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距离盛京的路程有大半个月, 纪姜屁股都坐得发疼。
不仅如此，他还得应付薛燕朝的撒欢，偶尔还能听见薛邵和薛燕朝之间阴阳怪气,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想，他不应该来。
到达围场那一日，纪姜一下马车便直奔行宫, 美美的睡了一觉。
睡觉之前他特意嘱咐了青竹谁也不能打扰，所以他睡得美美的,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所有人都整装待发。
纪姜在青竹的服侍下穿上劲装, 幽幽叹气, “真不想去。”
“王爷若是与陛下说了, 那必然可以不用去。”
“第一天呢……”纪姜说，“还是得去瞧瞧的。”
围猎共有七日。
纪姜握着弓箭出来, 旁边薛燕朝的视线格外灼热强烈, 让他无法忽视。
纪姜忍不住侧脸瞪了他一眼。
薛燕朝心里暖暖的, 龇着大牙说, “哥哥等会儿我们一组吧。”
纪姜微笑，“婉拒了哈。”
薛燕朝也笑，他想这可不是哥哥说了算, 他非得缠着哥哥不可。
在敲锣打鼓中，纪姜骑马穿进树林。
“哥哥。”薛燕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要不要比比？”
“比什么？”纪姜问。
薛燕朝笑道，“当然是比谁猎得多。”
纪姜回头去看薛燕朝, “你要点脸吧，你以前就是打猎的, 你现在和我比？”
薛燕朝加快了速度来到纪姜身边，“因为我觉得哥哥会赢。”
纪姜无语，“你怎么知道我会赢，你放水给我？”
薛燕朝不答反而笑道，“哥哥，我猎虎给你做大氅。”
说到这里，纪姜好奇起来，“我听说你曾经徒手和老虎搏斗过，是真的吗？”
“嗯……”薛燕朝说，“是真的。”
纪姜有些震惊，“你……你小子原来是武松。”
薛燕朝：“……”
纪姜看着薛燕朝的表情，噗嗤笑了一声。
前面忽然发出一声响动，纪姜看过去，一直兔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树桩旁边。
纪姜看了一眼薛燕朝。
薛燕朝说，“我不喜欢兔子。”
纪姜：“……”
他握着弓箭，对准了那只兔子，手一松，把箭送了出去。
兔子毫无反抗力。
“哥哥好厉害！”薛燕朝鼓掌捧场，“哥哥，我的神！”
纪姜：“……你有病啊？”
纪姜下了马把兔子提起来，把兔子举起来给薛燕朝看，“如何？”
“很厉害——哥哥别动。”薛燕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怎么了？”纪姜不明所以，正要转头去看的时候忽然顿住。
他好像听见了嘶嘶嘶的声音，好像是……蛇，甚至就在他的头顶。
蛇……
纪姜的脸色骤白，差点没站稳。
是不是冲着他手里的兔子来的？
还是……还是别的？
纪姜的眼前闪过瑰丽的夕阳，夕阳下，无数的蛇，还有孤儿院孩子的尖叫声。
蛇冰冷黏腻的身体缠上他的脖子。
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蛇……
薛燕朝绷紧了脸，箭羽瞄准了纪姜的头顶。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只是区区一条蛇而已，这种距离对他来说也毫无难度，可是……可是距离纪姜太近了，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明明知道绝对不会伤到纪姜的，却还是害怕。
蛇信已经碰到了纪姜的发丝，纪姜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脑子有些眩晕，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晰，他恍惚地叫着，“阿，阿朝。”
“哥哥别怕。”薛燕朝沉下心来，“闭上眼睛。”
纪姜心慌意乱，连忙闭上眼。
耳边响起一阵风声，只听啪的一声，纪姜知道，薛燕朝射中了。
射中了，纪姜腿一软，原地坐了下去。
薛燕朝连忙下马，他把纪姜捞进怀里，“哥哥，没事了。”
“我……”纪姜慢慢地回头看了一眼，几乎腕粗的蛇被定死在树干上，让他汗毛倒立头皮发麻。
