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觉得夏凌风工作的时候有些太清闲了, 清闲到都能跟他聊天打嘴炮。
这还是他们两个都在上大学时经常发生的事情。
刚开始上大学的时候,夏凌风课业也不忙,卫译就更别说了, 大专上课就跟玩似的, 他上课就会跟夏凌风发消息。
不重要的课程上, 夏凌风也会秒回, 还会跟他斗嘴, 两个人你来我往。
夏凌风那个时候也有点少年人的桀骜和幼稚, 会跟他斗嘴,但后面他们两个越来越忙, 很少有消息秒回的时候, 隔着时间差的斗嘴没意思,慢慢就不斗了。
而现在, 可能是因为出国换了个环境, 人放松很多, 卫译又变成学生,夏凌风也没那么忙, 两个人又开始斗嘴了。
不过人到三十,斗嘴的内容显然跟从前那些“我不”以及什么“我就不”是不一样的,变成了……咳咳, 某些别的方向。
卫译觉得, 人还是不能时时刻刻一直绷着,要隔段时间找个时机放松下, 一直绷着神经太压抑了。
下午下了最后一节课,卫译觉得他这个米虫就该有点米虫的自觉, 主动回宿舍做饭, 算好夏凌风到家的时间, 恰好把饭给做好。
夏凌风到家后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明显的饭菜香,卫译穿着围裙站在灶台旁忙活。
他们在这边做饭一般是煮东西,炒的话油烟不容易散掉,卫译今天做的是炖菜和米饭,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就看到夏凌风推门进来。
他笑着说:“可以吃饭了。”
夏凌风洗过手,走过来帮忙端菜盛饭,一起吃饭的时候卫译说:“我们九月底坐欧洲之星去巴黎那边玩好不好?”
“好。”夏凌风点头,“晚上我们买票,看攻略,办签证。”
两个人说着,又说到……卫译课业的事情。
“学习忙么?”
“最近不怎么忙。”卫译回答,“所以才想趁着最近这个不忙的时候多出去玩几次,后面天气就该冷了,不方便出门。”
“好,我们最近多出去玩几次,这周末可以在伦敦逛。”
说着,夏凌风又问起卫译的同学来:“同学怎么样,相处如何?”
卫译听着就笑了,“你觉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像个家长,问自家小孩跟同学相处如何?”
夏凌风用手指敲敲卫译的额头,“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卫译也不否认这点,他现在确实觉得他在夏凌风面前越来越胆大了,跟去年这个时候发条消息都要斟酌好几次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我给你说说我们的同学,让你体会下校园。”卫译说起学校,有点小得意,“感觉我的同学全世界各地都有,各种肤色的都有。不过你应该知道的,大家本能还是会选择跟同一个地方来的人交流,我今天跟国内来这边留学的人交流比较多。”
“国内来这边学习的人挺多。”卫译跟夏凌风分享,“虽然应届毕业生居多,但也有我这种工作了好几年再回来读书的,我见到年纪最大的人都有三十二三岁了,说是要进行专业技能进修,回去好评职称。”
卫译大致给夏凌风说了一下他那些五花八门的同学,光今天知道的就各种类型都有,以后交流下来说不定还能看到什么更多的秘密。
他说完自己的事情,又开始问夏凌风医院里面情况如何。
“当地人多。”夏凌风回答,“外籍的少,医院医护加在一起几百个,同肤色的加上我也只有七个,其中有四个不讲中文。”
“哇,那岂不是只有三人组?”卫译很惊讶,医院真的是一个当地人格外占优势的地方,“另外两个讲中文的人是什么样的?”
“一个在内科,一个在影像。”夏凌风说,“不熟,没找到机会交流。”
“……好吧。”卫译有点同情夏凌风,“你在那边的心外,看起来一个人很孤单,都找不到华人说话。”
夏凌风有点哭笑不得,“我是来学习医术的,又不是来交朋友,跟孤单有什么关系,心外有几位年长的医生医术很不错,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也是。”卫译已经吃完了,放下筷子等夏凌风。
很快夏凌风也吃完,两个人一起收拾了碗筷。
收拾完,卫译搂着夏凌风的胳膊说:“你跟我交朋友就行了。”
夏凌风好笑问:“我们是什么朋友?”
