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红云的都知道,其实红云性格特别温和,并不如大家所谣传的那样可怕。那为何纣王、狐狸精面前的这个红云却格外嚣张,上来就是武力“蛊惑”?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红云!
镇元子顶替基友奉师命下山,不得已与红云分离,心情正不爽,撑不过几秒,连微笑的假面都撕去了:“看什么看?还不快些下命!”顿了顿后,镇元子眼珠一转,“慢着,命令还是得下,但你让他们把炮烙的刑具,还有杜太师,都带到宫中来。”
“??”纣王又是不解又是愤怒,“你当我是——我下我下。”
纣王迎着镇元子的鞭子飞快地怂了,传令时心里都在想:擦!果然水镜里展现出的人设都是骗人的,只有谢圣的相声所言句句是真!这红云平时在水镜里体现出的性格多么温和啊,我都被迷惑了。
镇元子放下鞭子,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又找茬道:“你奏折呢,身为君王奏折都不批的吗?好,那日后你就负责这殿内的扫洗罢!”
“?!我可是——”纣王怒到一半,憋屈地说,“我扫我扫,您别动不动就抬鞭子……”
这什么臭脾气啊,怎么比我还暴君!
没有了镇元子的庇佑,纣王的兵将很快就将杜太师压进了宫中,途中恰好碰上运输炮烙刑具的宫人:“咦,这是何物?”
宫人连忙道:“是苏娘娘做出的刑具,这铜柱烧红以后,便将犯人绑在上面炙烤……”宫人自己说得都开始发抖,埋下头道,“是,是陛下的旨意,说要送去殿内。”
被五花大绑的杜太师听得此言,目眦欲裂,惊愤之余心头一片凄凉,不禁顿足号啕道:“昏君,昏君!仙人竟也折在那毒妇昏君手中么?红云大师啊!是我杜某连累了你!”
纣王正颇为憋屈地坐在小板凳上,擦着一柄玉如意,在宫殿中听得杜太师的大骂,气得差点把宝贝给砸了,然而一边的镇元子却频频点头,很是满意:“这杜太师人倒是不错,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连累……我。”镇元子嘘小狗一样的对纣王一努嘴,“去,你叫人把刑具和杜太师带进来。”
纣王恨不得一剑把镇元子戳个对穿,无能狂怒了一会后,也只能照办。
兵将与宫人领命,将刑具和骂骂咧咧的杜太师送进门,镇元子掐了个隐匿诀,没被任何人瞧见,等到闲杂人等都退开了,他才显露身形:“委屈太师了!”
杜太师骂到一半傻眼:“昏君——呃,仙人,你没死?”
纣王在一旁狠狠摔了一下抹布:他妈的,明明是我比较委屈。
镇元子完全无视纣王,对杜太师道:“我和你直说了吧,殷商没几年好的了。你命中有此一劫,今日我将你救下,给你两个选择,其一是隐姓埋名,权当杜太师已经死了,其二,我山海茶社还缺一块人族办事处,专门处理、安排茶社在人族的业务,你要是愿意,我就招你入茶社工作。”
杜太师都惊呆了,说实话,他进宫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冤死的准备,没想到居然还能山回路转,有这种好事砸到头上?
镇元子道:“如果做得好呢,我们也可以考虑酌情随薪酬发放仙丹,给你延年益寿……”
别说纣王了,就连镇元子膝上卧着的狐狸都瞪大了双眼:……靠?!早知道她还干这坏事做什么,不但毁了自己的仙途,还平白给杜太师送助攻!
…………
夜半三更,纣王与狐狸精都怀揣着一腔愤懑入睡了,镇元子坐在宝殿屋顶,和真红云聊视频,将自己这边的情况都说了:“……我打算以后都这么做,纣王想杀谁,我就把那人送到山海茶社去,一来给师父输送优秀员工,二来,也不会影响后续的天命。”
镇元子很自然地说:“就像这次杜太师的事一样,现在宫里人大概已经把话传出去了吧!纣王荒淫无度,昏庸残暴,居然因为妖妃的耳边风,将杜太师抓入宫中,行炮烙之刑,甚至于还要和爱妃一块儿亲自动手!”
