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也的反应还算最冷静的, 其余大部分人都已经彻底呆了，因为正常将军如果欣赏属下，应该是：你调到我这儿来/我们去演武场继续切磋/打个模拟战, 哪有约吃饭的？

约吃饭……

那特么不是alpha欣赏omega的方式吗？

注意到林敬也的神色，查尔斯耸肩：“将军不吃饭吗？”

林敬也：“我觉得吃。”

查尔斯：“那不就是啦。”

然后两个人还真就转身走了？

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雕像看着这一幕, 其中奥科更是马上就要裂开了，他满脑子都是响彻云霄的警报声, 满心都是“不行”两个字在刷屏, 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为啥觉得不行。

街道上空有不少无人机在盘旋，有的还悬挂着一副全息投影的旗帜，上面是一个女人的肖像, 容貌可以算得上娇俏, 但那双眼睛随意抬起，她就变成了一个飒爽的战士。

林敬也不经意抬头望去, 眼神扫过这个人身上的战甲，神色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那种外骨骼的形制与地球的差别还是不小的, 无论颜色还是功能都有些区别，地球没有太多空战舰队，他们的标准外骨骼更倾向于一种辅助装备, 而非正经的战甲武器。

林敬也甚至能分辨出，这位女alpha身上的战甲更额外加强了速度优化。

她擅长潜行, 生存能力极强，是负责信息的斥候。

这不是一个结论。

林敬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这位金发将军闲聊。

他意识到，比起一个分析得出的推论，那更像是个他早就知道的信息，就好像……他在什么时候看到过相关资料。

又是这样的抽离感。

林敬也再次感到他与这个星球间的格格不入, 他感到本能地戒备，到处都是违和感，尤其是身边的人，查尔斯将军是地球前线部队的总指挥官，但他觉得不对。

发色不对。

他想了想，身材和味道也都不对。

一个金发、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alpha，怎么能当指挥官，看着就不行。

而他真正的长官，应该有一头柔软顺滑、却总是被主人持靓行凶随意糟蹋的白发，有亮若星辰的蓝眼，喜欢懒洋洋地融化在他的座椅上，仿佛一块散发甜香的巧克力软糖，并且关键一点——

喜欢筑巢。

查尔斯忽然问：“我觉得你似乎对我的头发很有……意见？”

呃，表现得那么明显？林敬也垂首回答：“并没有，将军。”

查尔斯：“你有。”

林敬也：“哦。”

不知道为什么，查尔斯觉得心跳加速。

这个过于冷淡的青年连身上的气息都是清冷的，但查尔斯觉得比那些花式往他身上泼红酒、频繁在他面前平地摔、以及各种不小心在他面前发情的omega更让他心神悸动。

怎么那么像他omega弟弟喜欢看的那种电视剧？“你和外面的小妖精不一样”、“beta，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查尔斯打了个哆嗦。

“将军。”林敬也忽然问，“你觉得作为一段程序、或者变成电脑，还算活着吗？”

……

警报声停了。

梅拉隐藏在阴影里，屋外的走廊静悄悄的。

她的确逃出了关押她的地方，但逃向隔壁城市只是一个假象，是她故意制造出来的，那些匆匆出发追击的特种部队大概并不曾想过，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没有走，她甚至就在基地内，躲在某个研究室！

地球的新长安市才是军工和科技实验室所在的主要地点，梅拉已经进了最大的一个军事基地，为什么要想不开往外跑？

以长安命名的新城市有效仿古风的意图，窗外高耸的新世纪大楼统一有着古朴东方的青砖红瓦、雕梁画栋，街头的全息广告都颇有山水墨意，如果双方建交，梅拉会很愿意在这儿旅游度假的。

她在这个基地里秘密穿行，心里对这片美景感到细细的遗憾。

无他，梅拉只是觉得，地球和联邦建交的可能性也就百分之一吧。

因为她路过了很多房间，里面矗立着一个一个的条状玻璃容器，在黑暗中闪烁着莹莹蓝光，乍一看去排列整齐、宛如墓地里林立的碑。但那些半透明的溶液里漂浮的，是一具具紧闭双眼的人体。

梅拉悄悄走近，那些人男女老少皆有，每个容器旁边都有个显示屏，记录着dna序列、状态、姓名与编号。

但并不是所有的容器内容物都是人形。

梅拉在一个容器前停下脚步，那里面竟然是幅白森森的嶙峋骨骼。

有几个探针一样的东西正在那骨骼上游走，像是在织毛衣似的，梅拉看了一会儿，才惊愕地辨认出——那些不断抽丝活像毛衣针的玩意，正在这幅骨骼上编织一套神经系统？！

什么鬼东西！

梅拉往前走，又看到了正在造血管的、正在裹肌肉的、正在给红糊糊的人形糊上皮肤的。

“操。”梅拉抽了口气，骂了声字正腔圆的脏话。

这是个人体加工厂吗？

这帮人又是在制造什么，克隆人大军？

随后梅拉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些人体的资料显示上，只标注了男女，没有第二性别。

不是夜羽那种强行不承认，梅拉检查了，那些人颈后没有任何腺体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会被统一装腺体的倾向。

