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投射进来的灯光和星光微不足道，林逢时的表情隐匿于黑暗之中。
睫毛颤动，他定定看着路闻至，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鼻子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喝了很多酒吗？”
他身上的酒气有点儿浓，还有呛人的烟味，完全遮掩了他自身的信息素的气味。林逢时没见过路闻至抽烟，估计是衣服上沾的。
“没有很多，”钥匙在口袋里硌得不舒服，路闻至连同手机一块放到茶几上，“不小心洒到身上了。”
空气一时静谧，Alpha原本想将林逢时抱回房间，但又怕蹭脏他的衣服。
“回房间睡吧，电脑别忘了充电，我洗完澡就睡，晚安。”
看着路闻至卧室的灯亮起，拿着衣服经过客厅去了浴室，灯光透出一点儿，很快又传出细微的水声。
林逢时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良久才收回视线，低头伸出手，手心都是指甲痕迹。
抱着电脑和招财回到房间，给电脑充上电，林逢时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翻书。
他的若无其事，其实徒有虚表。
十分钟后，吹风机的声响从洗手间传来，不到两分钟就停了。林逢时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外面某人身上，耐着性子等了许久，但门一直没有响动。
手机倏地亮起，林逢时心头莫名一紧，侧眸看了眼，发现只是新闻推送。
又过了五分钟，林逢时终究还是没沉住气起身出门，浴室的灯早就关了，客厅里漆黑一片，对面路闻至卧室的房门半掩着，光线明亮，不知道做什么。
不是说洗完澡就睡么。
正胡思乱想着，路闻至出来了，看到他后表情愣了一瞬，“怎么还没睡？”
林逢时随便找了个借口：“上厕所。”
视线垂落，借着卧室内透出的光，林逢时不经意看到路闻至右手指关节处红肿一片。
“你的手……”林逢时眉心微敛，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开，过程中发现他脖子上有明显的划痕，颜色鲜红，甚至还有血丝。
察觉到林逢时视线的落脚点，路闻至仿若无事般将衣领往上拽了拽，看了眼自己的手笑着说：“这个啊，不小心蹭的，被热水一冲就这样了……”
林逢时皱了下眉，显然不信。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淡声问：“脖子怎么了？”
“哪儿？”路闻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抬手摸了摸，无意碰到了受伤的那块，强烈的刺痛感让他身体一僵，差点装不下去。
手指微蜷，林逢时又问：“嘴又是怎么回事？”
先前客厅光线太暗，他没发现路闻至有什么异样，现在再看，到处青一块红一块的，像是跟人打了一架。
在林逢时的注视下，路闻至脸上的笑越来越僵，最后像是投降般低下头，闷声：“其实我喝多了没站稳，摔了一跤，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就这样了。”
若不是不想让林逢时担心，他也不会今晚回自己房间睡。
感觉他还是没说实话，林逢时攥紧手指，看着他脖子上还在渗血的伤口，转身回去翻找自己的小药箱。
路闻至稍微偏头，发现林逢时的行李箱都是打开的，里面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
“你要搬回学校？”
“嗯。”林逢时将药箱递给他，声音有些冷：“自己上药。”
感觉他今晚状态似乎不太对，路闻至抬脚伸进即将合上的门缝里：“你不是要去厕所吗？”
“不想去了。”
路闻至半边身子探了进来，“脖子上的伤我看不见。”
林逢时：“有镜子。”路闻至房间有全身镜。
眉梢微挑，路闻至心有疑惑，他这是生气的状态吗？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半天不见冷淡的跟刚认识似的。
谁招惹他了？应该不是他吧。
“后背也有点疼。”
僵持了一会儿，林逢时终于还是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Alpha如愿挤了进来，将药箱放到一旁，犹豫了下，抬手脱掉上衣，胸口和后背都有青紫色的痕迹。
林逢时猜得没错，他确实是跟人打架了，而且打得比较凶，对方用酒瓶砸他，他用手臂挡了，脖子上的伤是酒瓶碎片划的，下巴也挨了一拳，不过不严重。
他下手也不轻，对方伤的比他重，鼻梁估计是断了。
至于好好好的欢送会为什么会变成斗殴现场，完全是因为在场的某个人渣嘴脏，尤其是喝完酒之后。
有钱人家培养出来的不是只有各方面都优秀的接班人，也有败类和社会毒虫。
