渣男!
江序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在心里再次骂起了陆濯。
然后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有人架住了他的胳膊。
那双手温柔坚定而又可靠,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江序睁开了眼。
秋意凛冽的湖水中,陆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露营中心各种灯串落进满湖的灯光,在他身后被搅得稀碎,而那双眼睛则一如既往地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告诉他“别害怕”。
陆濯居然来救他了?
那烤肉怎么办?
而且这里这么危险,陆濯怎么就跳下来了呢!
江序整个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凭借本能意识着急地挥手想让陆濯快走,陆濯却毫不犹豫地越潜越深,越潜越深,直到一把架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就费力托出了水面。
“哗啦——”
两人一起破水而出。
江序着急地脱口说道:“陆濯,谁准你跳下来了,很危险知不知道!”
“你还知道危险!”
不等陆濯回答,沈易和兆礼已经一人一个把他们拽上了岸。
沈易直接用毛毯把江序兜头包了个严实,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凶着吼道:“我有没有翻来覆去给你强调过不准玩水!不准玩水!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
江序从来没有被这么凶地吼过。
加上刚刚落了水,一时呆愣在了原地,耷着满头的湿发,看上去可怜得紧。
兆礼立马就心疼了:“沈易!你别那么凶!人林绻都说了,不是故意玩水,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而且这就是个人工湖,湖水还没陆濯个子高呢,你急什么呀!”
陆濯也说:“是我没照顾好他。”
维护的意味溢于言表。
气得沈易冷笑一声:“行,是我干着急。那你们俩就这么惯着他吧,回头出了事我可不兜底!一次性厚睡衣,我估计你们也没带,去露营中心,洗澡换上,然后滚过来吃药!”
沈易说完,把两套干净衣服往他们面前一甩,就打着电话扭头离开了。
江序还有点懵。
兆礼忙安抚道:“你们别怕,沈老也是关心则乱,而且学校那边他也得给个说法,说话就凶了些,没别的意思。这两套睡衣是我下午刚去露营中心买的,你们先洗澡换上,还有这是你们的手机,我要开车下山去给你们买药,你们千万要随时保持联系。”
“嗯,好。”
陆濯淡然地接过睡衣,像是完全没有刚才的事情而受到任何情绪波动。
以至于江序被他牵着带到服务中心的公共浴室后,等到温暖的热流从头顶冲遍他的全身,缓解了所有肌肤的冰冻麻木,他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对死亡的恐惧。
艹,他刚才是不是差点就被淹死了!
那陆濯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但凡关心一点的人难道不都应该很急吗?
要么像林绻那样急得抹眼泪,要么像沈易那样急得发脾气。
可为什么陆濯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这是什么品种的大心脏!
难道陆濯一点都不担心他?!
江序想着,震惊地朝陆濯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就隔着层层蒸蔚的水雾看见了浴室最那头的陆濯,正一手撑着隔间木板,一手捋着脸,任凭最大的水流噼里啪啦地从头顶砸下,一下一下深深呼吸着气,手背青筋和手臂的桡骨,用力得清晰分明。
分明是劫后余生的反应。
江序还从来没见过向来沉稳淡定的陆濯有这样的反应。
正好放在隔间外凳子上的手机,传来一震。
江序关了水,擦干净身体,开门换好衣服,再拿起一看。
是林绻发来的消息。
[秃头少女正在长头发]:可爱宝,你没事吧,刚刚我们都急死了!
[秃头少女正在长头发]:特别是陆濯,我这辈子都没看他那么急过,简直就是吼着让那群人闪开的,眼睛都急红了!
[秃头少女正在长头发]:我都怕他太急了,你们两个一起出事
[秃头少女正在长头发]:但还好都没事,不然但凡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知道拿什么赔
[秃头少女正在长头发]:还有我之前提出的那个可能性,真的只是一个猜测,并不确定,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只是一个猜测,并不确定。
还有陆濯都快要急疯了。
所以陆濯并不是大心脏,也并不是不在意他。
只是本能地想在他面前克制住所有的失控情绪,并且不愿意给他带来任何额外的负担而已。
那这副淡然冷静的面容下,到底还有多少波涛汹涌,不为他知道。
“怎么了?”
