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地组织语言,努力尝试着安抚:“你听我解释。”
“你说。”江炽倒不是蛮不讲理,盯着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林理却没有立即说,而是极为缓慢地眨眼,“……我们一定要这样说吗?”
江炽是直男,或许意识不到问题,但是这样上压下的姿势,很难让他表现出不在意。
“事还挺多。”江炽冷哼出声。
他松开林理手腕,退至床尾曲腿坐下,随即动了动眉毛,一脸嫌麻烦的模样,“现在可以说了?”
林理连忙从床上坐起,下意识朝他挪近了点,脸上还挂着点心有余悸,一副同家长告状的语气:“我做噩梦了。”
江炽:“……”
他心下微微觉得怪异,但又不排斥林理语气中的亲近,“什么噩梦?”
林理后怕地摸了摸胸口,“梦到了我室友。”
然而话音刚落下,他就意识到了话里的歧义。他连忙扭头朝江炽看,果真看见对方冷眉冷眼,一脸危险与警告地盯着他。
他迅速改口纠正:“我是说前室友,学校宿舍的室友。”
江炽面上情绪稍稍解冻,“你和宿舍室友关系不好?”
“不好。”林理摇了摇头,甚至不愿意多提。
江炽露出思考的神情。他和林理认识时间不长,但也看出他人缘很好,尤其是异性桃花缘。如果非要说和谁有矛盾的话,那大概就是——他若有所思地挑眉,“陈寅是你室友?”
林理惊讶地看他,默认了他的猜测,“你认识陈寅?”
“知道,但不熟。”江炽声线平淡,“唐流说他是个小富二代。”
有关陈寅的话题到此打止,林理开始回忆醒来的画面。
“所以你压着我的手和脚,是因为我做梦踢到你了?”林理表情微妙地问。
江炽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莫名神情。
林理:“……”
“我只是想知道,”他终于找到合适时机,问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江炽表情都没变一下,满脸波澜不惊地纠正他:“这是我的床。”
林理:“……”
“我睡觉的床。”他好脾气地改口。
“姜柚柚让我来叫你。”江炽轻飘飘瞥他一眼,话中似有取笑意味,“你睡得太死,在下面叫不醒,我就上来了。”
林理面颊微微一热,回头去床上找手机,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又挪回江炽身旁问:“现在几点了?”
“三点。”江炽按亮手机屏幕。
林理爬下床穿好鞋,着急赶回去画作业。走前看到唐流桌上有充电线,决定把手机留下充电,下午画完再回来拿。
江炽那里还有把钥匙,林理拿着钥匙没有还,回去以后加快进度,四点左右交上了作业。姜柚柚走得比他早,他和班上男生结伴回宿舍,林理去五楼拿充电的手机。
宿舍里没有人,唐流还没回来。手机电量已经充满,林理拔掉插头,拿了手机要离开,余光扫到江炽床铺,又停下了脚步,犹豫要不要把床单拆下来,带回去洗。
江炽问他有没有洁癖,但看对方那样子,以及当初他们的合同内容,应该是比较在意边界感的。现在江炽的床被他睡过,他虽然没出汗也每天洗澡,但对方多多少少会介意。
如果要拿走被单和床单,他不确定江炽有没有备用,林理决定打电话问问他。他低头在手机里翻号码,宿舍五楼视野不错,林理在学校住了三年,从来没有上五楼看过。
宿舍里信号时常不好,他拿着手机往阳台走。路过墙边的穿衣镜时,林理发现衣袖上有点脏,像是上楼蹭到墙壁灰尘。
林理没有再往阳台走,一只手拨出号码,将手机举在耳边,另一只手去开卫生间的门。
门朝里滑开的那一秒,宿舍里响起熟悉的铃声。林理动作忽地僵住,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但已经来不及退回,他一只脚跨在门里,看见卫生间开着窗没开灯,刚刚冲完澡的江炽,指尖勾着一块毛巾,浑身滴水什么都没穿,眸光锐利嘲讽地站在阴影里,“这是对我上床那件事的回礼吗?”
林理:“……”
“我什么都没看到。”他红着脸就要往外退。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江炽冷脸嗤笑一声,话里字字夹枪带棒,“逃避可不是成年人该有的想法。”
林理:“……”
他硬生生撤回了步子,佯作若无其事地抬头,“说得有道理。”是自己不敲门有错在先,这会儿不管江炽说什么,他都得尽量顺着对方,“都是男生,看看怎么了。”
毕竟被看光的人是江炽,不是他自己。可话说归这么说,他的视线游离在半空中,也没敢真的大大方方看。
“看看怎么了?”江炽非但没消气,反而被他给气笑了,“说得也是,看看也不用负责。”他抬手扔开毛巾,往阴影外迈出一步,面无表情地向他提议,“不如你也脱掉给我看看?”
林理:“……”
他没说话,一时半会有点走神,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江炽嗓音又凉又缓地问:“你在想什么?”