他倏地一下把脑袋埋进薛燕朝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哥哥别怕。”薛燕朝轻抚纪姜的后背，“已经没事了，阿朝在这里。”
纪姜浑身都是被吓出来的冷汗，脑子一片混沌。
那些记忆……那些凭空出现的记忆……
纪姜闭了闭眼，用力晃了晃脑袋。
“哥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薛燕朝捧起纪姜的脸，在看到那双泛红的眼圈时心疼得不行，“哥哥，被吓到了？”
脑子里的记忆越来越多，让纪姜有些难以负荷，他抓紧了薛燕朝的衣服，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吓到脑子了，纪姜恍惚中似乎做了个梦。
又或许，不是梦。
……
“没有假期，封闭记忆，投入小世界，这是作为你肆意改变结局的惩罚。”
这次就像是完全的土著，他需要等待着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龙傲天到来。
这次的龙傲天，穿越前是霸道总裁，穿越后还有一个皇帝的爹，早逝的将军妈，一个人在山野做猎户为生，但他是龙傲天。
被皇帝认回宫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脸其他皇子，最后获得大臣和皇帝的支持登上皇位。
而他纪姜，身为皇帝的义子，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看不起从乡野回来的龙傲天，全力支持薛邵做皇帝，以至于时常和薛燕朝发生冲突。
秋猎时，薛邵逼宫失败，他便转换了想法盯上了那个位置。
“既然一个山野村夫能做皇帝，那我也能。”
理所当然的，纪姜失败了。
失败之后，龙傲天没有杀他，而是把他囚禁在王府，不得离开。
“哦，作为惩罚，你必须得被龙傲天囚禁到结束——龙傲天死亡的那个时候。”那时的组长是这么说的。
……
忆起这些，纪姜睁眼看着帐篷，脑袋一钝一钝地疼。
事情的发生与剧情不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两不相干，薛燕朝来盛京没两天，就被他按在床上了。
“哥哥醒了？”薛燕朝端着水进来，见纪姜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头一跳，“哥哥，怎么了？我给你叫太医来。”
纪姜缓缓摇头，看着面前这张脸，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哥哥。”薛燕朝莫名，“怎么了？”
“没事。”纪姜说，“我已经没事了，就是想起来……一些事。”
薛燕朝问，“什么事？”
纪姜跪坐起来抓着薛燕朝的衣服，把这个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才问，“你会不会囚禁我？”
他俩现在这关系，薛燕朝怎么也不可能囚禁他吧？那他的惩罚不结束的话，下个世界还得失忆？
不行不行，失忆也太傻了。
薛燕朝一愣，“我怎么会囚禁哥哥？”
纪姜：“……不，你应该说我会囚禁你。”
薛燕朝：“……”
薛燕朝声音有些艰难，“哥哥，你喜欢玩囚禁play？那我也……”
呵，纪姜在心底冷笑，可让我抓到了，你想很久了吧？
薛燕朝小声说，“哥哥不用说这些话来试探我，我不会囚禁你的。”
纪姜：“？”试探？什么试探？
“哥哥，我可是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而且大学学的法律，我知道非法监禁他人是犯法的。”薛燕朝义正辞严，“你放心，我根正苗红，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纪姜：“……你是不是发烧了？要不然我给你叫太医？”
这人穿越之前会是霸总？沙雕霸总吗？也不是没可能。
“哥哥都吓到胡言乱语了。”薛燕朝担忧地摸了摸纪姜的脑袋，“虽然没有发烧，但的确得请太医来看看。”
纪姜一把推开薛燕朝的手，“我没胡言乱语。”
薛燕朝：“……”
纪姜心道，算了，囚禁的事之后再说。
说薛燕朝根正苗红，不会囚禁他？他只需要稍微地刺激一下薛燕朝……
