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期的记忆里,许未迟的分寸总是拿捏得很得当。
少言寡语就不会导致言多必失,礼貌待人就看起来非常有绅士风度,进退有度显示了十分良好的家教,许未迟全做到了。
当然,他还不止这些。
因为许未迟对弟弟的关心,捎带着也对弟弟的老师也关心了,每天亲自送上水果茶点,有时候还亲自送上宵夜。
这只是温柔的一面,而在樊期眼里,他透过这一面又看到了什么呢?
看到了许未迟若隐若现的强健肌肉,也因为这些肌肉,他无限延伸地想象了许多看不见的地方。
许未迟大概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比例完美,线条完美。
所以在后来慢慢接触的日子里,樊期不对这个哥哥抱有非分之想,简直是天方夜谭。
许未迟太好喜欢了,动不动就能喜欢上。
现在这位哥哥,还是保持着他从前的优良习惯,话少,礼貌,并进退有度。
明明昨天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亲密接触,也在樊期耳边说了些让人血脉偾张的话,但现在,他要和你客气,你有什么办法。
许未迟在隔着樊期两米的距离的一个单人沙发坐下,生分得像是刚刚认识的朋友。
“发烧不要喝酒。”许未迟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把药拿了出来。
樊期哦了一声。
许未迟又问:“刚才喝了吗?”
樊期点头:“喝了。”
许未迟转头看樊期,好像因为樊期喝了酒露出了一点生气来。
樊期稍作猜测:“怎么了?不给喝?”
许未迟:“喝酒不能吃药。”
樊期淡淡哦了声:“那就不吃了,反正我也没多不舒服。”
许未迟好像消化了很久樊期这句话,最后才拿起桌上的杯子,递过去:“喝水吧。”
樊期低头看杯子:“水不是刚烧的吗?”
许未迟:“我拿了两个杯子来回倒。”
樊期:“……”
也没做什么厉害的东西啊。
樊期你心脏突然这么重跳一下干什么?
多大点事?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樊期转头对许未迟笑,酒窝一定要露出来:“谢谢哥哥。”
许未迟轻轻嗯了声:“没事。”
樊期把脑袋探过去:“够不着。”
许未迟顿了一下,站起来些,把杯子再递过去一点,但樊期还是没有要伸手的样子。
樊期:“哥哥喂我呗。”
许未迟渐渐面露难色。
樊期继续:“手有点疼。”
许未迟皱眉看樊期的手:“手怎么了?”
樊期只说:“疼。”
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许未迟只想了半秒,然后就站起来,但还是客客气气的,在和樊期隔着一人距离的地方坐下。
樊期双手插兜,等待投喂。
许未迟把杯子递到樊期嘴边,樊期撅起嘴,咕噜咕噜。
其实别人喂着喝水这个动作,一点也不能让水更好喝一点,反而还容易配合不好增加难度,樊期这不,两口就不想喝了。
就在这时,樊期看到正前方的阳台外面,探出一个脑袋。
樊期眨了一下眼睛。
以现在的齐越视角,许未迟背对着齐越,脑袋还和樊期交错,颇有点接吻的感觉。
他看到齐越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咳咳咳。”樊期被齐越的动作呛到,咽下水,往后缩了一下。
许未迟把手收回来,见他没什么事就把杯子放下。
许未迟:“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樊期摇头:“没有。”
许未迟:“手?”
樊期:“没事。”
许未迟又说:“刚才你朋友说还有。”
樊期:“他瞎说的。”
许未迟看着樊期的眼睛:“别骗我。”
樊期顿了一下,心里骂了声妈的,接着委屈起来:“要有也是伤了心,”樊期捂着自己的心口:“哥哥马上要走,我难过。”
许未迟眼皮缓缓打开,轻轻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来:“我认真问你。”
樊期继续惹许未迟,一脸欠揍的表情:“我认真伤心。”
樊期说完认真看许未迟,见他好像快要生气,但又很快收了回来。
许未迟点头:“没事就好。”
毕竟这个身体已经不是19岁的身体了,体质好了许多,这次发烧不像从前那样难受,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屁股的疼大过一切,身体的其他疼痛都变得小意思了起来。
樊期把水杯拿起来,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转头问许未迟:“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许未迟说:“许昱给你寄过专辑。”
樊期点点头,再拿起水杯,果然是这样。
但又想到一件事,樊期又把水杯拿开一点:“不是已经到机场了吗?”樊期说着笑了一下,看着许未迟:“为我回来的啊?”
许未迟想了想,才说:“行程有变,晚上还有事。”
樊期:“……”
妈的。
樊期不喝水了,把水杯放在了茶几上。
“我没事了,”樊期突然用很疏远的语气说:“许先生还有事吗?”
许未迟不回这句,问他:“经常发烧吗?”
樊期摇头:“没事,不经常,”顺道皮一下:“就是太久没做了。”
许未迟明显顿了一下:“多久?”
樊期不过脑地胡说八道:“好几个月了吧。”
空气突然安静。
樊期仿佛看到了静止画面。
几秒后,樊期干笑一声:“那就不留许先生吃饭了,”他指了指和许未迟一起到的外卖:“你看,也只是两人份。”
许未迟低低说了声好就站起来,他指了一下樊期的手机:“有事给我电话,我今天都在。”
樊期撇嘴:“晚上不是有事吗?”
许未迟还是说:“都在。”
樊期微笑:“哦,知道了,谢谢。”
许未迟又说:“多喝水。”
樊期:“知道了,谢谢。”
樊期保持端正坐着的姿势,直到许未迟离开把门关上,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然后他把身边的抱枕拿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觉得他挺有病的。
这一来一回的在许未迟面前干什么呢?
28岁了,能不能成熟稳重一点?
