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那艘母舰那么大, 一颗气态行星大气层炸燃，都不能造成超过15%的损伤，在它的庇护下, 林敬也本就没有觉得维默尔上将能够轻易击杀弗雷施。就算是清理门户, 也并非有了死志就能百分百成功。

“林上将, 我们的能源不是很充足了……”海莉低声提醒着，“这时候交火, 可能都飞不回首都星了。”

第一军团的众人都是如此担忧, 但却见天穹之剑的同僚们竟然老神在在, 完全没有谁有危机感。尤其是奥科, 本来就和特瓦尔争次序呢，现在空降一个第一军团的副官海莉，军衔、资历、天赋都比他俩高，此刻坚决开始一致对外。

奥科抱着胳膊, 哼道：“哎呀，宇宙这么大, 哪里搞不到点能源咯？”

特瓦尔也高深莫测：“是啊，这不是遍地都是能源。”

奥科：“能源都搞不定, 还好意思说是咱们林舰长的兵！”

林敬也不咸不淡地拍了一下桌台，两个一唱一和的副官立刻噤声。

“我们能源确实不够飞回首都星了。”林敬也这才说，“导航仪刚刚显示, 距离我们最近的能源站遭遇回声袭击, 在修复完毕之前，不能给我们充能。”

他说话的同时, 手下调度没停，到这时候海莉他们也都恍然大悟——

他们能源用光了，但敌人的能源……看起来很物美价廉的样子啊！

海莉看着林敬也的目光顿时变得充满了慈爱——

苦出身的孩子, 唉……

第一行星军团与回声舰队在首都星区外围交锋。当版图展开到以星辰作为丈量单位时，敌军的确有深入领空的可能性，因为太大了，一个可居住星球距离下一处大概能有几万几百万公里，甚至以光年计算。

林敬也知道，弗雷施就是个导航仪而已。

——维默尔上将不是会在危急时刻手软的人，是回声在保弗雷施。

弗雷施至今还是个人类的形态，并不是因为回声和他有什么协定，更不是弗雷施自以为的那样，回声要留他做人类领袖什么的——很简单，弗雷施的精神力承受不住从人到数据的转化。

——他对伊迪尔特动手脚的时候，那种药物或多或少的挥发，到底还是影响了他。在俘获那么多回声中枢时，林敬也多了点心思，专门检查过有没有哪个回声单元叫伊迪尔特，幸运的是，伊迪尔特死就是死了，他不存在了。

当时林敬也可是长出一口气——不然，天知道雷恩那家伙会因为心情不好把他关在巢里多久啊！

林敬也：“速战速决！”

“是！”

弗雷施已经带着舰队深入了联邦，他的最后作用不存在了。

一个用来阻碍他们返航的道具而已。

“回声的大部队正在对首都星发起总攻。”林敬也断定，“解决碍事的，支援雷恩元帅！”

回声发起的是总攻。

因为林敬也挖土豆一样的速度，挖出了成打的回声次级中枢，逼得中枢·核心和仅次于核心的中枢·探险家全部暴露，母舰受损，它们除了啃下人类联邦这块硬骨头，敲骨吸髓，再没有其它能够休养生息的好方法。

毕竟，联邦与回声不死不休，是不会好心给它们留下缓冲期的。

星环长城上到处是成群结队的机甲战士。

“回声疯了啊这是。”

战士们一边感慨，一边砰砰砰地揍着疯狂冲击防线的回声单元。

z的心情非常不好，他坐在指挥室里，无数小型机械正潮水般向他涌来。

“主力都在对付那对疯子夫夫，到我这儿来的都是喽啰，看不起谁呢？”z咧开嘴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他手中握着光能枪，飞快地点射，一只又一只小虫子一样的机械在他面前炸开。

但是数量太多了。

z坐在原位，他无法站立，自然也不能逃走，他的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椅子扶手，等光能枪的枪口冷却。机械虫子马上就要扑到他面前，但他似乎半分都不着急。