卫译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男男朋友。”
**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周末,卫译跟夏凌风的周末还安排得很满。
他们周六中午要去品尝土耳其烤肉,周六傍晚在宿舍的common room有华人活动,学校提供免费的披萨,周日卫译有小组讨论,跟同学们一起写作业。
这边文科的课程明显比理工科少一些,尤其是卫译这种语言类的,课程就相对更轻松了,轻松到他经常下午三点就没课,下午五点多就写完作业,晚上七点多还有空跟夏凌风一起去健身房,生活节奏十分规律。
周六上午十点多,他们穿着长袖卫衣坐地铁去订好的餐厅吃土耳其烤肉。
来之前,卫译确实以为伦敦是美食荒漠,都做好了一年嘴里面淡出鸟的心理准备,但来了之后他发现,伦敦本地确实没有什么非常有特色的美食,一说起来都是炸鱼薯条或者布丁,但伦敦有全世界各地的美食呀,只要肯花钱,哪个国家的美食都能吃上。
他特意查了美食攻略,还询问同学里的当地人,以及其他国家的人对于这边美食推荐,决定如果可以的话每周末都拉着夏凌风出来吃一家,能吃到他们离开都不重样。
他们要去的那家土耳其烤肉餐厅下了地铁还要走四五百米,他们下了地铁走去餐厅,一路经过伦敦街头,看到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伦敦的风气明显开放了很多,在大腐国的街头,他能看到同性的恋人在拥吻,这在国内街头几乎是不可能看见的。
他跟夏凌风一起走在国内的街道上,最多也就是敢互相拉个手,但是在这里他却敢亲吻夏凌风。
比如说现在,他就悄悄在夏凌风的脸颊上亲吻了下,之后飞速离开,像偷偷做了坏事的人。
至于夏凌风感觉到那个亲吻后,转头看着他,表情有一瞬间很严肃,搞得卫译以为夏凌风也许不开心了。
但转瞬,夏凌风又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下。
随后两个人都停下脚步,看着彼此。
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几秒种后他们就当街拥吻了。
这是他们在国内不太敢做出来的事情。
坐在烤肉餐厅里,卫译一边看着菜单点菜,一边跟夏凌风说:“可惜有情不能饮水饱,不然我们就不用来这里花钱吃饭了。”
夏凌风平静地回答:“点菜,别想那么多。”
点好菜后,卫译放下菜单,跟夏凌风说:“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平静的样子,一点也让我看不出你刚才的热情。”
“我在看手术图谱。”
“工作上的事情?”卫译问:“是进修学习的一方面吗?”
“我是来这里学习医术,就要了医院里的一些手术图谱资料。”夏凌风跟卫译说,“这几天我着进手术室做助手,看到这边做手术的方式和医生的思路,确实和国内不太一样。”
“这边的医生更具有想象力,更灵活一些,国内多是按照指南进行治疗,任何一个超出指南的操作医生都要承担风险。所以很多时候,国内的医生并不敢多做什么。”
“这边的医生在面对复杂的罕见的病情时会发挥想象力进行救治,国内多开会讨论,除非突发紧急状况,医生才可能会做出一些非常规操作。”
“你这让我想起了开组会。”卫译歪着头说,“虽然可能不是一个东西吧,不过据说国内读研的就很怕开组会,真的很累人。”
“我从前在民航,不飞的时候去公司上班……也会开会,总觉得很多时候开会也并没有什么用,浪费时间,毫无效率。”
“医院开会也是这样。”夏凌风点头同意,“但还是要开会讨论,该走的流程要走。”
“也就是说这边的医疗体系更灵活,更自由一些,没有那么多官僚主义?”
夏凌风摇头,“这边的官僚主义也很严重,这边的心外医生甚至要按照实际数字来公布自己手术的成功率和死亡率。”
卫译都惊呆了,“还能公布这个?那心外医生得有多大的压力呀,就这样还能发挥想象?”
“要公布。”夏凌风肯定地点头,“不过也许是这边环境的关系和社会风气的关系,医生还是会做一些创造性的举动,有些手术图谱我看到后觉得非常奇妙。”
两个人说着,点的烤肉就上来了,他们开始吃烤肉。
吃完烤肉,他们为了消食,搭乘地铁去摄政街逛。
据说每个来伦敦的人都最好去一次摄政街,不去会有遗憾,卫译就拉着夏凌风一起去了。
伦敦的几大购物地点之二,牛津街和摄政街。
牛津街更平民化,也更年轻化一些,如果说牛津街是年轻的英国人,摄政街就有些像英国的老牌贵族,这里整体消费水平偏高,建筑非常古典,都是一些经久不衰的品牌。
这些牌子卫译在机场免税店也看到过很多次,但这边的款式更丰富一些,店铺装修更有个性化一些,当然,绝大部分店面都配有中文导购。
他跟夏凌风还在街上遇到了好几拨国内来旅游团,不少游客都走进店里面购物。
卫译站在外面看了看,跟夏凌风说:“我怎么觉得他们买东西的那个样子,就有点像这样东西不要钱呢?”
