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露出了很不服气, 并且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你的父母决定的吗？”
他又问：“关于家族的继承权究竟应该交给谁。”
“我其实也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母。”
特洛伊耸了耸肩：“刻印的移交是很复杂的工作，作为魔术师家系联盟，千界树的很多决策者都会介入判断, 而且我对这个判断结果没有异议——罗榭确实更加合适。”
洛基在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成器的熊孩子, 作为诡计之神，他确实很少有怂恿别人而不成功的案例。
但对方的表现看上去就像是一条不会咬鱼钩的鱼。
“当然，能够继承刻印, 在家族的助力之下继续探寻根源固然很好, 但现在我还是更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特洛伊笑起来：“我有很多年都从来没考虑过自己想做什么, 脑子里只有‘应该去做什么’这个概念，相比之下, 罗榭是真的想要去探寻根源, 而他也确实有这份才能——那真是太好了。”
他决定去享受这份迟来的自由、纵容还有支持。在魔力的供给不成问题之后, 曾经有很多横亘在眼前的困难都迎刃而解，那些无法逾越的高峰, 加诸在身体之上的痛苦，还有曾经许多年的挣扎，像是层层叠叠的海浪和洋流一样，叫他推挤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方。
——难道你不希望自己被被认可吗？诡计之神的眼睛看他，没有人能够在这位九界第一的法师面前说谎，也就是说，对方所说的每个字都确实是真话。
“我现在已经被认可了。”
特洛伊态度非常笃定：“至于魔术协会, 他们的态度对我而言没有意义——而有意义的那一部分人，我早就已经被认可了。”
这其实是件很荒谬的事情。
人类魔术师一代又一代为了魔力和大源殚精竭虑, 为了榨取出魔力, 很多魔术师的做法可以说远远突破了普通人的想象力和良知, 从小到大的身体改造, 药物刺激或者是禁术实验，可以说，但凡能够起到点作用就无所不为。
但也有人能够改变世界，改变这一切的不是什么冠位魔术师，也不是那几个数一数二排的上号的魔法师，而是一个对神秘世界一无所知，纯粹生活在科学那一侧的人。
一个天才。
克林特敲了敲门，表情很不自在地送进来了一把黑色的手枪，那东西被一个集装箱装着，里面塞满了减震用的泡沫海绵。
“斯塔克现在离不开实验室，他让我把这东西给你送来。”
背后背着箭筒的复仇者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他说……他说让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反应炉用掉多少都没关系。”
说完对方又看着特洛伊，表情有些复杂：“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种身份……我对法师的印象都还是穿着长袍，挥舞着小木棍呢。”
在洛基“你懂什么你这个愚昧无知的中庭蝼蚁”的这种背景音之下，特洛伊将集装箱掀开，从桌子上取下了第一块方舟反应炉：“看样子是一些文学作品对大家造成了很大的误解，说不定你和托尼看过同一部。”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畅销书。”
克林特摆摆手，转身打算离开：“我是留守在地球上的成员，这段时间里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系。”
黑枪的枪身彻底延展开来，大概有一个中型的坦克的炮管那么长。
洛基带着好奇的表情，轻而易举地就把它举了起来，先是扣动扳机，在毫无结果之后又尝试着向其中输入了一点魔力，同样没什么变化。
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破，诡计之神于是带了些惋惜的语调，“那就这样吧，好吧，我们开始。”
“那么黑枪和方舟反应炉的魔力桥接主要就交给你来负责。”
特洛伊说：“想必你自己也很愿意为了杀死屠神者这项工作而添砖加瓦。”
“这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
他话题一转，绿色的眼睛看着特洛伊：“剩下的那些时间里，你要做些什么呢？”
“我确实也有些准备。因为我一直都很在意，你的母亲让你们在一切发生之前前往过兀尔德之泉，在那里拜访过命运的三女神……但是明明你们已经得到了女神的提醒，阿斯加德却仍旧没有避开这一次的祸患。”
如果是索尔说出这句话，洛基大概会当场发火，说他肯耐下心来听三个疯女人说话都已经是冲着母亲的面子，但同为法师的人提出这个观点，就意味着这其中有足够让对方起疑的、神秘意义上的理由。
“她们的预言到底是什么？”
特洛伊问：“我想一字不差地知道内容。”
“原文是阿斯加德语，用如尼文写出来的那种，是说出来就能够撬动自然力的语言，你们人类的大脑接受不了这个。但翻译过来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想要彻底度过这次危机，需要用到过去与现在的两份力量。”
小奥丁森先生抱着双臂：“我猜，过去的力量是指索尔或者你们的这把黑枪，而现在的力量应该就是那个铁皮罐头做出来的东西。”
换个思路理解的话，说不定“过去的力量”是指戈尔自身所度过的漫长岁月，至于现在的力量，倒是没有什么可置喙的——没有什么东西比如今的方舟反应炉还要更加先进，如果有的话，那说不定是rt单元，总归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中。
