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惊枭没回应。
稍稍冷静片刻, 他将褚赢的手指一根根从脸上扯开，看着褚赢的目光，清亮中透着执拗：“时机不对。”
褚赢怔楞下：“什么？”
“时机不对。”宋惊枭重复着褚赢说过的话：“我对你的感情, 不纯粹, 你的一切，都对我有所隐瞒。”
他脑海里适时浮现出第一军部医疗官给他科普的内容：AO之间有着与生俱来的吸引和命中注定的羁绊，高匹配度的两个人一旦相逢, 就必定会看对眼、爱上对方……
孔夜悬医生也曾言明：Omega在发-情期内使用Alpha信息素的后果，在个把月内会很依赖、亲近对方。
这才是褚赢所说的、真正的“后遗症”。
——他正在被信息素和AO间的匹配度“控制”，让荷尔蒙激素冲昏了头脑，模糊掉性别界限，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 自己喜欢褚赢喜欢得不行，想和褚赢接吻拥抱，为了他还可以接受与同性恋爱。
当然，宋惊枭不得不承认, 在发情期之前就一直对褚赢抱有好感，可那好感中掺杂着的是爱情居多, 还是友情居多？宋惊枭现在着实有些分辨不清。
褚赢闻言, 喉咙发紧，唯恐宋惊枭同他幻想中那样当断则断。
他掀开白银面具，抬手抓住宋惊枭的肩膀, 微微俯身, 银白长发从颈项滑落, 声音干哑道：“惊枭,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不好？”
“我叫褚赢, 男Alpha，25岁，精神力和信息素皆为超S级，是深渊玫瑰组织的成员，没有不良嗜好，我父亲是最高议院的议员褚元绥，母亲是旧王室后裔，褚千帆是我堂叔，我的星行账户余额约为800亿星币，密码是你生日……”
“闭嘴，坦白晚了！”
宋惊枭喝止他：“骗我这么久，想几句话就揭过啊？！想得美！”
他打开褚赢的手，扶着墙壁慢悠悠地往回挪，心里直吐槽：麻蛋，攒这么多钱还装贫民，哄他心甘情愿地买房买车！活该褚赢之前天天啃馒头就咸菜！
真是白瞎了他的心疼！
宋惊枭走一半，倏忽想起来个重点，遂回眸道：“还有件事要通知你。”
“我不追你了，褚赢，你爱让谁追就让谁追去吧。”
褚赢是Alpha这个不争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而他对Alpha的信息素过敏，此前不知褚赢是Alpha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他心理上定然会非常抵触的。
况且，他俩要是谈恋爱……宋惊枭心底不禁倒抽口气，哪里还有他翻身的机会！
褚赢怔在原地，呼吸猛地一滞，心脏狠狠揪紧。
耳边宋惊枭的声音仿佛变得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可每一句都在用力刺穿他的心脏……他是被惊枭判处死刑了吗？
“惊枭，你答应过我，会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褚赢快步走近，身侧双手紧握，极力克制着发酵的情绪，吐露道：“我从未想过用信息素捆绑你，也不想以褚白茶的名义跟你恋爱，所以，我才答应你的追求，以此来拖延时间，待到我能恢复褚赢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再换我来追求你……”
宋惊枭听完，扯唇笑了笑：“我说过不介意你的身份，这话依旧作数。”
“在你认识到错误之前，别再来我面前晃悠。”
错误……
褚赢面色难看，从地上捡起宋惊枭摔落的东西——备用颈环。
倘若惊枭腺体发育完全，那对方的发-情期便要如期来临了，褚赢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将颈环放到宋惊枭手边，随即不等宋惊枭撵，就自觉地准备饭菜去了。
用餐时，两人是分桌而食，晚上睡觉，自然也是分床而睡。
他们冷战的状态，任凭没谈过恋爱的军士都能瞧出来，但更多是宋惊枭单方面冷战、英雄一头热，他们总会一起私下讨论，英雄又双叒叕偷看宋惊枭，且又双叒叕在宋惊枭注意到之前挪开视线了。
星舰离开104星区这天，是3月1日晚，距离宋惊枭初次结合热，刚好过去一个月。
褚赢边操控星舰（小型星舰只需一人驾驶），边观察着宋惊枭的状态。
在他第99次偷看宋惊枭时，宋惊枭忍无可忍：“你老看我做什么？！”
褚赢转过目光，又抓紧机会看回来，问道：“惊枭，你的腺体最近有无异样？”
“没有。”宋惊枭语气不佳道：“有异样也跟你没关系。”