轰——

果然，下一刻一团火焰爆开，门外冲入一道人影，在任何东西碰到左凛之前，任铭已经旋风般卷入，将他拦腰抱起。

z：“干什么去了？”

任铭的脸色极其难看，惊魂未定：“抱歉，刚刚机甲库有异动。”

z：“没事儿，没看见这根本也不是认认真真要来杀我吗，回声眼里，雷恩和他家那倒霉beta才是首要击杀目标。”

任铭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不过z笑起来：“上一个当我是个金丝雀的，你忘了他什么下场？”

任铭一窒，半晌无奈摇头：“好吧，谁知道他在黑洞里有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奇点呢？长官，您的旗舰准备好了。”

z：“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

那艘庞大的母舰出现在太阳旁边。

萨尔提安星的自然环境极适合人类生存，几乎就是一个复刻版本的地球，所以它的太阳在被那艘母舰遮挡时，是个人都能看出那不是正常的自然天象。

是回声的母舰。

——搭载着回声集团的中枢核心，所有回声数据网络的“云端”。

“一切都在计划中。”雷恩勉勉强强地遵守了一丁点规矩，向议会和军部发来了汇报。

议会一片鸦雀无声，以前那些试图假装回声百年内不会再回来的人全都感觉脸疼。

安塞尔问：“你预料到回声的母舰会直接出现在太阳旁边？”

雷恩理所当然地回答：“那没有。我们本来是计划，回声的次级中枢被我们宰得差不多了，高级中枢自然也得着急，那中枢·核心当然也就藏不住了。”

回声或许没有根据地，它们的母舰是移动的——这一点早都被军事专家们推测到了。

“你们不是故意把回声母舰弄到首都星来的。知道这个消息我反而高兴了不少。”安塞尔扶额，“这不是你们计划中的，不然我会觉得整个议会的脑子都被你偷走了，不如怎么一个跟得上你思路的都没有！”

雷恩嗤笑了一声：“天才秘书长，你先首都星区那些瘫痪的星舰恢复供能再说！

安塞尔：“操。”

那艘母舰太大了，所有还有能量的战舰都围了上去，与之相比竟然也是藐小得可怜。这样一艘硕大的战舰，能悄无声息穿过联邦星域，深入至此，显然也是有内应。

刘桓的手下来汇报：“雷恩元帅，本森家族与科诺家族已经被拿下，正在审理。”

雷恩反问：“那是谁？”

对面：“……是……算了。”

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元帅，楚桡禁不住笑出了声，尽管一个插满接线的六棱锥发出呵呵呵的机械音，怎么听都觉得很诡异。

“你克制点。”雷恩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拍科幻题材恐怖片呢！”

楚桡：“有你这么和妈说话的？”

雷恩：“有我还不够，你要几个？”

楚桡又是呵呵呵呵呵地笑成一串嘲讽语音包。

“回声的母舰就在那了，你说怎么办？”雷恩问她。

整个屋子里挤满了天穹之剑的工程组，他们在存储着楚桡意识体的六棱锥上插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数据线，但整个房间的网络覆盖了最大功率的屏蔽仪器，那些仪器上都带有林氏集团的徽章，楚桡注意到了雷恩看着那个林字的时候满眼都是急躁，算算日期——叹气，行吧，儿子和长辈顶嘴也不怪他，生理期了，脾气不好。

楚桡用六棱锥模拟了一个点头的上下晃动动作，说：“根据回声网络的安全设置，当中枢·核心的存储设备遭受到毁灭性打击，损毁程度超过70%，且修复困难时，它会整合数据，向安全设备转移，所有的回声单元，都是核心的备用存储，所以本质上说，如果不摧毁所有能够存储回声核心的设备，回声网络就永远留着火种。”

“但那不可能。”工程师们纷纷附和。

“对，那不可能。”楚桡说，“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哪里漏掉了一个不起眼的移动硬盘呢。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直接接入内部，污染回声的核心数据，甚至删除它们，永远无法修复的那一种。”