陆濯的声音传来。
江序抬起头,陆濯正擦着头发朝他走来,看见他的模样,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问:“怎么不擦一擦。”
陆濯的语气语气平静温和得同平时毫无差别。
如果不是他自己刚刚见到了那一幕,林绻又告诉了他真相,他怕是真的会以为陆濯是因为并没有那么在意,而对这件事波澜不惊。
但现在江序只是飞快地低下了头,说:“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陆濯轻笑了一声:“确实挺麻烦的。”
江序紧抿起了嘴。
“所以以后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序哥最重要的都是要先保护好自己,不然可能就又会给我添麻烦。你说对不对?”
陆濯走到浴室门口的公共洗漱台前,拿起吹风,调到合适的温度,朝江序慢条斯理地打趣了一句。
如果平常这样打趣,要面子小狗肯定就已经炸毛了。
可是这次江序不但没炸毛,还把头埋得更低了:“所以我平时就是特别爱咋咋呼呼,又不懂事,脾气又不好,还生活不能自理,如果没有你照顾的话,可能今天连饭都吃不上。你交我这个朋友是不是交得很亏。”
说完,唇角也抿得更紧了。
这是怎么了。
陆濯不太明白。
但他还是偏头看向了江序:“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今天可能根本就不会来。”
那那些善意,那些接纳,那些热闹和认可,也都会烟消云散。
“所以江序,你带给我的远远比我带给你的,要多很多。”
陆濯在这种事上从来不说违心的假话。
江序也就谨慎地抬起了头:“真的?”
那样子像个生怕被骗了的小朋友。
陆濯笑了一下,说:“真的。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江序努着嘴,半信半疑地挪了过去。
虽然陆濯刚才说的话,他听着心里舒服了不少,可是心里还是有种别扭的在意:“那如果以后有个对你更好的人想和你做好朋友了,或者想和你谈恋爱了,那你是不是就会对我没这么好了。”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就好像这个问题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玩笑一样。
但他的眼角眉梢都写着一种孩子气般的在意。
陆濯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替他吹着发梢最后的湿意,说:“当然不会,你跟他们都不一样。而且我不是一个有那么多好可以给出去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江序没太听明白最后一句话,抬起眼睑,看向了镜子里的陆濯。
陆濯则细细帮他吹着头发:“你可能觉得对别人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那是因为你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所有人都愿意喜欢你,亲近你,保护你,甚至爱你,所以你有足够的能量支撑你去肆无忌惮地对别人释放善意和友好。就像太阳和月亮,他们会把光平等地落在每一个他们能落在的地方,因为他们本身就有足够多的光亮。但我不一样。”
“我爸妈生我的时候,是他们事业最失败的时候,除了我爷爷,并没有人真的期待我的到来。我妈想要更好的生活条件,就抛下我,跟别的男人走了,我爸说我是扫把星,从小喝了酒就打我,打我妈,再后来为了一百块钱,酒后和别人大打出手,直接打死了对方,从此以后我就成了杀人犯的小孩,同龄人都开始害怕我,远离我。”
“我也从这个世界上得到过很好的爱,比如我的爷爷,比如花哥,但是从总量上来讲,并不算多,因此我的能量很有限,我的光也就很有限,注定只能当一盏煤油灯,只照到自己想照的人。”
“至于你带给我的这些朋友,这些认可和热闹,我都很喜欢,也很珍惜。但那都是因为是你带来的,而一旦失去了这个先决条件,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就不再有那么大的意义。”
“所以江序,你担心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必要,因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陆濯轻描淡写地说完,江序的发梢也已经被他吹得干燥温暖。
他拨弄了几下,抬起头。
视线在镜子里和江序的双眼直直交汇。
他能毫无遮挡地看出江序眼里的意外,惊讶,感动,以及一种后知后觉的羞怯无措。
艹。
陆濯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那陆濯暗恋的那个人呢?