一开始路闻至不愿搭理，但那个人渣非要将话题扯到他身上，问他搞大学生是什么滋味，还说等他玩腻了借给他两天，他不介意是二手货。
除此之外，那人还当众说能把路闻至迷成这样的，肯定是极品。
总之，那人的每一句话都精准的踩在路闻至的雷区。
再然后，向来以礼待人的路闻至就动手了。要不是众人反应及时上前拉架，路闻至肯定还会踹断对方几根肋骨。
他身上这点儿伤微不足道，睡一觉起来起来估计就消的差不多了，不曾想还是被林逢时察觉到。
没跟林逢时说实话一方面是不想他担心，也不愿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另一方面是若林逢时问他为什么打架，真实原因恐怕会污了他的耳朵，要找理由搪塞，太麻烦，所以干脆直接说自己摔的。
不过看林逢时的表情，好像已经看出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了。
坐在床尾，路闻至手撑在身后，身体微微后仰，看向林逢时的眼神带了点小心翼翼。
他脖子上的伤口血液原本是凝住了的，但是被水一冲周围皮肤开始泛白，又开始往外渗血，处理不好很容易发炎。
林逢时从医药箱里翻出一次性医用湿纸巾，将血迹擦干净，然后又拿出棉签蘸取了点儿碘伏贴上患处，由中间往外推。
路闻至仰头垂眸，打量他的表情。
拿不准他到底生没生气，但林逢时这样确实让他有点儿慌，总觉得林逢时看透一切，在等他主动承认错误。
“我错了……”
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Alpha抿了下唇，又说：“我不应该说谎骗你。”
林逢时动作微顿，换了根棉签继续给他消毒。
“其实这不是摔的，是跟人打架弄的。”路闻至说着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头在他手腕内侧亲了下，认真的说：“怕你担心所以骗你……”
林逢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从药箱里翻出消肿镇痛的药膏，声音没什么起伏：“为什么打架？”
“有人喝多了酒，说的话很难听，我忍不了，就动手了。”Alpha顿了顿，又说：“我当时没喝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是在清醒的状况下揍的人，不是酒后上头的一时冲动。
路闻至很少跟人打架，在他看来用拳头解决问题是一种比较低级的手段，但对待人渣，越低级粗暴越有效。
之后冗长的时间里，林逢时沉默不语，空气一时静谧。
虽然林逢时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今晚好像有点儿不一样，让路闻至坐立不安。
身上青紫的面积不大，林逢时很快处理完，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眼，有点肿，不严重，嘴角破了点儿皮。
Alpha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林逢时给他上药不得不上前倾身。
路闻至两腿岔开，林逢时站在中间，一条腿跪在床边，这个姿势有点儿费腰。
“我知道错了。”路闻至看着林逢时，认错态度十分诚恳：“不应该对你扯谎，在你第一遍问我的时候就应该老老实实交代……”
林逢时还什么都没说，路闻至已经反省完毕并道歉，感觉下一秒就会拿出键盘跪在上面。
说完，他凑近在林逢时唇上亲了下，满眼的“我错了求原谅”。
呼吸颤了颤，林逢时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无波无澜，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晦涩：“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嘀的一声机械音响起，招财自动进入夜间睡眠模式。
路闻至皱眉回想片刻，“好像没有。”
抬手将人搂进怀里，刚要亲上去，林逢时忽然侧了下头，唇瓣贴着他的唇角划过。
淡淡的酒气和清凉的药膏味钻入鼻腔，林逢时手指蜷着，尽量用自然的语气跟路闻至对话：“傍晚，我帮你打扫了房间。”
不会直接质问，这是他能给路闻至的最明确的提示了。
他希望路闻至能够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他问一遍，他就会老老实实交代。
“我看到了，一尘不染。”Alpha嘴角牵起一个弧度，林逢时估计是进行了大扫除，公寓里哪儿哪儿都是干净的，就连浴室的磨砂地板都要抛光了。
余光瞥到一旁的行李箱，路闻至挽留道：“能不搬回去吗？”
话题被转移，林逢时不知道路闻至是故意的还是没意识到，他希望是后者。
手指攥紧，林逢时在心里演绎了数遍，“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