“不知道。”夏凌风的购物欲一向不太强,只问卫译:“有想买的么?”
卫译摇头,“不了,这边来看看就行,说起买东西还是牛津街那边更符合我的口味。”
“好。”夏凌风就只陪着卫译走了一遍摄政街,走完后卫译说:“摄政街这种奢侈品街道,我来看一次打过卡就行。”
夏凌风问:“你拍照了?”
卫译眨了眨眼睛,“好有道理,说起来我应该更新社交软件了,记录在这边的日常。”
他说着,把手机递给夏凌风,让对方帮自己拍几张照片。
夏凌风举着手机,直接连拍三张递给卫译,“好了。”
卫译拿着手机翻开照片,瞬间就看到了刚拍的几张照片。
卫译:“……从拍照这方面来说,你很直。”
真是太直男角度了,或者说是死亡角度也不为过。
夏凌风拍了拍卫译的头说:“走了。”
卫译撇嘴,自己举着手机对着摄政街拍了几张照片,又录了一段视频后才离开。
他们一起坐地铁回studio,地铁上卫译有点无聊,旁边的夏凌风拿着pad在看。
伦敦地铁里通常是没有信号的,夏凌风每天上班时经常会拿一本医学书籍看,最近是拿着pad在看手术图谱。
今天他跟卫译一起坐地铁回去,卫译无聊之下就好奇地凑到夏凌风的pad前,想看手术图谱。
手术图谱是一些彩色的插图,远没有夏凌风工作手机上的照片血腥,卫译觉得可以接受,甚至还有些好奇这些。
夏凌风从pad前抬头,问卫译:“想看?”
卫译点头,“能给我讲讲这些手术图谱么?”
夏凌风把手术图谱切换到目录的位置,选了其中非常靠前的一张点开,给卫译讲。
“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外科流传着一句话,‘在心脏上做手术,是对外科的亵渎’,人的心脏不能长时间停跳,长时间停跳会引发大脑缺氧,深度昏迷,变成植物人,更有可能脑死亡。”
“但现代科技为人类发明了心肺机,建立体外循环,这为心外科的长时间手术建立了最重要的基础。不过其实在心肺机发明以前,也有外科医生冒险为病人开胸做了心脏手术,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但在这个冒险之前,心脏只要出事,死亡率就几乎是100%。”
“第一台心外科手术是在一八九几年,一位年轻人被刺中心脏,病人在弥留之际,医生开胸后发现右心室,也就是这里……”
夏凌风的手指落在心脏图谱右心室的一个位置上。
“这里有个1.5厘米的伤痕,一位德国的外科医生决定为他缝合这道伤口,事情已经不能更坏,不如就冒险尝试。”
“这在我们现代医学看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举动,开胸都比缝合困难些,但这在当时是一项惊人的壮举,是心外科最早的手术之一。”
夏凌风知道卫译是个外行人,没有选择十分困难的心脏图谱,而是给他讲述心外的发展历程,就像是一则故事,娓娓道来。
讲了第一例心外手术后,他问卫译:“听懂了么?”
卫译说起了那句十分俗套的话:“大部分都听懂了,只有一点不太明白,我觉得很厉害,大受震撼。”
夏凌风有些好笑地抬手揉了揉卫译的头发,“走吧,地铁换乘。”
卫译跟在夏凌风后面走在地铁里,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觉得也许他可以多跟夏凌风聊一些关于心外手术图谱的事情,他不一开始懂没关系,让夏凌风说些简单的他慢慢了解,慢慢就懂了,这样两个人也会很有话说。
伦敦的地铁错综复杂,稍不注意就会迷路吗,卫译紧跟在夏凌风后面换乘了一次地铁才回到studio。
到家后他们歇了一小会儿,就是common room的活动时间。
卫译爬起来要去参加common room活动的时候还觉得没睡够,他好像就睡了几分钟,就要爬起来去参加活动。
所以说他当时是为什么要答应参加这个活动,是被窝不够香吗,还是睡觉不舒服吗。
他在爬起来的时候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社交的想法,当个宅男宅着不好吗。
不过他既然答应了,还是打算下去看看,他换衣服的时候问夏凌风:“要一起下去看么?”