江序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可是经常一看到陆濯的眼睛,就会跟大脑短路一样,突然耳根冲血,思维宕机,只顾得上手足无措慌张道:“我,我,我……”
“你是不是还没吃到小兔子。”
陆濯突然转移话题。
单核处理器的江序果然一懵:“嗯?”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陆濯生怕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会直接把某颗漂亮脑袋给干懵,于是收起吹风机,说:“走,我带你去吃小兔子。”
“??”
那个小兔子不是已经被陆濯的追求者们抢完了嘛,这荒郊野岭地上哪儿去吃?
江序有些懵逼。
等到跟着陆濯一路走回帐篷,看着他拉开背包拉链,再从最底下掏出一个保温饭盒时,更懵了:“陆濯你居然吃独食?!”
果然,漂亮的脑袋就连脑补褶皱都可爱得千奇百怪。
陆濯打开饭盒:“专门给你留的。”
江序:“?”
“因为知道你会给别人分,还经常护不住食,所以保温桶里放的都是普通的兔子蒸饺,你的和他们的都不一样。”
陆濯说着,递过饭盒。
确实都不一样。
保温桶里的都是普通的白色兔子蒸饺。
他当时看着还以为是陆濯尝试彩色小兔子蒸饺失败了,结果这个饭盒里现在放的全是彩色的小兔子。
“橙色的是加的胡萝卜汁,绿色的是菠菜汁,紫色的是甘蓝汁,包的玉米肉馅,可能偏甜,但花哥说味道还凑合,所以你要不要试一试。”
江序震惊地抬起头。
像是完全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自己。
陆濯很喜欢他这样的表情,眼底不禁又流露出宠溺的消息:“我说过的,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这是陆濯今天第三次说出这个话。
而他每说一次,江序心里那股没有缘由的酸闷难受就淡去三分,等到三遍说完,心里就全然只剩下满足的暖意,人也得寸进尺地傲娇了起来:“谁在意这个呢,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说着,就盘腿在帐篷里坐着,拈起一个饺子就塞进嘴里,然后立时睁大双眼:“好好吃!”
好吃到他忍不住又拈了一个放进嘴里,摇头晃脑得像是吃到了什么稀世山珍。
陆濯忍不住又笑了。
果然,沈易说得对,江序就是那种你看他做什么都会觉得高兴的人,所以就连对他好,也格外容易产生满足感。
他也就没拆穿某人的嘴硬心软:“嗯,我们序哥才不小气,是我以后还想跟序哥混,所以提前来表个衷心。序哥觉得好吃就好。”
江序彻底被捋顺了毛,盘腿坐在帐篷里,把饺子一个一个地往嘴里塞。
果然是玉米肉馅的。
一口下去嘴里都滋着甜。
心情不由自主地就好了起来。
“不过要是有星星就更好了。”
江序心情一好,要求就多。
“你想看星星。”
陆濯问。
“嗷。”江序鼓囊着腮帮子,含糊道,“我每次露营最喜欢的就是晚上躺在草坪上看星星的时候了,那些星星又亮又多,平时在城市里根本看不到。”
就是现在季节不好,南雾又是这破天气,一到晚上,山上全是云和雾,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江序说着,语气里不□□露出些遗憾:“也不知道下次能和你一起出来露营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到了高三,高考在即,陆濯肯定又忙又没时间,更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和闲钱。
而等到高考结束,他就要出国了。
再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江序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耷拉着头,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很乖顺。
但小狗还是摇头晃脑的比较可爱。
陆濯替他擦掉嘴角的食物残渣:“那你等我一下。”
江序:“嗯?”
