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静静流淌,依稀可闻大厅里悦耳的钢琴声。当杜默刻意将注意力集中到兰风手中白瓷杯时，脑袋终于不疼了。
兰风很会观察：“……给你也点一杯？”
杜默：“……不用了。”
服务生进门，通知兰风去拍照,这是参加宴会艺人要走的流程。兰风对镜子整理妆容，开门出去时杜默感觉到阵阵凉风,吹散了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廊厅只比户外温度高一点——Alpha们喜欢低温,只有休息室开空调，照顾体弱的Omega们。
杜默没去看热闹。兰风邀请杜默去，但杜默拒绝了。
——听说舟一也在现场,说不定会去拍摄现场溜达一圈，杜默暂时不想挑战舟一对冯异信息素的敏感程度。
兰风没说什么,只柔柔地笑了笑,并建议杜默好好休息。
看兰风意味深长的笑容,杜默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ABO世界太可怕了！
一点隐私都没有！
所有人都一副“冯异进易感期了，接下来你会很辛苦，真是个可怜的Beta啊快好好休息”的样子看杜默，他想假装无事发生都不行！
——身上的信息素和咬痕已然说明了一切。
从穿过来就在庆幸自己是个Beta的杜默在这一刻忽然特别想变成一个A或者O,闻闻自己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为什么每个人，看到他，都是一脸怜悯又心疼还有那么点羡慕的表情！
说每个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比方说进大门时门口的守卫，也是个Alpha,似乎跟兰歆关系不错,没降车窗之前还开玩笑问兰歆怎么敢让别人做她的副驾驶。
结果兰歆刚把车窗落下来，守卫瞬间变脸，一脸严肃地检查兰歆证件,最后才压低嗓音问了一句话。
外面风太大，杜默没听清，只断断续续捕捉到几个字，“……Beta？冯……被标记……”
他就只能僵硬向前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闲坐了会儿，杜默觉得无聊，刚想起来在休息室里溜达两圈，看看屋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小东西，毕竟他不方便出去。
事实上这是杜默多虑了，冯家主办的酒会，杜默这个名字和对应的面孔早被大多数冯家的侍者们记住了。
——冯小公子因为一个Beta怒砸了冯元帅收藏的价值过千亿的古董花瓶，必得小心对待。
刚站起来又感觉到阵阵凉风，一回头，休息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门口站着两个人，靠前的那个神情淡漠，一身深绿色复古西装，眼尾斜斜地上挑，瞧着有几分刻薄。另一个人位置稍稍靠后，神情略显不安。
门都不敲？
来者一O一B，想着与会人员非富即贵，杜默问：“……您有事吗？”
神情淡漠的Omega双手环在胸前，反问：“你说呢？你为什么在兰风的休息室？”
原来是找兰风的。杜默道：“我是他助理，兰风去拍照了，在三楼……”
Omega不耐烦地打断杜默，“是他助理就行，跟我过来，帮我搬点东西上楼。”
杜默：“？？？”
您是哪位啊？
“你不认识我？”Omega声音有些尖锐，他狐疑地看杜默，“公司招你进来时没有培训？”
说完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对身后助理说，“看样子你比他强，我真得谢谢杨哥——至少没把这个傻乎乎的Beta安排到我身边。”
杜默：你才傻乎乎。
也是怕给兰风添不必要的麻烦，他补救道：“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Omega身后的Beta凑过来跟杜默说：“轮到我家艺人上去拍照，他需要的东西多，被排在最后……这层艺人都去得差不多了，还好兰风把你留下了。”
杜默：“……”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艺人在前面说。
“走吧走吧，帮帮忙，回头请你吃饭。”助理在后面拽。
助理态度诚恳，比艺人会说话，杜默不好意思拒绝，虽然还是纳闷这人是谁。
抱着箱子到三楼，准备返回休息间时他目光被窗边风景吸引，不由得凑过去多看了会儿。雕着天盛章纹的木质栏杆上有层薄薄的积雪，造型古朴的窗帘想随风起舞却碍于自身重量只能飘起一个角，后院种了满园的寒地木兰，素雅的香气被风吹拂着送入鼻腔。
深吸一口夜里冰凉的空气，杜默顿时觉得脑子清醒不少，忽地想起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兰歆把自己带来干什么？
明明说是冯异让自己来的，希望自己能留在处于易感期的他身边……杜默红着脸想，可他来了快一个小时，也没见到冯异啊！
当然，杜默绝对不会承认他确实有点迫不及待见到冯异的想法。
