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Alpha手肘拄在杜默枕头旁边,目光熠熠，凝聚在杜默身上。装修风格冷淡的卧室里充斥着如烈焰般的信息素，倘若杜默是Omega,这会儿必然被烧到理智全无。

当然，现在的杜默也跟理智全无没什么分别了。

他一只手抓着被子,另只手揪着冯异睡袍,完全不敢看冯异，只觉得下一秒就要被这个Alpha给生吞活剥。

除此之外，他复杂地发现,冯异信息素的确有用——头不疼了。

也不知道是冯异信息素麻痹了自己的头疼，还是信息素安抚了自己情绪,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就是不疼了。

杜默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表,　Alpha信息素只在自己体内能留存24小时，岂不是意味着……

杜默又想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尖叫了。

这回不为害羞，为他未来要不断主动向冯异求被标记的……生活。

现在冯异处于易感期，还能打着标记自己释放信息素是为冯异好的旗号。等冯异易感期结束呢？他……说什么？

这个姿势持续许久,杜默推了一把冯异,“……你继续看书吧？”

“不看了。”冯异神色不明地看了会儿杜默，半晌，他摸摸杜默头顶，“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

杜默以为冯异会顺势躺回去,熟料冯异却下床走向门口。

“……你不睡觉吗？”他喏喏问。

“我去冲澡。”

明明也没说什么,杜默脸却红了。

其实挺正常一句话，而且冯异从书房出来后，看主卧没人,直接就进了客卧找自己，属实还没洗澡呢，然而杜默就是……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也没说别的，等冯异都走到门口了，他又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刚刚电话里提到的事情吗？”

“嗯。”冯异侧头看杜默，眼里带笑，“睡觉吧。”

当浴室细碎的水声停下来时，杜默还没睡着。他挺困的，但心里有事，就睡不着。

冯异回来时明显有些惊讶，被标记后的Beta应当嗜睡才对。

“怎么还没睡觉？”冯异关掉卧室主灯，室内便只剩了盏床头小灯，盛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格外漂亮。

杜默面色还有些潮红，是被标记的后遗症，他摇摇头，不说话。

冯异看着杜默，对方湿漉漉的眼睛、灯光下泛红的脸庞……无一不令人躁动。他紧了紧拳头，要不是这个Beta主动提出来想被标记，他怎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在想什么？”他耐心地问。

在杜默面前，他总是格外的有耐心。

然而杜默还是不说话。

昏暗床头灯下的冯异五官没那么冷硬，倒似有几分柔和。他发梢在滴水，大概是刚冲完澡没来得及擦就回来了。

杜默伸出指尖接冯异发梢落下来的水珠。

“怎么了？”冯异好像也察觉到今晚的杜默有些反常，他捉住杜默的手，暖和起来了。刚抱杜默从客卧出来时，杜默手脚冰凉，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虐待了杜默。

“嗯……”杜默有些想躲，没躲开。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想的事情。

只因一通电话就觉得别扭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可冯异特意避开自己接电话，之后还去书房忙了好久……

刚被标记过的Beta心里一阵惆怅。

之前跟冯异呆在一块儿的时候，冯异很少避开自己接电话，两年前在这儿借住时，也没见冯异关过几次书房门……

往下又想到那通电话，冯异提到了郑尘，旁人也就算了，郑尘对冯异的意义非同寻常。

要问冯异郑尘是谁吗？

他为什么要关注一个叫郑尘的人？

以前他从不过问冯异私事的。

虽然但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稍稍过问一下应当也不算过分吧？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郑尘这个名字呢？那就得承认他偷听到冯异打电话了。

杜默不该知道郑尘。他对郑尘耿耿于怀，是因为他是穿越者，知道郑尘与冯异之间有很多故事。

若冯异仔细问起来他该如何答……

没多久，他开始顶不住冯异的视线，先一步败下阵来，咬咬唇，“没什么。”

冯异不信。

Omega对他的Alpha是绝对臣服的，当Beta被标记后，信息素存在体内的那段时间里，也差不多。虽比Omega强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实话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杜默只能转移话题，问一些冯异无法拒绝回应的问题，“……那个，你有没有好一些？”他挪开视线，轻咳以掩饰尴尬，“我是说易感期……”