夏凌风坐在书桌前翻看医学书籍,一边翻一边说:“你们学生的聚会,我就不去了。”
卫译听后愣了下,随后感觉夏凌风好像又开始闹小别扭了,就走到对方身边,非常诚恳地邀请:“夏医生,我想邀请你这个同龄人去参加common room的活动,可以么?那边很多人都是携伴的,我班上好几个同学都已婚,也有带着另一半来上学,也有像我们这样一起过来的。”
夏凌风从书中抬头,看着卫译,矜持地说:“既然诚恳你邀请了,那我就去看看。”
卫译在夏凌风的后背上拍了下。
他还不知道枕边人的想法么,偶尔也会计较一下他学生的身份,他年轻的面容,这种时候如果他不主动邀请,那等他回来夏凌风指不定就会怎么做了。
他们到common room的时候,披萨和可乐已经上了,common room里面已经围着不少人。
common room是宿舍这里的公共区域,住在这里的住宿生都可以来,也可以带朋友来。
他看到专业里几个国内的同学稀稀落落地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有两个生面孔,应该是带来的伴。
有人看到卫译来,就招呼他坐下。
卫译看了下沙发上的空余地方,觉得实在是坐不下两位成年男子。
Common room空间有限,华人只占了一小片区域。其实这里不是个适合聚会的地方,但国内来的同学之间经济条件差得很远,有的家里开公司是富二代,有的还需要打工赚取生活费,出去聚餐的话对需要打工的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这个时候common room的免费食物、饮料和公共区域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只不过太小了,完全没有他跟夏凌风坐的位置。
卫译来晃了一圈,打个招呼,跟现场的同学介绍了一下夏凌风,见没什么位置就直接走了,这一走他没回宿舍,拉着夏凌风一起出去吃饭。
走出common room后,夏凌风问:“不参加同学之间的聚餐了?”
“不。”卫译笑着摇头,“看了下同学圈子,我觉得我跟他们保持正常的同学关系就好,没必要太亲密,这种聚餐有空有时间的时候再考虑去,像今天这种common room没地方就不去凑了。”
很多时候,人总是有点执念,想体验一下某种活动,当真的体验完觉得就那么回事的时候,也就不执念了。
大约也算是要有那么一次人生经历。
卫译很久没有参加过在学校里的同学聚会,这次听说有活动就想凑过去,但真的过去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夏凌风只问:“就这么走了?”
他拉着夏凌风的手笑着哄:“你比那一堆同学都有魅力,我这么说你满意了么?”
夏凌风轻哼一声,也没说自己是不是满意。
其实卫译懂夏凌风的小心思,夏凌风可以接受他跟同学有正常的友谊往来,但太过亲密,经常在周末这种休息时间聚餐或者小组讨论是不怎么乐意。
小组讨论夏凌风还能为了学业让步,聚餐会介意得比较多。
这样会让夏凌风认为自己跟卫译之间其实是有年龄差,他现在讨厌那种感觉。
最后他们两个出去吃的,吃的时候顺便规划他们去法国巴黎的行程,把酒店订了。
这么想来,他们两个人在英国的生活也算得上多姿多彩,甚至他们都在研究圣诞节假期去哪玩了。
伦敦是个很奇妙的城市,因为地面交通格外拥堵,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乘坐地铁,因此在地铁上可以看到一些明显是白领精英的人。
说起来夏凌风也算白领精英,外表看来是个冷面大帅哥,很有精英的气质。
那之后的一周,他们工作日的时候去法国大使馆递交了申根签的签证材料,一年多次往返的类别,准备巴黎之行。周六一起去了一趟美术博物馆,进去后不久卫译发现自己可能没有欣赏西方艺术的细胞,看不懂这里后现代的艺术感,他问夏凌风看懂了么,夏凌风指着一幅画告诉他:“这幅画中间景物的形状很像一颗人体的心脏。”
卫译:“……”
这是也没看懂的意思了,看懂了说不出这话来。
不过夏凌风的审美角度真是清奇。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哈,本文分为青年篇、少年篇、if线和一点点番外
现在更的是青年篇,还有两三万字就写完了,之后是少年篇,少年篇不长也就几万字,空少制服呀小雨衣多少钱呀都是少年篇的内容,少年篇主要是呼应青年篇里的一些细节
所以应该本月下旬就会开始写少年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