褚赢被噎得动作一滞，星舰都跟着晃悠了下，他赶紧调整，正经说道：“有异样一定及时跟我说，惊枭，腺体对于Omega而言，非常重要。”
“如果这次发-情期推迟，说明你的腺体还未发育完全，需要进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宋惊枭努努嘴，忍下回怼的话。
褚赢除却隐瞒欺骗他以外，事事都顾他周全，待他顶好，他可以不领情，但却不好讲戳心窝子的话。更何况，他貌似还受着后遗症的“牵制”，褚赢难受，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眼不见为净。
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跑去和第三军部的人混在一块。
宋惊枭选择闭目养神，吃饭时间外，都尽量避免和褚赢碰面。
二号零点，宋惊枭仍未发-情。
晚间，他们和第三军部一起抵达145星区救援。宋惊枭无法使用精神力，不便参与作战，就独自留在星舰里修养。
而上回守护宋惊枭的小队这回主动请缨，却惨遭褚赢无情地拒绝。
“为何？惊枭不需要人守着吗？”军士长道：“万一……”
褚赢道：“不必担心，我不会离他太远。”
他与第三军部的将领们商量过计划，他会待在离星舰两公里远处，由军部负责将虫族往他这边驱赶。这样，即便有虫族偷袭星舰，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宋惊枭的身边。
而最紧要的，宋惊枭的发-情期随时可能会到来，顶级诱导型Omega的信息素，一旦外泄，没有一个年轻力壮的Alpha能够抵抗得住。
届时，非但做不到守护，军部还将会大乱。
褚赢将自个儿佩戴的颈环取下，换上新的储素囊后，走到生命仓一端，从宋惊枭身后帮他戴上。
“惊枭，我的颈环容量大，戴上它以防万一。”
宋惊枭垂眸，瞅了眼，默许了他的行为。
“这个是抑制剂。”褚赢提着大箱子放到宋惊枭随手够得着的地方，“但不能多用，记住了吗？”
“嗯。”
宋惊枭勉为其难地应一声，他泡在温热的营养液里，其实感觉不到体温有所升高，可连接的显示屏却能将他身体数据一五一十地反馈在上面，他想，发-情期快来了。
那种糟糕难熬的滋味，他实在不想再体会一次。
可腺体尚未成熟，还不能做手术。
“等我回来。”
褚赢倏地俯身，在宋惊枭额角飞快地吻了下，尔后直起身，大步流星离开了星舰。
宋惊枭搓了搓被吻过的位置，望着褚赢的背影，心里纠结得很。
抛开性别和身份不谈，褚赢这个人真的无可挑剔，不论是长相、学识，还是性格、修养，都堪称顶级，换作女孩子，宋惊枭可能早就从了对方。
但性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宋惊枭若还是钢铁直男，势必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重要！真男人，宁折不弯！”“放着软软的女孩子不喜欢，非要喜欢硬汉，是昏头了还是疯球了？”
可偏偏如今的他说不出口，他也没喜欢过女孩子。
实事求是地说，褚赢是长在他审美点上的男人，就算没有信息素和匹配度，他迟早也会被对方的颜值和人格魅力所倾倒。
换句话说，是男或女，好像只有褚赢，能超越性别，被他放进眼里和心里。
但这个结论不怎么客观。
他看褚赢自带“滤镜”，得和褚赢个把月不见面，消除掉信息素的影响才行，到时候，是友情、还是爱情，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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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星区的救援很顺利。
从空间上来看，离33星区越近，遭受虫族入侵的程度相对越重，越远则越轻；于是，他们省下的时间又接连救援了临近的137和128星区。
四号这晚，彼时褚赢刚去清理虫族，宋惊枭的体温便节节攀升，不可言说的地方再度渗出令人尴尬的黏液。
他想跟褚赢说，又怕分他的心，关键他们还在冷战。
发-情期不比初热，还有个过渡阶段，这一上来便是正式的汹涌欲-潮，险些将宋惊枭逼的直骂娘。
可他浑身软绵，没精力骂，连手-冲都冲不起来，想拿出抑制剂，又怕接下来几天没法熬，他便忍了忍，在生命仓里度过了发-情期的第一波。
而黏液和营养液早已混在一起，已然区分不出。
间歇的功夫，宋惊枭也没爬出去，因着呆在这里头有个好处：无需麻烦地频繁补充水和营养，也不怕虚脱。
脏是脏了点，将就一下吧。
不多时，舱门复而开启的声音，传进宋惊枭耳膜。
“身份识别成功。”
