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肃清醒过来的瞬间, 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他本能地想喊出声,一只冰冷的手却捂住了他的嘴, 紧接着他就闻见了刺鼻的血腥味, 林木寒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哥, 别出声。”
韩清肃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不是在车里,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四周是凌乱的覆盖着枯枝的灌木丛,空气中还有汽油刺鼻的味道,林木寒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呼吸非常轻,让他也忍不住屏起了呼吸。
远处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韩清肃终于想起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正在和韩清然通着电话, 忽然旁边蹿出了一辆车, 降下车窗对着他们就是一阵射击, 好在林木寒反应速度很快,当即就加速与对方错开, 却不想那辆车直接就撞了上来, 他们的车就滚下了路边的山坡。
见他会意,林木寒就松开了手,韩清肃被他压着半边身子, 想扭头去看, 却被林木寒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腰,他挑了挑眉, 抓住了林木寒那只冰凉刺骨的手。
“是奥娜的保镖,一共有五个人,打不过。”林木寒用气声道,“哥,枪里只剩一发子弹了,怎么办?”
韩清肃震惊道:“我怎么知道?”
要是问他家产只剩了一个亿该怎么花他能头头是道,但怎么用一发子弹解决掉五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又不是职业杀手。
“我教你。”林木寒压着他的力道微微一松,让他趴在了地上,韩清肃顿时被冻了个激灵,但同时也看到了远处的情形,他们的车子中段撞在了树上,车尾严重变形,旁边还有不少血迹,他都不知道林木寒是怎么把自己拖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而那五个人手里都拿着枪,三个在前面谨慎地靠近车子,两个在周围警戒。
韩清肃的手里被塞了支枪,这枪他熟悉,之前还抵在他的嘴唇和胸膛上,给他带来了一次终身难忘的体验,他咬牙道:“你不是说没子弹了吗?”
“和你玩当然没子弹。”林木寒重新压在了他身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右手覆在了他的拿枪的手上,“瞄准。”
“我他妈会。”韩清肃压低了声音道,“我玩过。”
“准吗?”林木寒把他当成了人肉垫子,说话时微微靠近他的耳朵,呼吸扫得他耳朵发痒。
韩清肃不耐烦道:“通常很准。”
林木寒笑了一声,抓住他的手瞄准了油箱,声音有些嘶哑干涩:“哥,这要是杀了人,咱俩就是共犯。”
“操。”韩清肃登时就想撒手,却被林木寒紧紧扣住,紧接着一声枪响,而后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林木寒第一时间把他的脑袋护在了身下。
韩清肃感觉身体下的地面都在震动,虎口被震得发麻,紧接着就被林木寒抱着滚了几圈,落到了旁边的一道浅沟里,林木寒拽起他就往前跑,韩清肃仓促间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保镖还算训练有素,枪响的时候就向外卧倒,林木寒也没等他们靠近车子再开枪,这几个人都趴在地上哀嚎。
韩清肃松了口气。
“哥,他们要我们的命,你还担心这个?”林木寒一边跑一边道,“我们这叫自我防卫。”
“你他妈不会真是个杀手吧?”韩清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就林木寒这个反应速度和判断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林木寒抽了抽嘴角,“杀手没我这么菜。”
韩清肃说:“那这算什么?”
“算我身体锻炼得好。”林木寒拽住旁边的树枝一个飞跃就跳到了岸,枪被他别到了身后,半跪在地上俯身朝他伸下来一只胳膊,“上来。”
韩清肃看了一眼这高度,往后退了退找了个借力的点,奋力一蹬才勉强抓住他伸下来的那只手,紧接着就感觉到了一股强悍的力道把他拽上了岸。
韩清肃再次确信他被压绝非自己太弱,而是对手太强,像这种客观因素实在怪不了他,不过往好处想,他还能反压回来,这就说明他也足够强——
“哥,哥?”林木寒见他走神,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韩清肃诚实道:“在想下一次怎么操你。”
林木寒嗤笑了一声:“这种时候亏你能想得出来。”
“没办法,实在是你太会勾引人。”韩清肃倒打一耙,“老大,说好了啊。”
林木寒看了一眼远处对方停在路边的车:“滚。”
韩清肃被骂了也很开心,紧跟在他身后靠近了那辆车,主动承担起了帮老大望风的职责。
寒老大还是非常给力的,很快就启动了车子,韩清肃把他拽出去塞到了副驾驶上:“老大,还是小弟来开车吧。”
林木寒没有拒绝。
韩清肃一脚油门直接踩到了底:“还有多久能到?”
林木寒说:“两个小时。”
韩清肃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坚持一下。”
林木寒愣了一下,才发现血从肩膀的位置洇了出来,他道:“没事儿,就是被擦破了点皮。”
韩清肃点了点头:“是,反正你皮糙肉厚。”
林木寒见他手背上绷起的青筋,有点诧异:“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你趴我身上一身血味,我用脚想也知道。”韩清肃说。
“那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林木寒有些不满。
“我着急有个屁用。”韩清肃又看了他一眼,“你总不能指望我干掉五个彪形大汉。”
林木寒笑了一声,卸了力气往后一靠:“还挺有自知之明。”
“子弹在里面?”韩清肃问。
“没,擦过去了。”林木寒拽出了脖子上的玉牌,“你这传家宝还挺管用。”
韩清肃轻嗤:“封建迷信。”
悬起来的心却一下子落了回去。
——
韩清肃一直以为林木寒这次要找的是什么大人物谈个大订单,结果林木寒给他指路,两个人来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子里。
然后下了车七拐八拐,来到了座年代久远的房子前。
他们敲了门,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慢吞吞地来开门,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他很瘦,却看起来很有精神,鹰钩鼻和深邃的眼窝看人也很凶,韩清肃很是愣了一下:“费尔伦?”
