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多久了？”

“正式算日子的话，一个月还不到。”

其实就算是近几天才在一起的，顾天纵也还是很意外。

弟弟闹到为陆放跳楼，现在说换人就换人，寻常人是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的。

所以他没有多问。

“有多喜欢言言？”

沈向霆老老实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比陆放让我放心，”顾天纵说道，“姓陆的来历不明，我虽然没见过，但就冲他唆使言言跟家里断关系，就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至于你……沈爷爷家就没出过什么歪苗子，我对你印象还不错。”

“谢谢哥。”

“别谢得太早！”顾天纵抓着他的肩头，“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必须对言言好，你要是待他不好，欺负了他——”

那只手暗暗使力。

“我不会的。”

顾天纵这才松了手，拍拍他肩头笑开：“小子，把自己的话给我记住了！”

“咳咳……”沈向霆被他拍得咳嗽起来。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顾老房里，像是押犯人似的，把人押了进去：“爷爷，人我给你抓来了。”

房里，顾老和姑姑都在。

“顾爷爷，姑姑。”

“言言怎么样了？”顾婉如问。

“他没什么事，睡下了。”

“小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言言好好的为什么会自残？”顾婉如心疼极了。

“姑姑，这件事我们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的。其实前段时间我带言言去我一个朋友那里做了咨询，他被诊断是……重度抑郁症。”

“什么？”三人均震惊。

顾老站了起来，手都颤抖了：“重度抑郁症？他才多大，怎么就重度抑郁症了？他抑郁什么？”

顾老说着，看向顾婉如，拉着她手：“是我吗？是我对言言太严格了，才害得他生病了吗？是不是？”

“爸……”顾婉如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的顾爷爷，”沈向霆说，“不是因为顾家人。是他自己。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我朋友和我都猜测，应该是小时候顾叔叔的事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再加上顾阿姨改嫁……”

顾天纵想了想，说：“小叔去世的那段日子里，小弟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才是最大的症结吧？其实那时候就有点病了，只是我们都没有发现……”

“言言……呜……”顾婉如抹泪，“我可怜的孩子……都是姑姑不好，没有注意到……”

顾老跌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那时候就病了吗……”

顾老忽然想起什么来：“自残的意思，是他不想活了吗？啊？重度啊……这个病好像很严重的啊。”

沈向霆沉重地点了下头：“包括言言跳楼那次，也不是因为他有多爱陆放，是在跟爷爷您赌气，赌您不舍得，赌您的后悔。”

顾老一时说不出话来。

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沉重。

沈向霆还进行了自我反省：“这当中也有我的一份。陆放跟言言表白那天，我也在，我都看见了。他也在跟我赌气，我明明喜欢他，却不敢跟他表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陆放拐走。他见我没有阻止他，就赌气地跟陆放在一起了。那几个月里，但凡我早一步阻止那荒唐的交往，他都能早一天迈出深渊，或许，也就不会病到这个地步……”

“不是的！”

忽然的声音让一屋子的人一愣。

顾妄言推门进来。

“言言，你怎么醒——”

他就没睡着。

他其实站在门外听了有一会儿了，一边抠自己，一边听他们谈话。

“言言……”顾婉如泪目地喊他。

顾老想说什么，又都咽了回去。

顾妄言双目通红：“我的病跟谁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爷爷姑姑，哥，还有大伯大伯母，你们都对我很好，是我病了，发病的时候就胡思乱想，可是我现在有在治疗，我也有在吃药，我会好的！”

顾老撑着拐杖站起来，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爷爷……”

“傻孩子……”顾老把他抱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你病了跟家里说啊，爷爷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把你治好，千万别想不开啊孩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爷爷可怎么办啊……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就舍得让我这个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顾老思绪万千，左一句右一句。

“爷爷……对不起……”顾妄言高大的身形倚靠在爷爷伛偻的身躯上，痛哭不已，“对不起爷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他都知道。

上辈子他死了之后爷爷有多难过。

年轻时候赌气，想一死了之，让家里人后悔莫及，可是真的看到那一幕，他的心里却没有那种舒心爽快的感觉，后悔的人反而是他。

为什么生病的时候不知道回家，为什么被人欺负成那样了也不跟家里人说，为什么……

但凡早个两年跟家里摊牌，一切就都还来得及，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糕，他更不会抑郁成疾，葬送了自己。

到头来，他的死只是给爱他的人带来了伤害，亲者痛仇者快。

“你没错……你没错啊孩子……错的是爷爷，爷爷错了……爷爷根本就没照顾好你……”

“是我错了！”顾妄言跪下去，“真的对不起，爷爷，姑姑，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浑了。你们对我够好了，是我自己矫情，我自己钻牛角尖，我发誓，我会改，不要放弃我……”

“起来，起来孩子。”

顾妄言摇头。

还是沈向霆和顾天纵帮忙，才把他拉了起来，沈向霆的双手捧着他的脸，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液，温柔地说：“没有人会放弃你，我们都会陪着你好吗？”

三人不知所措，刚才那氛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听着沈向霆像是哄小孩一样那么自然且熟练地开导着他，他们才明白过来。

言言被刺激得犯病了。

这让他们更心疼了。

言言得是在他面前发作过多少回，才让沈向霆那么熟练地应对这一切？

而他们做为言言的家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沈向霆把顾妄言搂进怀里，大掌盖在他后脑勺上轻抚，低语安抚：“没事的，乖，不要多想。我爱你，他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