“地球那边和我们联合做出的干扰病毒。”雷恩将一枚芯片放在了桌上。

“很好。”楚桡兴致勃勃地指挥，“接下来你们要不计代价攻击那艘母舰，将它的受损率扩大到70%以上，中枢·核心就会判断有失去所有数据的风险，根据规则，它会开始转移备份，这个转移是有次序的，堂堂核心不可能往无名无姓的普通单元里塞自己，它会按着顺位次序转移，也就是说，它会选择中枢·探险家，作为新的存储单元，所以你们要在损毁70%时取消这里的屏蔽设施，让它可以检测到我的存储器完好无损，到时候，你们自然可以开始把病毒植入进来了。”

雷恩没有任何表示，但几乎一瞬间，所有的工程师都惊得跳了起来。

“等等，楚桡女士，您的意思难道是，中枢·核心会抢占你现在的这个六棱体存储器？那，那你的意识——”

楚桡沉默了一会儿，所有的工程师目露惊恐，转向了他们的元帅。

谁不知道雷恩的身世呢，如果面前这个回声是任何一个人变的，工程师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惶惶不安。、

雷恩开口：“她是回声网络的一部分，如果核心的数据转移进来，她会被融合吧。”

工程师们几乎要都尖叫起来了。

——没有人应该在殚精竭虑守卫联邦的同时，失去他的母亲，两次。

楚桡：“是，我会被融合。”

雷恩看向她，目光冰冷寒凉。

尽管楚桡计划了二十来年这样背水一战的卧底计划，畅想过各种计划成功后以后的联邦军校生对着她留在历史书里的光辉事迹顶礼膜拜的场面，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忽然发现她不敢去看雷恩的眼睛。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么坚韧，他能以omega之身，成为联邦独一无二的天穹之剑，她知道雷恩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她忽然意识到，坦然接受不等于不痛不痒。

“我……”楚桡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良久，她再次说：“对不起，但你要知道，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注定救不回来了，所以你……”

她哽住了，在那双过分冰凉的蓝瞳的注视下，她觉得嗓子里那句“想开点、向前看”怎么听起来就那么的没有责任感。

整个屋里寂静得像是冰封雪原。

又过了一会儿，雷恩忽然嗤笑一声：“无聊。”

楚桡：“啊？”

雷恩忽然张扬地大笑起来。

工程师：“元、元帅……您要抑制剂吗？”

雷恩斜睨了他一眼，那个工程师吓得缩了回去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好像没有太浓的巧克力味。

那应该……说明还能控制，不会大开杀戒，呜呜元帅好可怕！

“从第一次怀疑你的存在时，我就计划好了。我说过，一切都在我计划内。”雷恩轻哼一声，似乎心情极好：

“你们以为我是谁，我是雷恩·楚，联邦唯一的元帅，你想得到的事儿我能想到，你算不到的我依然能算到。去问问，地球那老阿姨到哪了？”

楚桡：“啊？”

雷恩笑得揶揄，感慨：“急什么，一会儿让埃里兰阿姨亲自动手，把你从那破壳子里弄出来不就完了，真别说，你演苦情戏真好看，啧。”

楚桡瞬间爆炸：“……你逗我玩？有你这么对你妈的吗！！！”

雷恩毫不客气，抬脚就踹了那六棱锥一下：“也就你是我亲妈，换个人来我就看他内疚了这么一小段我就满意了？扯淡，我没让你继续憋到哭出来给我看，说明我孝顺至极！”

工程师：“……”

感觉看到了不得了的元帅秘辛，会不会被灭口？

“愣着干什么！”雷恩转头，“现在，立刻，首都星区内所有还能活动的火力，给我对准那个玩意儿，我今天生理期来了我心情很差，今天晚上之前我要回家筑巢，别让那破东西留到明天早上继续碍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