褚赢带着满身寒气回到舱内，什么都不做，先到生命仓那儿看看宋惊枭。旋即，他一见宋惊枭浑身潮湿，眼含春情，脸颊和唇瓣浸染着绯色，便知对方体内已是泥泞一片。
“惊枭……”褚赢嗓音瞬间喑哑：“辛苦了。”
宋惊枭斜他一眼：“离我远点。”
感觉又来了，尤其是在看到褚赢之后，那股子渴求的念头愈发强烈。这是他在后遗症期间都想亲近的人，此时此刻于他而言，诱-惑力更甚从前百倍，可看得着却吃不到，别提多么折磨煎熬了。
“别杵在我跟前！”宋惊枭抬起手指，催促：“快点！”
褚赢身体僵硬，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惊枭，你这么不愿看到我吗？”
宋惊枭没搭理他。
但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朝褚赢瞄，褚赢裹着严严实实的作战服，可他眼前浮起的，却是褚赢洁白无瑕的皮肤，结实饱满的肌肉，还有他和褚赢接吻的画面……
“操。”
宋惊枭低骂一声，他怎么变得这么不知羞耻了！方才平息的浪潮再度迭起，却是比那一波更为猛烈，他要难受死了！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褚赢抱他！
他在生命仓内难耐地扭动、挣扎，这样子看起来一定诡异丑陋极了，像瘾-君子。
“抑，制剂……”
宋惊枭吐息都带着灼热温度，他的眼尾水润得像晕染了一笔红墨，颤抖的声线里掺着脆弱的呻-吟：“递给我，抑制剂。”
褚赢呼吸渐渐沉重。
须臾，他垂眸，屏蔽视听，动作干脆利落地拿出一支药剂，而后毫不犹豫注入宋惊枭的手腕，待到他的脉搏暂时平稳，褚赢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空气寂静。
许久，宋惊枭打破沉默：“你知错了没有？”
“知道了。”褚赢接道。
宋惊枭抬头问他：“你错哪儿了？”
被宋惊枭注视着，褚赢喉结滚动了下，摘掉面具，支支吾吾地说：“我错了，惊枭，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才对你坦白。”
“你还没知错。”宋惊枭摆摆手：“旁边候着去，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过来。”
褚赢没挪动半点，他定在原地，脸上透着罕见的迷茫和委屈，却让他俊美无俦的脸更生动几分。
“我想不出来，惊枭。”他半蹲下身子，面对面地望着宋惊枭：“可否，给我一点暗示？”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
宋惊枭一时气结，忍不住捏起褚赢的脸颊使劲扯了扯，把他白皮扯红才罢休：“你像是把我当成傻子冤大头耍，但凡换个没有任务在身的人，你的所作所为，就是骗身骗感情骗钱的小白脸人渣！”
“我没骗到身。”褚赢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宋惊枭：“……”
他冷哼一声：“你还有这个打算？”
褚赢低咳了一声，避而不答，他起身给生命仓里添补药剂，却不经意间瞥见宋惊枭颈后多出几条抓痕。
“是腺体痒吗？”
宋惊枭点头：“发-情的时候，哪里都很痒，抓这里最能有效缓解。”
“不能抓。”
褚赢用消毒剂给抓伤处消了毒，继而轻轻地吹了吹，谁知这一举动，却引起宋惊枭半边身子的酥麻，痒，但更多的是舒服。
宋惊枭缩了缩脖颈，耳根红透了：“你不准乱吹。”
褚赢应声，又蹲到宋惊枭旁边，拉起他的手，放在颊边贴紧：“惊枭，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没有！”
宋惊枭想抽回手，却没抽动，便唬他道：“而且，我后遗症还没‘痊愈’呢，说不定，我对你只是友情，根本不喜欢你。”
“不会的。”
褚赢口吻笃定，听得宋惊枭想打人，但宋惊枭没打，他嗤笑道：“你很自信啊。”
“惊枭，我喜欢你。”
褚赢冷不丁表白道。
宋惊枭一怔，张了张嘴，又闭上，咽下了刚才想怼人的话，但心跳却怎么都捂不住，一声响过一声。
短短几秒，他的脸颊迅速涨红，赛比猴屁股。
“你干嘛突然表白……不讲武德！”
“其他Alpha跟你表白，你从不会脸红。”褚赢眼底蕴藏着笑意：“其次，惊枭，你的后遗症，早就痊愈了。”
“只是，发-情期会离不开我而已。”
宋惊枭迅疾抬手捂住滚烫的脸：“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他语速加快，音量也不自觉拔高：“还有你凭什么断定我痊愈了！？我怎么就离不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