红云忧心忡忡,愁眉不展:“那原本的苏妲己——”
镇元子:“自然也是和杜太师一块儿送去了,虽说她入宫是因为纣王好色,与狐妖诡计无关,但毕竟狐妖坏了她苏妲己的名声,让那么多人辱骂,也算是为狐妖、量劫所害吧?我觉得她也挺无辜的——你别皱眉头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就是帮你完成一下任务么!师父如果要发怒,罚我!我顶着!”
“你倒是聪明,师父看到白送的员工,估计发怒是不可能了。”红云舒展了眉头,无奈又好笑地说,“镇元子兄,要说担心,明显是你更过分一点吧!在师父书房外偷听到师父让我下山做任务,你就非要顶替我……虽说是量劫,但这任务又没什么危险的,不过就是看守狐妖不得插手帝王决断,再监督一下师侄们的比试罢了,打神鞭都给我了,难道还能有什么意外?再说了,这是我的天命。”
看过《封神演义》的人都知道,最初襄助杜太师的,其实是元始门下,一个叫做云中子的弟子。在洪荒流的小说里,大部分作者都认为这位特别幸运的云中子其实是红云转世,也不知这是不是巧合,谢圣所在的这个洪荒,红云没死,元始门下也没出现那个叫做云中子的人,谢圣思来想去,还是让红云出马了。
镇元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打从头一次讲道弄丢红云以后,盯红云就跟盯眼珠子似的,很霸道地一挥手:“木已成舟!不要多提。我还是回头想想,怎么‘蛊惑’纣王多‘杀’些人吧,好孝敬师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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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哪吒!”
陈塘关总兵府外,几个小屁孩搭了个罗汉人塔,扒在墙上小声地喊哪吒:“你还能不能出来了,不行我们就自己去玩儿了!告诉你,我们在城墙门上发现了个好玩意儿。那上面有一张弓和三把箭,谁都拿不起来,我们打算去试试,谁能拿起那弓箭谁就是老大!”
“哼,我一定能拿起来!”哪吒顿时坐不住了,放下枯燥的课本,很谨慎地四下里张望,没瞧见自己两个爹外加太乙的踪迹,喜笑颜开地架起风火轮飞越墙头,“我来了我来了!”
一群熊孩子打打闹闹,一路爬上城门。
兵将们都认识这些孩子,而且他们所去的方向也不是什么隐秘之所,乃是总兵李靖放置兵器的地方,因为里面有一张谁也使不了的震天弓与乾坤箭,平时也会有些小年轻好奇地来挑战,所以根本没拦。
哪吒好久没放过风了,混天绫在他身后几乎摇成了狗尾巴:“看着!我来!”
哪吒一挽袖子,伸手就去抓——抓,嗯?
哪吒:“谁挡着小爷——啊!”
面前山一样高大、稳如磐石的,不是山七更是何人?!
哪吒大惊失色,掉头就走,被山七一把拎住,其他几个小孩也叫着跑走了,留下哪吒疯狂挥手,一会儿捂屁股,一会捂脑袋:“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出来玩玩!嗷!”