“……有。”冯异喉结滚动。

事实上他很难评价是好了一些，还是更糟糕了一些。

但冯异好似明白了杜默反常的原因。是因为主动索求标记而感到别扭、害羞？

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杜默总是愿意为他做很多事情，也不图回报，这样的杜默总令他心疼。一想到他眼前的Beta因为担心自己易感期难受，而主动要求被标记，冯异就觉得他骨子里那属于Alpha的劣根性和征服欲又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他眼神暗了暗，良久，灼热的手心重新覆上杜默额头。

“好多了，睡觉吧。”冯异声音沙哑，“明天还要上班呢。”

那眼神看得杜默浑身发毛，忙不迭点头。是的，明天要上班，不能再迟到了。

点头时后颈传来的奇异痛感蓦地提醒杜默，他今晚又被标记的事实。就这个样子，明天上班绝瞒不过池静，肯定会被打趣……而晚上又要因缓解头疼而向冯异索取标记，次日再被池静调侃……这样的日子将日复一日地持续。

杜默心情低落，无声叹气。

冯异没察觉杜默百转千回的心思，擦干头发，看杜默还没睡，躺下来将人拉进怀里，“是后颈疼吗？”

杜默：“……”

这个感觉不太好形容。

不过冯异的动作一定程度上安抚了杜默别扭的情绪，呼吸着冯异身上的气息，他睡意渐浓。

冯异不经意间碰到杜默后颈咬痕，以至于半梦半醒中的杜默下意识地唤了几声“冯异”。

之后，这位冷厉的Alpha静默许久，才按耐住再捏几下的冲动。

不太对劲的气氛持续到次日。

又是临睡前，临时标记杜默后，冯异又因为一个电话离开卧室。杜默清晰地听到两声门响，第一声关客卧门，第二声关书房门。

刚被标记过、还浑身发软，正是需要Alpha怀抱的Beta郁郁地翻了个身。

脑子里只剩下“被自己Alpha抛弃了”这样令人伤心的想法，而忽略了冯异临走前其实有轻吻自己，还说了一句“很快就回来”的事实。

冯异牙齿划破皮肤，深入后颈的感觉似乎还在，只是身后空落落的，缺了那个灼热的怀抱。

白天在公司诸事不顺，因头疼精神不集中，昨天交给赵主任的报告里出现了错误。

他很少犯错，知道自己水平差，便格外谨慎，进东森以来唯一的失误就是宋菖隽那一单，还不能完全赖在自己身上。

赵主任被楼上领导们好一顿训，下楼后自然不肯放过杜默，也给杜默好一顿训。

不像池静，明确打过招呼不能苛责。杜默没后台打招呼，只是手握得罪不起的大客户，当杜默无法从大客户身上创造更多利益时，杜默显然就没那么值得重视了。

走回工位那一路，连一向不招人待见、总要跟自己比个高下的韦恒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怎么了？”冯异打完电话，回来看杜默动作依旧不正常，问，“发生什么事了？”

杜默头埋在枕头里，“没事……”

他这个姿势刚好露出刚被标记过的后颈，连着好几天被标记，白天又要贴人工皮掩饰，即便是出自军区、透气性良好的人工皮，仍旧不利于伤口恢复，所以此刻他后颈看起来很凄惨。

咬下去时冯异犹豫半天，还是杜默揪着他衣服摇晃他胳膊，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你咬呀。”

然后冯异那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定有事。”冯异确定地说，“一整天了，从昨晚到现在。”

杜默沉默，他不想说。

白天他已经想开了，根本没纠结这事。只不过刚又被标记一次后，也不知怎的，竟又患得患失了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池静故事中盛家的Alpha和那位相比之下稍显平凡的Beta为何会双双发疯。

那个Beta，兴许也不全是因为Alpha执着地要标记他才疯的。

——自己被标记前后，几乎可以称得上截然相反的两种心里状态，已经使杜默产生了他是不是存在精神分裂前兆的怀疑。

被标记前，无事发生，避开自己打电话很正常，自己又不爱听那些东西。

被标记后，患得患失，无论冯异做什么，都觉得那个Alpha有事刻意瞒着自己。

不知道Omega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应该没有，池静很信任他的哥哥。

理智告诉杜默莫要多想，但那股不受控制的情绪却在疯狂滋长。

沉默许久，在冯异快要忍耐不住，打算进一步“逼问”杜默时，杜默终于小声问：“你昨天……还有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