林理一个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真难伺——”
江炽直接冷笑出声。
林理从灵魂出窍中回神,及时止损地闭紧嘴巴,猛地往外退一大步,用力拉回了眼前这扇门。他隔着门干巴巴道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我会记得先敲门的。”
门里没有任何回应,林理走回桌边坐下等他。没过两分钟,那扇门就开了。林理转头想看他消气没,视线却直勾勾往他身上去了。
江炽穿了条宽松的长裤出来,裤头抽绳松垮随意地打着结,挂在他肌肉紧致线条漂亮的腰上,往上走是他浅麦色的腹肌和胸膛,他上半身什么也没穿。
林理喉咙里紧了紧,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飞快转开了目光问:“……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搬进江炽家里这么久,从未见他哪天洗完澡后,不穿衣服在客厅里走动。
“穿什么衣服?”江炽的声音听着是气消了,却多了几分故意的味道,甚至面色如常地走近,“不都是男人吗?”
林理有点紧张,装作忙碌的样子,低下头去看手机。
江炽停在他面前弯腰,伸手按住他的手机屏幕,眯着一双黑眸审视他,“你不敢看我?”
“没有的事。”林理否认。
江炽却愈发敏锐地笃定,“你就是不敢看我。”
他落在身侧的指尖轻动,生出想要捏住他下巴,将他那张脸抬起来的冲动。但在念头生出的那一刻,与此同时从心底浮起的,是与念头伴生的怪异感,这样的动作与姿势,并不适合他对林理做。
压下了这样的想法,江炽轻轻哼笑出声,“话不都是你说的吗?现在不敢看的人也是你。”
“问我为什么不穿衣服,”没有再继续为难他,江炽转身拉开衣柜,收起脸上表情淡淡答,“衣服没拿进去,我怎么穿。”
林理:“……”
他等江炽把衣服穿上,才抬头问他床单的事。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在短暂停顿后,回答不用拿去洗。
显然江炽也没什么洁癖,林理放下钥匙离开了。出门遇到唐流和严宁,两人拎着零食饮料回来,唐流问他中午睡得好吗。
“宿舍其他的床没铺,我中午有事回不来,只能让江炽告诉你,备用床单被子收在哪。”唐流说。
林理听得一愣,甚至忘了回话。
唐流也跟着愣住,“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理反应过来,动作缓慢地摇头,“没有,我睡得很好,还睡过了头,麻烦你了。”
唐流还挺喜欢他,闻言扬眉朝他一笑,“欢迎下次再来。”
他没有细想林理的反应,直到和严宁走进宿舍里,才知道林理为什么会愣住。宿舍里早上他出门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回来后就是什么样子。
两张铺好的床不多不少,江炽压根就没告诉林理,备用床单和被子在哪里。
江炽直接让人睡自己床上了。
唐流神色复杂,放下东西没说话。严宁进去上厕所,江炽转头问他:“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让林理睡你床上了?”唐流啧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江炽眉间浮着漫不经心。
“问题可大了。”唐流拉过椅子坐下,“我可没忘记,你恐同的原因。”
“他和沈橙不一样。”江炽语气简洁。
唐流当然知道,他们不一样。至于是人不一样,还是事不一样,他没有再开口问。
严宁上完厕所出来,唐流让他带点零食回宿舍。严宁也没跟他客气,拿袋子往里装了一点。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出门吃饭。严宁宿舍在二楼,路过二楼时,他小跑回去放零食,让江炽和唐流在楼梯口等他。
楼下不知道哪间宿舍,像是突然闹起矛盾,声音隐隐约约传上来。这个时间正是饭点,回来的学生并不多,似乎也没人去调解。
两人等了片刻,严宁小跑回来,也听到楼下动静了。他们往楼下走,江炽向来不怎么爱管闲事,唐流作为前任学生会会长,没控制住管事的习惯问:“楼下住的哪些专业?”
严宁同样有些困惑,“都是我们专业的学长。”
江炽似想起什么般撩眼皮,“你是学土木的?”
“是的。”严宁点头。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一楼,严宁提出去看看,剩下两人都没反驳。沿着走廊口走进去后,却看到了本该离开的林理。
“那是我们土木的学长,我清明节放假回来,行李太多散了一地,他们还帮我捡过东西。”严宁认出了陈寅和另一人。
林理像是和他们起了争执,被两人拦在宿舍门口不放。
唐流心思灵活转得快,最擅长处理这类事,知道不能过早评判干预,准备再多观察几分钟。江炽不喜欢管闲事他知道,而做事莽撞一头热的严宁,竟然也没有急急忙忙冲上去。
他心下有些诧异,看向严宁问:“你什么时候这么耐得住性子了?”
严宁轻轻“哎”了声,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小声朝唐流解释:“江哥下午才提醒过我,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觉得学长人挺好,帮我捡了东西。林理看着也挺好,可是江哥说了,让我别和他接触太多,容易被他那张脸骗。”
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江炽嘱咐的话,严宁自觉骄傲自豪地扭头邀功,“是吧江哥,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身旁哪里还有江炽的影子。
他再睁大眼睛定定朝前看,就看见江炽站在林理旁边,神色冰冷地捏着陈寅手腕,“动什么手?”
不问任何前因后果,也不问任何是非对错,他眉眼凌厉话语里含着几分凶意,丝毫不顾及旁人眼神地沉脸威胁:“你能今天在这里动手,我就能明天让你进校医院。”
严宁直接看呆了。
【作者有话说】
这周末休两天~-----------------严宁:完了,我江哥被人蛊了。
唐流:完了,江炽他管闲事了。
----------------------------------------谈恋爱之前——江炽:别和他接触太深,容易被他那张脸骗。
谈恋爱之后——江炽:别和他接触太深,他男朋友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