山七弹了哪吒一脑瓜儿崩:“作业做完了?口诀背会了?走,默写一下三乾五坤阵来给我瞧瞧。”山七又揍了哪吒屁股一下,“还出来玩玩,还想玩儿弓是吧?我看你是功课不够多。”
哪吒好绝望地被拖回去学习了:“QAQ”
不知多少里外,骷髅山白骨洞山崖上。
石矶娘娘的童子碧云,正挎着小药蓝高高兴兴往回走,全然不知自己刚刚被山七所救,躲过了一场被天外飞箭一箭穿喉的死劫。
回到白骨洞口,碧云童子问彩云童子:“娘娘的客人还在里头呢?你怎么不进去服侍。”
彩云童子翻着白眼道:“那玉石琵琶精把我挤兑出来了,也不知道和娘娘说些什么,瞧她一脸坏相,肯定是在忽悠娘娘。”
还真是被彩云说中,洞府里,玉石琵琶精正诓骗着石矶:“姐姐不知!那千年狐狸精不尊圣人法旨,意图戕害人命,宫里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说苏妲己魅惑君王,炮烙了杜太师。虽说迷惑君王、灭亡殷商是圣人法旨,但娘娘也说过,叫她不可滥杀人命啊!我虽然曾是她的好友,却也看不过去这等不尊圣人的行为……”
石矶根脚原本是一块石头,与这玉石琵琶的玉石产在一处地方,算是老乡了。石矶哪里想到这玉石琵琶精是两面三刀,对着狐狸精挑拨,又反过来向着她告状,反正宫里的消息确实是散播出来了,石矶大怒道:“那狐狸竟敢这般视圣人的威严于不顾!我这便打杀了她去,到时候你来接替她的任务,日后让女娲娘娘助你登仙途!”
石矶取来法宝,当即化作一阵妖风刮了出去,门口的俩童子都没拦住:
“娘娘去哪儿!”
“娘娘要不要喝口水再考虑考虑!”
碧云和彩云:“……”
哇,追是追不上了,赶紧报告师门吧!碧云和彩云赶紧就想进洞府,找传音铃,却被玉石琵琶精施法拦住:“好不懂事的小童子,姐姐可曾让你们进来了?”
碧云童子顿足:“这可恶的琵琶精,快,咱们去陈塘关,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拦住娘娘!”
——拦,是来不及拦住的了。
石矶的脚程多快,两个童子还在路上的时候,石矶已经架妖风冲入朝歌,一路闻着狐骚味儿往后宫的方向去。她倒是不想伤及无辜,沿途特地避开了走动的侍卫、宫人,绕到妲己行宫后殿,透过雕刻精美的窗缝儿,窥探到里面有一浑身艳红的身影来回走动,姿态相当横行霸道的样子。
再加上这狐骚味儿,嗯嗯,肯定就是那坏狐狸了!石矶点点头,抄起太阿剑,对准那红色的背影狠狠掷去。
“啪!”
打神鞭夹带着镇元子接近圣人的法力直击而来,石矶的功力连太乙真人都比不上,更别提镇元子这一鞭,当场就被打得死得透透的。神魂离体后,石矶都没反应过来——呀?我怎么死的?
截教弟子千千万,镇元子也就是临下山前才恶补了一下要上封神榜的、去天庭的都有哪些,哪能第一时间通过石矶的法宝认出石矶,还当是有人偷袭呢!一鞭子打来才感觉:唔,这敌人也太弱了吧。等等?好像有点眼熟?
石矶看到镇元子此时的面容,呆了好一会,才哇地一下哭出来:“红云师叔!我杀错人了呜呜呜……我是石矶啊!”
镇元子:“……”他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你好好的,来朝歌做什么!”
石矶就将琵琶精说的话,又跟镇元子讲了一遍,好伤心地抽抽噎噎道:“我,我这就死了吗?”
“……”镇元子好生无语,“你挺能啊,姜子牙还没把封神榜送下来,你就死了。就这还上封神榜呢?要是我就给你送西方教去了。”
石矶大哭:“我本来想去天庭的!”
镇元子直翻白眼:“昊天浑身连脚底板都长满了心眼儿,才不会想要你呢!”
这咋办,镇元子也没想到石矶死得这么快啊:“……你自个儿回《山海经》里去吧,说不定还能夹道迎上你下山的姜子牙师弟。”
石矶嘤嘤道:“我的道童……那害人的琵琶精……”石矶扑上来,“师叔替我报仇——嗷!”