陆濯:“我去找兆班拿药。”
说着,套上外套,随手拿起一个密闭的保温杯,就出了帐篷。
江序也没多想,努了下嘴,就继续埋头高高兴兴地吃起了彩色小兔子的蒸饺。
等到大块朵颐,心满意足之后,才顶着圆滚滚的肚子,把之前拍下的照片,美滋滋地发到了朋友圈:[陆氏高定彩色小兔子一个,美味可爱,全球限量,只此一份,拒绝羡慕妒忌恨]
发完,帐篷门就再次被掀开。
陆濯走了进来。
手里并没有所谓的感冒药。
江序眨了下眼,问:“感冒药呢?”
“兆班没在。”
陆濯答得自然,脱下外套,“你先闭一下眼。”
江序:“?”
陆濯回眸:“我先换个衣服。”
江序:“……”
艹。
这句话一出,陆濯那美好性感的肉/体就自动浮现在了他眼前。
他连忙闭上眼,红着耳尖,像死尸一样板板正正的在地上躺得笔直,手指还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襟,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睁了眼,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总算有了些和Gay独处时候的自觉。
陆濯还算欣慰,轻笑了一下,指尖微紧,拧开了手里的杯盖,然后就慢条斯理地在江序身边躺了下来。
狭小的双人帐篷,使得两个已经身量长足的男生肩并肩地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就没有了更多的冗余。
陆濯右手枕在脑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慵懒道:“可以睁眼了。”
“?”
这么快?
江序生怕陆濯捉弄他,只小心翼翼地将眼皮撩了一条缝,然后顿住,紧接着惊讶地睁开了全部的眼。
帐篷里已经被关上了所有的灯,帐篷外则是深夜山间漆黑的夜色,拱形的帐篷顶就变成了幽暗的天穹,而一颗又一颗闪烁的“星星”则正在天穹里幽幽地游移,荧荧惑惑,如同银河幻境。
可是又比冰冷的银河多出了无数触手可及的炽热生命力。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陆濯,这是……”
“这旁边就是最著名的萤火虫集中地,但没对外开放,所以我就只能去拐骗了几只回来,给我们序哥看看星星。怎么样,喜欢吗。”
陆濯一如既往地把那些繁复又艰难的事情,轻轻松松地就一笔带过。
江序的眼里则流露出了无法言说的欢喜和惊艳:“喜欢!当然喜欢!”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更没有在帐篷里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
陆濯唇角微扬:“我还以为你只喜欢真正的星星。”
“才没有!”江序答得毫不犹豫,“太阳,月亮,星星,还有煤油灯,只要是亮着光的东西,我都喜欢。”
如果说天上的星星是冰冷的物体,隔着无法企及的遥远距离,那这些萤火虫就是鲜活的,炽热的,触手可及的。
它们美得渺小却又浩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他和陆濯一起看的只属于他和陆濯的星星。
那种兴奋和欢喜,他无法描说,只能兴奋地转过头:“陆濯!我……”
我们以后也一起看星星好不好。
江序兴奋转过头时,原本想说出的是这样的话语。
然而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却因为过近的距离,让他的鼻尖猝不及防地就擦着陆濯的鼻尖而过,然后毫无遮掩地对上了陆濯的眼。
是漆黑的,冷冽的,也是深不见底的。
以至于他曾经觉得那是大漠冬日孤寒粗粝的雪。
可那两片雪现在却就那样静静看着他,像是星星看着太阳,让原本没有生命特征的孤独球体,也在那一刻亮起了最温暖的光。
然后陆濯说:“我也都喜欢。”
江序没太明白。
陆濯温淡开口:“太阳,月亮,星星,煤油灯,只要是亮着光的东西,我也都喜欢。因为飞蛾本身就是一种趋光性的生物。”
江序那时候还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看着那双温柔无望又坚定幽深地几近将他吞噬的眼,突然觉得那里面有某种宏大又汹涌的东西,是他这一生都未曾了解和明白。
他不知道陆濯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只知道当他们鼻尖擦着鼻尖,眼睛看着眼睛,毫无准备地突然对视上的那一刻。
他心脏骤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像是几近停止,连带血液也无端平息,只剩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本能的冲动和浅淡的难过。
他想再凑近一点,去吻上那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