她走到一处控制台，小心翼翼地黑进去，大概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绕过基地防火墙，很快，一个基地人员资料名单出现在她面前。

梅拉皱起了眉。

在那份名单上，有一半左右的人，性别栏与联邦的登记方法几乎无二，男alpha、女alpha、男beta、女omega等等这样组合方式，而剩下的一些，统一写着x。有的只写x，有的写男女后面跟着个x。

这又双叒是什么玩意，梅拉历史学得不错，在地球人类还只有男女两性时，曾经有过一些人不满意自己的先天性别，不论是变性过程中还是压根男女都不想做，都可以选择用x来表示。

总不能，地球医疗技术竟然能给abo做变性吧？

这太离谱了吧，就算真能，也不至于半数人口是变过的吧？

也不知道舰长他们去哪了。

地球上的疑点太多了，梅拉觉得不能再留在这儿，时间越久风险越大，必须尽管带资料回染星号。

不过她这念头一出，立刻就不紧张了。

他们家元帅可还在呢，就算舰长也出问题了，以雷恩·楚的风格，一天联系不上舰长，大概率就要开始找人了。

唉，太腻（嫉）歪（妒）了。

天穹之剑，铁血战神，没想到一谈恋爱居然这么黏人，身上还那么浓的巧克力味，这是吃了多少情人礼盒啊，看那甜滋滋黏糊糊的劲头，跟个刚恋爱需要安全感的小omega似的。

omega……？？？

等等。

梅拉嘴角的笑容刚刚扬起就僵住了。

雷恩·楚，战区里杀出来的战将，行事嚣张霸道又奇诡无比，性情反复、脾气令人捉摸不透，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议会大门都能给你踹得稀巴烂，惹到他他能直冲敌人大本营，堵门口见一个宰一个，任性妄为到极点，听说当初本森少将连上军事法庭的机会都没有，当场就让雷恩崩了，说一不二，然后强横地把他们林舰长顶上去，从文职中校直接到天穹之剑少将舰长，只要他雷恩开心，谁也拦不住。

这……

元帅喜欢巧克力是个联邦都知道的趣闻，但梅拉仔细回忆，她在这次任务中，一次都没见到雷恩吃巧克力。

染星军需官罗兰在某次八卦聚会时说过，在927运输舰时，雷恩掏出一堆过期巧克力，扒拉出一块唯一没过期的，请舰长吃。

一个嗜巧克力如命的人，会把巧克力放到过期？

梅拉打了个寒噤，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妙。

“不可能不可能，那是天穹之剑，那是雷恩·楚！他——”梅拉抖了起来，“我在想什么？我疯了！”

但一旦开个头，忽然就控制不住了。

雷恩·楚，s级alpha，奎伊图斯老上将拼命想拉回去当继承人的孙辈，老头明里暗里让各种他属意的omega跑雷恩面前晃、甚至故意用信息素引诱，但雷恩从没有任何一次动容。

很多贵族omega还偷过雷恩的头发等物，拿去做匹配测验。

无一例外，都是零。

这也是联邦传奇趣闻之一了，民众都感叹到底什么omega才能和元帅配上，但梅拉忽然想到——

虽说有些ao确实也可能一点都不匹配，但omega和omega去测ao匹配率，那就是百分百的，能测出匹配才是有问题吧！

“操！”梅拉又骂了一声，眼前发黑。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当初在夜羽，那位外交官乔伊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性omega，s级，信息素是巧克力味的，和舰长举止暧昧，她们一群人还担心那是元帅的小替身，好在舰长人品过硬，在夜羽事件后再也没和这个乔伊斯有过瓜葛。

乔伊斯在舰长室过夜。

元帅也是。

天穹之剑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至今还是联邦未解之谜。

他的信息素味道确实不太好拿出来给人知道。

因为他是巧克力味的。

最甜的那种白巧。

梅拉两眼一翻，似乎看到了自己被主炮灭口的场景。

嗡——

基地再一次响起刺耳警报，远比梅拉逃跑那会儿响得多。

她回过神来，冲向窗外，在地球的行星环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

林敬也正漫不经心地切牛排，他对面的查尔斯正在殷勤地介绍一款红酒。

酒，没有热巧好喝。

林敬也扶了一下右眼上的单片镜，他的右眼不能正常视物，甚至直视强光会很刺痛，但他有一大堆各色眼镜——从右胳膊里掏出来的。

这些眼镜似乎都不是全息科技眼镜，就是普通的、哪来保护右眼的，林敬也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打花里胡哨的，但他进了餐厅觉得光很不舒服，还是选了个一个像蝴蝶造型的戴上了。

嗡——

警报声从查尔斯身上传来，他正试图往林敬也手里递酒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指尖擦着林敬也的手心划过。

他们立刻看向了窗外。

林敬也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看到有一片阴影从行星环里缓慢出现，姿态傲然，气势凌人。

“星际舰队？”查尔斯表情大变。

星际舰队。

林敬也的呼吸有些急。

毕竟离得这么远，庞大母舰的身影到了肉眼之中也不过巴掌大小。

但林敬也的眼前忽然出现了那艘母舰侧舷的徽章。

璀璨星辰与出鞘利剑。

天际线上刺穿天宇的长剑。

那是天穹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