镇元子又不是真红云,反手就把石矶魂魄打飞了,骂骂咧咧:“丢死人了,还好意思哭。”说是这么说,镇元子琢磨了一下自己目前扮演的红云人设,“嗯,红云道友一向最心软的,而且还特别善良,打杀不是道友会做的事,我叫几个西方教的弟子来吧,给那什么玉石琵琶精念念经好了。”
当然了,这念经肯定不是讲道的意思,而是直接把玉石琵琶精给超度了。镇元子点点头,夸奖自己:“我真是个聪明的老善人。”
·
自己挖自己的墙角,纣王当然不愿意。但是不愿意没用啊,镇元子的武力“蛊惑”还等着呢,几次反抗无效后,纣王只能自暴自弃了,该杀谁杀谁,自我催眠镇元子不存在,这些人是死了,真的被自己杀死了。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只有自我欺骗、混混日子这个样子。
伴随着纣王的暴行愈演愈烈,臣子们怨声载道,就连纣王的两个儿子都愤然而反。也是在这个时候,带着封神榜下山的姜子牙终于姗姗来迟,因为路上遇见了哭哭啼啼的石矶神魂,知道红云师叔祖在纣王宫内,赶紧来见:“师叔祖辛苦。”
纣王这些天,都憔悴了,听到姜子牙对镇元子这么说,几乎一个眩晕气倒在地。
打从这红云进宫以来,最辛苦的是谁?是他纣王啊!明明这些日子都已经没有女色可以进了,成天就是干一些扫洗的卑贱活计,上了朝还要被百官骂他好色、昏庸、不干实事,饶是纣王也差点委屈地当朝落泪。
镇元子却是半点没有心软,很嫌弃地说:“你昨天吃的也不少啊,怎么擦个地都这么没力气。”
姜子牙干咳一声:“可能是我路上见到石矶师妹,多耽误了一些时间的缘故,来朝歌前我听说闻太师已经出征东海,这正是鼓励周文王倒反殷商的好时机啊!”
还以为姜子牙是要替自己解围的纣王:“???”
他妈的,这臭老头子,跟这混账神仙一样,都不把他当人待啊!当着面商量怎么反他!
真正的苏妲己已经被送出宫,在茶社工作去了,留给纣王的只有一只话都说不了的狐狸,这时候窝在纣王怀里,带给他寒冷深宫中唯一的一丝温暖。一狐一人缩在一处,悲伤地抱团取暖。
“不错,也是时候了。文王的大儿子伯邑考都已经被我送去茶社了,赶紧让他们父子团聚算了。”镇元子将自己先前的一番盘算跟姜子牙一说,而后又道,“咱们还是尽量保持不要伤及无辜的底限,既然纣王这边已经被我掌握了,以后两方交战呢,咱们定个规矩,让先行官先打!哪一方输了,哪一方该上封神榜的上封神榜,去西方的去西方,还有该下地府的啊,可以挑选去茶社的啊……”
别说纣王,就连姜子牙都惊呆了:“这,这不行吧?”
有点儿儿戏了,两军交战,军队都列阵在前了,只派几个先行官去打,打完了就撤?那兴师动众,聚集那么多军队干嘛!
镇元子道:“你别说,我有预感,这种君子之战的方式以后说不定会很受推崇呢……”
镇元子还真的说中了,殷商之后,春秋时期,这种打仗方式就特别流行。与此并生的还有不斩来使、宣而后战——就是打仗必须师出有名。如果谢圣在这儿,肯定会告诉镇元子、姜子牙,这都不算什么,还有更让人无语的呢,比如两军打仗要是瞧见对方国君,不但不能攻击,还得向对方行礼……
纣王实在忍不住了,愤怒地说:“你们,你们这是把我的亡国之危,当做女儿家招亲、当做儿戏吗?!还比武定输赢?”
镇元子淡然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
纣王:“挺好挺好,我们都做有仁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