算了算了，还是别刺激薛燕朝了，他不想薛燕朝再发疯了，这副不要脸的模样比之前的阴郁模样好多了，至少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哥哥既然没事了，我陪你睡觉吧。”薛燕朝笑意满满，“反正这会儿行宫没人，都出去狩猎和接受封赏去了。”
今天出头的……本来应该是薛燕朝。
“哥哥，亲亲……”
纪姜面无表情地捂住薛燕朝的嘴，他心道，他要收回刚才的话，薛燕朝从来就不是个正常人，一直是个变态。
从他出任务到现在，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越来越变态了。
薛燕朝轻舔纪姜的掌心，眸中带着满满地笑，“哥哥。”
纪姜警告，“别过分。”
他的本意是让薛燕朝不要在这个时候招惹他，谁料薛燕朝故意扭曲他的话，“放心哥哥，我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纪姜：“……”
薛燕朝扑上来把纪姜压在身下，紧紧地盯着纪姜，“我知道哥哥担心皇帝老爹发现我们的事，哥哥，你相信我，我们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纪姜轻轻眨了眨眼，皇帝对他的确很好，所以他不想让皇帝伤心。
在他的记忆里，之前有这样的好父亲似乎是第一个世界的时候……
“哥哥。”薛燕朝低下头来，眼底的光一簇簇的，“你信不信我？”
这双眼里闪烁着纯粹的爱意与痴迷，让纪姜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薛燕朝把水递给纪姜，“先喝点水。”
纪姜说，“你这样压着我我怎么喝？”
薛燕朝脸不红，心不跳，“是哦……”
他的目光在纪姜唇上流连，忽地低头，把水含进嘴里，不给纪姜反应的时间，碰上了纪姜的唇。
纪姜被薛燕朝的操作惊呆了。
这狗男人每个世界都能搞出一些他绝对想不到的操作出来。
他没法过多思考，只能被迫接受薛燕朝喂的水。
吞咽不及的水都唇角流下来，再从颈项滑落到衣服上去。
纪姜：“……”
薛燕朝的舌头在纪姜嘴里扫了一番，这才稍微后退一些，松开了纪姜。
纪姜呼吸不畅，恶狠狠地瞪着薛燕朝。
薛燕朝低头，“哥哥，衣服湿了。”
纪姜说，“是啊，衣服湿了，怎么办呢？”
“我给哥哥换啊！”薛燕朝立马接话，“我很乐意为哥哥做这些事。”
纪姜的手指碰了碰湿润的领口，薛燕朝唇角一扬，手指挑开了纪姜的衣带。
纪姜：“……”
纪姜一把按住薛燕朝的手，似笑非笑，“不可以哦，弟～弟～”
这一声柔软带笑的弟弟叫下来，薛燕朝头皮发麻。
“衣服呢，哥哥自己会换。”纪姜不容拒绝地推开薛燕朝的手，“弟弟今天听见足够了，该走了。”
薛燕朝委委屈屈地下了床，“哥哥。”
“别哥了。”纪姜翻脸不认人，“我不是你哥，赶紧离开，别打扰我换衣服。”
薛燕朝：“……”
他幽幽叹了口气，“哥哥，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叫我。”
“青竹就在外面，我需要叫你？”纪姜说，“你快走吧你。”
薛燕朝不情不愿地走了。
纪姜垂眸看了一眼衣服，其实没湿多少，只是这水……真让人难受。
他翻了衣服出来换上，然后出门。
薛燕朝百无聊赖地咬着一根不知道从何处扯来的野草，撑着脸盯着天上的太阳。
纪姜伸手遮住薛燕朝的眼睛，“不怕瞎眼？”
“有点刺眼睛。”薛燕朝转过头来看着纪姜，笑容灿烂，“哥哥换好了。”
纪姜嗯哼一声，“打猎，还去不去？”
“不去。”薛燕朝摆烂，“反正我也不喜欢打猎。”
纪姜在薛燕朝对面坐下，盯着薛燕朝看，“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薛燕朝问。
“你有没有想过当九五之尊？”纪姜压低了声音。
薛燕朝笑了笑，“哥哥，那没什么好玩的，而且还累，我当那个做什么？嫌我命长啊？”
“真不想？”
“不想。”薛燕朝说，“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纪姜问。
“就是和哥哥做一对神仙眷侣！”薛燕朝说，“哥哥，当皇帝比当霸总还累，还得戴着面具生活，我不喜欢也没这个想法。”
纪姜做不解状，“霸总是什么？”
薛燕朝说，“霸道总裁。”
纪姜：“……”