特洛伊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脸上不动声色：“我大概明白了——剩下的时间里，我打算做些人偶工学方面的魔术礼装，你应该听说过那东西，我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
“哦，造些粗制滥造的泥人，我当然知道，因为根源还是众神的法术。”
洛基不屑一顾地挥了挥手：“那么就这样分工，希望你贫瘠的魔术回路能够支撑得起那一发子弹的魔力过载，特洛伊先生。”
夜晚，明亮的下弦月，特洛伊伏在桌子前，摊开一张崭新的羊皮纸，用手指做笔，靠魔力写下一封信。
收信人有着和他同样的姓氏。
他其实很少和罗榭联系。在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过去几年的联系都还不如今年这一年多，先是因为斯特兰奇的缘故低头求了人，后来又牵扯进魔力转换的技术性问题，这很奇怪，但好像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剩下的内容就都不再那么困难。
曾经他就连有事去时钟塔都要远远地避开创造科，而那种心态到现在竟然也不过一年之久。
就在写信的过程当中，他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的蜂鸣，亮起的屏幕中央显示出一个格外熟悉的名字。特洛伊接进了通话，戴上蓝牙耳机，很熟练地启动了思维分割，一边和罗谢保持着直面上的通信，一边跟斯塔克打电话。
“怎么这一次突然正常的打电话？”
特洛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永远都只会用自己的人工智能强行接入通讯，再这样下去，我手机里的上滑接通设置就已经没用了。”
“咳……那是因为之前情况比较特殊。”
耳机当中熟悉的声音说道：“而且我觉得你现在肯定很忙。”
“是有些忙，但也不至于分不出来三分之一的余裕来说话。”
特洛伊笔走龙蛇，一边和斯塔克打电话，一边正在和罗榭进行激烈的辩论。
“嗯……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什么也不用说。”
对方停顿了一下，说道：“就这样忙你的就好。”
他们谁也没有提前切断通信。
古一法师曾经说过，他离开时钟塔的决定说不定才是全新的开始。迄今为止，特洛伊仍旧无法猜想拥有未来式的古一法师在那一瞬间到底。看到了怎样的场面，但如今他已经走过了这条最难走的路，未来不能说一定都是坦途，但同行者甚众，大家总有办法解决。
他很相信这一点。
一周后，约定好的时间。
为了防止黑枪的计划提前暴露，让屠神者戈尔有所戒备，经过美国队长的建议，他们将分成两批前往阿斯加德。
众人在纽约圣殿的传送法阵之前列队。斯塔克和史蒂夫都是先遣成员，他们要负责让对手失去行动能力，铬白色的金属战衣明显已经进行了进一步的修缮，手臂和腿脚两侧都附着着某种特殊装置，目前还尚且看不出用途。
魔法阵缓缓运作，发出灼目的辉光，索尔也是先发队员当中的一份子，他挥起手，冲着他的弟弟露出夸张的笑容：“就像是计划当中的那样，战士优先上战场，接下来是法师发挥的时刻——就像过去的两千年当中那样。”
“……我衷心期待你战死沙场。”
洛基翻了个白眼：“可惜你这混蛋的命硬得离谱。”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托尼？”
史蒂夫笑着用盾牌轻轻敲了敲站在自己旁边的人。
“咳，我可没有两千年那么久的作战经验。”
他说：“两年也没有，两个月——好吧，老天！我得承认，我们之前的合作全部都乱七八糟。”
“但就当这是第一次吧。”
他说：“我会做到的，因为我是钢铁侠。”
他们消失在光束当中。
从纽约圣殿的角度，无法看到阿斯加德的战况究竟如何，斯特兰奇虽然能够进行空间传送，但他毕竟没有海姆达尔那样的超远视觉以及规格之外的大脑处理能力，这位神经外科医生表情严肃：“三十分钟之后我们再出发，希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能够想出什么办法。”
剩下的三个人都是法师，并且来自三个截然不同的势力方。
洛基摊开怀表，表盘里面是十五分钟的倒计时。他看上去难得有些焦躁，就好像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在离开的时候将他一贯的冷静也一并带走了。特洛伊也有些紧张，他的手指不断触摸黑枪冰凉的枪身，原本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的方舟反应炉被魔术缩小成几乎很难察觉的尺寸，像是子弹一样被一个接一个的码放在黑枪的弹匣当中，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那是他一开始就见到过的，切伦科夫辐射的蓝光。
“这次要是能成功，斯塔克的生意说不定能做到时钟塔去，这次的事件在时钟塔当中如果有备案的话，现代魔术科估计又要站在十二学部的风口浪尖了。”
斯特兰奇突然开口：“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挺可怕的，魔术师的历史上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吧？”
“至少弗雷因的历史里没有。”
特洛伊说：“不对……或许有，但我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这是在说些什么？斯特兰奇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走吧，准备超远距离空间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