‘费尔伦’听到这个名字厌恶地皱起了眉,开口是流利的普通话:“不要把我和那个混蛋相提并论。”
“介绍一下,他是费尔伦的双胞胎哥哥,中文名叫周辞旧。”林木寒同他握手,“周叔,他就是我说过的韩清肃,现在是我的丈夫。”
周辞旧打量了韩清肃一眼,没说什么,而是让开了门:“都进来吧。”
屋子里的摆设朴实无华,燃着的壁炉旁边趴着只膘肥体壮的大黑狗,正抱着骨头打盹,周辞旧进了房间,很快又提着个医药箱出来,递给了韩清肃:“你帮他处理。”
韩清肃只好接了过来,林木寒拿过去:“周叔,我没事,都是小伤。”
周辞旧坐在了壁炉旁的沙发上,摸着大黑狗的头:“奥娜的人?”
“对。”林木寒拽着韩清肃坐在了他对面。
“出去不要说你是我教出来的。”周辞旧冷哼了一声。
“奥娜追我主要是为了费尔伦的遗嘱。”林木寒道,“费尔伦现在重病昏迷,恐怕没几天好活了。”
“不要和我说这些。”周辞旧顶着和费尔伦一模一样的那张脸,皱起了眉,“我早就和费尔伦家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不是你母亲曾经救过我一命,我也不会教你本事。”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周叔,这些我都知道,但这份遗嘱是给你和小米的。”
周辞旧愣了一下:“艾米?”
“没错。”林木寒说,“费尔伦将三分一的遗产给了小米,三分之一的遗产留给了你。”
周辞旧沉默了下来:“我不需要。”
“现在奥娜一定要拿到这份遗嘱,我们被追杀了一路。”林木寒说,“费尔伦曾告诉过我,如果出现了我无法应对的情况,就把这份遗嘱亲自交到你手里,具体怎么做由你来决定。事实上,我之所以答应这件事情,除了因为小米是我妹妹外,也是为了报答费尔伦和周叔你们在我绝境时给予的帮助。”
周辞旧抬起眼来审视他:“不过是几个追兵,你无法应付?”
“我想周叔你比我要明白,有了家庭和爱人,就会瞻前顾后。”林木寒握住了韩清肃的手,“我爱人他对争斗十分厌恶,而且胆子还小,我们有一个弟弟在艰难的创业,另一个弟弟在辛苦打工,小侄子被绑架了好几次整天担惊受怕……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会为了这份遗嘱和奥娜拼命,我只想守护我的家人们。”
韩清肃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
虽然他不知道林木寒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但这种时候他只需要当个背景板就可以,顺便演一下深情不悔,他最拿手了。
“我认识你。”周辞旧忽然看着他说。
韩清肃心脏一跳,林木寒也愣了一下,就听周辞旧道:“我有个干儿子叫周正,他和你相过亲,还将你的照片发给我看,他说你非常诚实,虽然迫于家庭压力相亲,却没有欺骗他。”
“啊。”韩清肃心虚地瞟了林木寒一眼。
虽然当场被林木寒抓了包,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激情领证,但架不住林木寒爱翻旧账,韩清肃难免心虚——这死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阵难捱的沉默过后,周辞旧终于开口:“拿来。”
林木寒转头看向韩清肃,韩清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林木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钥匙。”
韩清肃恍然大悟,从钱包里拿出了枚钥匙,递给了周辞旧。
“上面写着地址和密码。”林木寒说,“是他指定的,在A市的一个小银行里放着。”
周辞旧盯着那枚钥匙出神,久久未言。
韩清肃无聊地捏了一下林木寒的大腿,林木寒扣住他的手,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丢了。”
“里面可是有我的大游轮,我怎么可能丢了。”韩清肃说,“我这钱包可只放最重要的东西。”
林木寒挑眉,就见他把钱包甩开,露出了最上面的照片。
是林木寒的一张年代久远的证件照,照片里的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面容青涩,微微皱着眉盯着镜头,骨子里就透着股倔强和不服输的劲。不算多么好看,却格外让人喜欢。
所以当年陪人拍完,大少爷自己就留了一张,顺手塞进了钱包里面的隔层,后来随着主人记忆的淡忘,钱包和照片都被遗忘在了角落里,直到很多年后,才又被人兴致勃勃地翻了出来,光明正大的放在了最上面。
林木寒移开了目光:“无聊。”
韩清肃弹了一下照片上十九岁的林木寒,乐道:“多好看。”
旁边沉默的周辞旧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他道:“以费尔伦的作风,他不会让你替他白做这件事情,既然他现在昏迷不醒,那就由我来替他支付这份报酬,说吧,你想要什么。”
林木寒敛起了嘴角的笑意,说:“我想要买回费尔伦手中那百分之三十的青森股权。”
周辞旧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恐怕你的酬劳还不够。而且据我所知,你现在手里也拿不出这么多的资金。”
“我的确没有,不过韩清肃有。”林木寒伸手搭在了韩清肃的肩膀上。
正在欣赏照片的韩清肃突然被点名,一脸懵地抬起头来:“这个……”
他又不傻,这要是买下来全都是婚内财产,林木寒简直就想空手套白狼还想两头套。
林木寒深情又专注地望着他:“老公?”
韩清肃明知道他是装模作样,却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恍惚间仿佛看见自己辛辛苦苦捂着的小金库长了翅膀开心地飞走,他一巴掌把钱包合上,咬牙微笑:“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