说到这里，薛燕朝淡淡地笑了一下，“哥哥，说出来你不信，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我其实一直想做个普通的猎户，过完普普通通的一生，随心所欲一点。”薛燕朝说，“若不是母亲临终的遗愿，我也不会回到这里来。”
纪姜微愣，他意识到，薛燕朝是真的不想当皇帝。
“不过也庆幸我来了一趟。”薛燕朝轻轻地扣住了纪姜的手，他的目光温柔而真诚，“能让我遇到哥哥。”
纪姜看着薛燕朝。
若是薛燕朝不当皇帝，薛邵做皇帝其实不错，薛邵也很适合做皇帝，薛燕朝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他的任务就不妙了。
纪姜忍不住揉了揉脑袋，颇觉头秃。
“哥哥。”薛燕朝伸出手摸了摸纪姜的头，“你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
“哥哥如果愿意和我走，我们可以离开盛京，去看大好河山。”薛燕朝眼底充满了憧憬，“如果哥哥不想离开，只想留在盛京也行，我们都做闲散王爷，一对神仙眷侣。”
纪姜忍不住打断薛燕朝的妄想，“你太天真了，你回来了就被人盯上了。”
“那些都无所谓，哥哥。”薛燕朝握紧纪姜的手，他的目光中带着对纪姜的爱意，“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我就能抵御万险。”
纪姜挑了挑眉，“你现在这是在……向我表明心意？”
薛燕朝说，“是。”
“本来我还想，等秋猎之后才和哥哥说，那个时候肯定更稳妥一些，可我发现，不让哥哥知道我的心意的话，我连对哥哥做亲密的事都名不正言不顺的。”
纪姜：“……你还有这层考量，在马车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想这么多呢？”
薛燕朝声音一顿，立马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纪姜看得又是无语又是好笑，“别装了。”
薛燕朝又悄悄看纪姜，然后讨好地笑道，“哥哥，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总想和你亲热。”
纪姜说，“哦。”
薛燕朝拉了一下纪姜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哥哥你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纪姜的眼底露出这样的疑问来。
薛燕朝笑了起来，“当然是感受我的心跳声和爱意。”
纪姜顺手拍了一下薛燕朝的胸膛，“滚蛋。”
薛燕朝一口亲在纪姜脸上，“哥哥，我们进去吧。”
纪姜：“……”
他心道，论脸皮这方面，之前的龙傲天们终究都不如薛燕朝。
他转过身往屋里走，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忘了什么事。
围猎的时候，薛邵会逼宫。
是在哪天来着？这个任务的信息他知道得不全啊，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薛邵啊？
在原剧情里，薛邵没能逼宫成功是因为薛燕朝，可现在薛燕朝对皇位压根不感兴趣，说不定还会觉得薛邵做了皇帝他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可以随意来去。
难道就要任由这个世界出现问题吗？
原剧情里，薛邵逼宫是因为皇帝格外偏心薛燕朝，可现在皇帝并没有明显无比偏爱过……薛邵又为什么想要逼宫？
或许，薛邵已经不想逼宫了？
不对，那天在中秋晚宴上薛邵说的那句话就足以证明，薛邵肯定还是要逼宫的。
为什么？因为……赐婚？
纪姜思来想去不明白，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薛燕朝。
“哥哥怎么了？”薛燕朝问。
纪姜摇了摇头，“没什么。”
薛燕朝的视线落在纪姜脸上，他心知肚明，纪姜有事瞒着他。
不过他并未多问，保持合格的沉默。
纪姜没忍住又看了薛燕朝好几眼，薛燕朝眸光微闪，然后一把握住纪姜的手把人按进怀里，低笑，“哥哥想我直接说就是了，还用眼神暗示这么老掉牙的动作。”
纪姜：“……”他就说，薛燕朝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