“杜默——”是祝宇的声音，杜默蹙眉，心道一句阴魂不散，不情愿地回头。
“我猜你也会出席这场宴会。”祝宇伸出手，笑道，“又见面了。”
杜默勉强点头，视线移回院子里的寒地木兰，多一秒都不想放在祝宇身上。
这个原著没什么戏份的Omega，跑自己面前疯狂加戏来了。
顺着杜默视线，祝宇也发现了满园的寒地木兰。联想到什么，他眼神微动，接着视线落到杜默后颈，他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转而搭在栏杆上，“为什么把腺体藏起来？”
因为那里没有真腺体，只有一个血淋淋的真牙印，杜默想。
“很久之前我就听说了你的名字，在佣兵星球的时候。”祝宇指尖划过栏杆上的花纹，“那时候冯异刚离开帕星不久……我一直认为自己不会对Alpha产生想法，直到我见到冯异。命中注定的感觉实在难以抵抗——哦不，你们的匹配度应该也很高，否则冯异没法标记你……但也不好说，那样强大的Alpha，想标记谁都有可能。”
杜默面无表情。
祝宇嘴边噙着淡笑，“你身上有他的信息素，很浓厚，这方面他从来都不吝啬，不是吗？”
杜默：“……”
这方面从不吝啬是什么鬼啊！
祝宇打量杜默，“怎么就穿成这样？冯异致辞时你不打算下去观看吗？还是说，冯异依旧没有把你介绍给其他世家的想法？”
对于面无表情的杜默，祝宇似有些困惑，“或许你不太了解星际局势——我听他手下提过，你并非出身世家，对吧？由于不可抗力的政策原因才幸运地跟他读了同一个高中，幸运地上了同一所大学，才有今天……”
“佣兵星球的力量对他未来会有很大的助益。”祝宇侃侃而谈，“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整个帕星，想走得更远……佣兵星球可以帮他。”
杜默：“……”
真搞笑，主角诶，主角想要帕星，需要你这个炮灰的帮助吗？他想要整个宇宙都行。
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杜默倚着栏杆，说：“……那，谢谢你的帮忙？”
“不用谢。”祝宇僵了一瞬，似是没想到杜默这么好说话，“我以为你会再犹豫一阵。”
杜默看着祝宇，忽然觉得祝宇着实可笑。
一个呼吁平权、Omega要觉醒、要独立，要有自己想法的Omega在这儿对着自己说什么他被冯异的信息素所吸引，想举佣兵星球之力帮助冯异。那些疯狂追随祝宇的BO们知道祝宇的真实想法吗？
连BO都分不清的Omega平权党？太可笑了。
冷风又送来一阵寒地木兰香，他脸上有些凉意，大抵是树上的积雪吧，被风吹落的。
杜默心里一阵烦躁，他对星际局势真的没兴趣。顿了顿，他开口道：“其实，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和冯异发生过什么，我不太在意。”
祝宇一怔。
“佣兵星球对他有多大助益、你那被切掉的腺体跟他有多匹配，你有多沉迷于他的信息素……这些我都不太在意。”杜默看着祝宇，目光平静，“但怎么说呢，就……很高兴你喜欢他的信息素吧，对，也很高兴你告诉我星际外有多少人迷恋于冯异的信息素。”
“说实话，我一直不太清楚冯异信息素究竟有多强。”杜默说，“都是别人告诉我，他好厉害啊，信息素太难抵御了，冯小公子真是太强大了——我也是见了你才意识到，哦，原来他真的这么强，连被切掉腺体的Omega都喜欢他。”
“毕竟，我是个Beta。”杜默发出致命一击，“说起来还挺难过的，我这辈子都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我经常会幻想，他信息素什么味道、闻起来什么感觉，都说Omega们闻到了会腿软……可是，我闻不到啊。”
杜默遗憾地耸了耸肩，看着面露惊愕的祝宇，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更绝妙的主意，不出意外能给祝宇气半死。
他歪头，做出正在思考的表情。
“哦，对了。”杜默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边说，一边抬手摸向后颈，“怕你不信，还是让你看一眼吧，我确实是Beta。上午的是假腺体。”
但现在的是真咬痕。
祝宇目光一敛，死死盯住杜默露出来的后颈，一语不发，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虽切了腺体，但不影响他闻到那咬痕中强势霸道的信息素，且独属于冯异。
“谢谢你的好意。”杜默模仿记忆中池静气韦恒的动作和语气，优雅地行了一个欠欠的礼，“让我知道冯异原来为我做了这么多。你大概不知道，他刚回来就来找我了，给我了这个。”
他指着后颈的咬痕，佯装苦恼地说，“怎么办呢，冯异总患得患失的，他没法标记我，所以……唉，可能就是这样，所以才让你误解了吧。”
正说着，兰风忽然进来。
杜默：“……”
……要不要这么巧。
一想到刚刚那些话被除祝宇之外的人听见了，杜默尴尬得能在地上抠出来个两室一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