好他妈幼稚。
还以为许未迟仍旧是那个惯着你脾气的许未迟吗?
你看,人走了。
他从前确实经常一听到许未迟要工作就不开心,但因为不想太影响许未迟工作,稍稍克制了这份不开心。
可不能憋着啊,所以就喜欢拉着许未迟一起不开心。
重点是许未迟还由着他来。
樊期很懂得看许未迟的脸色,总能见好就收,闹得差不多了就收手,再在许未迟那儿哥哥哥哥地叫,许未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吵架吵过,闹别扭也有,大半夜不回家打电话让许未迟出来接他这事也做过,还曾让许未迟发誓这辈子只爱他一个,还曾抱着许未迟哭,说不想分开,还曾……
哇。
青春真是经不起回忆。
谁回忆谁尬。
疼痛疼痛,太疼痛了。
28岁成熟男人回忆19岁小菜鸡,免不了一阵唏嘘。
于是樊期坐在沙发上,惆怅地唏嘘了一把。
不过他没能唏嘘多久,因为阳台那边那个频频探脑袋的人拉开落地窗,走出来了。
“走啦?”齐越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继续在屋内探头探脑。
樊期回答:“没走,在床上等着我呢。”
齐越一听,就立马把视线放在了樊期的卧室门上,并惊讶道:“真的啊?”
樊期:“你用脚趾头想想是不是真的。”
齐越:“我用脚趾头想,在床上等着的人大可能是你。”
樊期:“麻利滚。”
齐越:“哈哈哈别啊。”
齐越绕过茶几走过来,贴着樊期坐下,樊期低头看两人裤子的布料仅隔几厘米,想着,这才是朋友应该有的距离。
“真发烧了啊?”齐越看了眼拆过的药,用手背摸了摸樊期的额头,再摸自己的额头,点头道:“是有点烫。”
樊期叹了声:“几百年没烧了。”
齐越问:“上次什么时候?”
樊期抬下巴,努了努药:“也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齐越笑起来:“你和他在一起怎么这么脆弱?”
樊期再叹一声。
可不是。
樊期问齐越:“你见过我生病吗?”
齐越想了想,摇头:“没见过。”
樊期说:“我这么一个大男人,当初和许未迟在一起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樊期仰头想了想:“发烧了三次,嗓子疼了好多次,腿崴过,还因为胃疼去了医院。”
樊期说着自己都笑了:“厉害吧?”
齐越不可置信地看着樊期:“可以啊,多愁多病身啊。”
樊期耸肩。
齐越又说:“我当时以为你只是随便谈了个恋爱,你跟我说的时候挺轻描淡写的啊,我那时还想,就一个多月,能是什么东西就没在意,”齐越摇摇头哇的一声:“对哦,你把他的首字母纹在腰上就足够说明一切了,我为什么没想到?”
樊期呵呵一声:“也没那么夸张,纹身主要是因为……”樊期想了想,声音低了点:“我脑子坏了。”
齐越扬眉:“那你去洗掉啊。”
樊期:“那得多疼。”
齐越一副看透你的神情:“你怕疼?”
樊期脸不红心不跳:“怕。”
齐越切的一声。
樊期接的那些片,吊威亚,打斗,下水,跳楼,什么危险的动作没做过,怕这点疼?
齐越能信就怪了。
不过齐越还是很好奇:“你们怎么开始的啊?你家厕所哥哥看起来挺高冷的。”
樊期屁股还有点疼,这会儿和齐越聊着,又趴了回去。
等趴好之后,他对齐越一摊手:“这不得,我主动。”
他当初和许未迟的进度条,完全靠他的一腔热血。
一见钟情了之后,其实樊期没做什么。
毕竟是来当家教,不是来谈恋爱的,所以那天喝了几口许未迟的水,回答了几个许未迟关于他一些基本情况的问题,他就收了心,并被带去见许未迟的弟弟,也就是许昱了。
老老实实,安安分分。
两人上楼时,许昱正在练钢琴,他见两人上来,非常乖巧地站起来。
长得很好看的一个小男孩,樊期当时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家人基因真好。
樊期此前了解过这个弟弟,初一下学期,有点偏科,英语不太行,但很喜欢音乐,也喜欢唱歌。
“叫樊老师。”许未迟对许昱说。
许昱对樊期点头:“樊老师好。”
樊期笑:“你好。”
樊期是高考结束的第二个礼拜去的许未迟家,许昱那时还没放假,正在期末冲刺中,课程很紧张。
所以那天下午,许未迟在一旁听樊期上了一节课后,大概是觉得樊期不错,就询问他近期是否有空。
许未迟的话里是希望樊期能每天晚上都能来,说不止是英语,许昱其他稍弱一点的科目,樊期也能一起补一补,最后还明示樊期,价格不是问题。
樊期这不,肯定答应啊。
“好索然无味的开始,”齐越喝着啤酒吃着饭:“能不能快进一点?”
樊期瞥齐越:“背景不用交待吗?你怎么回事?听你那些狐朋狗友编的故事听多了,嘴养刁了?”
齐越嘿嘿两声:“你说你说,我不插话。”
樊期轻轻哼了声:“我每天都去,许未迟那几天可能也挺有空的,也可能是想监督我,我去许昱房间上课,他就在一旁听着,”樊期想了想,啊了声点头:“应该是想监督我,有时候带着电脑边工作边听课。”
齐越突然举手。
樊老师:“你说。”
齐越:“为什么不可能是想见你,所以才每节课都去听?”
“不愧是你,”樊期笑了一下:“虽然你这个说法我很喜欢,但还真不是。”
樊期继续:“第四天,我突然胃疼。”
樊期说完这句,齐越整个人都坐直了。
樊期笑着点头:“是的,这就是故事的开端,爱情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