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燕宁除了第一口,后面基本没碰那碗肉粥,喝的全是营养剂。
营养剂的味道确实算不上让人作呕。
但如果食物味道是香水味、是薄荷香这种,想也知道不会让人有多少食欲。
燕宁却乖乖喝完了。
“饱了?”左云楼放下筷子。
燕宁点点头,“谢谢先生。”
“我等下有些事要忙,你可以去看看书,也可以早点睡。”左云楼把圆滚滚的小十一招过来,“十一,你带他去选间客房。”
“好的主人。”
*
窗外天色暗淡,从窗外看去,能看到悬浮灯光星星点点,灿烂如繁星。
燕宁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小十一给的一个粉蓝色小终端,一脸茫然。
小机器人:“宁宁你好,有什么吩咐可以喊十一,十一就在门外。”
燕宁对着那只有自己小腿高的圆滚滚点头,“谢谢你。”
小机器人出去。
等房门被关上后,燕宁呼出一口气,哪怕面对的是机器人,他还是紧张。
果然,他还是适合一个人待着。
燕宁看了看手里被塞过来的、只有乒乓球大小差不多的终端。
终端他知道,这种相当于手机的高科技产品在如今的星际大时代十分普及。
几乎人手一个。
当时看书的时候,燕宁知道终端有非常多的功能。
但是么——
书上没说具体的使用方法。
燕宁不会用。
他怕不小心弄坏了。
左先生能收留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不能再弄坏别人东西。
房间里没有纸质的书,外头天色已经晚,燕宁静静地坐了会儿后,小心翼翼地把小十一喊进来,让它教自己使用浴室。
洗完澡,早点睡好了。
*
左云楼去了书房。
虽说他如今休着病假,但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是会处理些事务。
有议会里的事,也有左家里的事。
墙上钟表滴答的走着,左云楼处理事务的速度很快,不过是大半个小时,一大叠文件就被分门别类的归在不同的文件夹。
就在左云楼想要打开新的一个压缩包时,脸色猛地一白,他手中那支链接虚拟专用笔掉落在桌上。
冷汗很快就布满了左云楼的额头,他额角的青筋在疯狂鼓动,仿佛要刺破表皮跳出,每一下都带着隐忍与痛楚。
此刻若有旁人在此,一定会震惊这位向来风雨不动、足智近妖的左大少爷竟然如此失态。
左云楼牙关紧咬,这种让他恐惧的痛太熟悉,熟悉到让他知道除了硬撑,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神智逐渐涣散。
左云楼感觉自己似乎从座上起身了,双腿在本能的驱使下朝着某个方向迈动。
拖鞋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踢踏声,圆滚滚的小机器人早在书房的门被打开时,就一阵风的过来了。
痛苦在灼烧着每一根神经,左云楼听到小机器人在不断说话,具体是什么他听不清楚。
他像是在沙漠中跋涉了无数个日夜的旅人,喉咙**渴撕裂着,黄沙被风吹过,卷来让人窒息的干燥。
就在左云楼要陷在那片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希望的沙漠里时,风中忽然浮来一丝清凉的水气,他心神一震,干渴的筋络得到了滋养。
等左云楼恢复神智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了燕宁的床边。
银色半框眼镜后的眸子有异光掠过,左云楼站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床上将自己卷成虾米的燕宁。
或许是一分钟过去,也或许是两分钟,左云楼在床边坐下。
燕宁睡得很沉,大半的被子都被他卷在怀里抱着,上身的衣服卷起了一点,露出了一截细白柔软的腰肢。
窗帘并没有拉严实,暗沉的月华从外面溜入,浅薄地落在那把自己缩在最里头的少年身上。
黑色的发,雪白的肤,在月华浅浅中,仿佛被定格成一幅悠远的山水墨画。
左云楼脱了鞋子上床去,伸手将燕宁捞过。
那把自己蜷缩成虾米状的少年先前并没有老实盖被子,左云楼手掌触及之处,是一片柔软的微凉。
也是这个瞬间,疼痛如潮水般褪去,水气让濒临渴死的旅人重获新生。
第一次,左云楼脸上的震惊不加掩饰。
看来他是捡到宝贝了。
而且还是件大宝贝。
燕宁睡得很沉,被左云楼抱过去的时候只是动了动眉头,没有真正醒来。
左云楼还有些事物没有处理完,他干脆就靠在床头,让燕宁枕在他的大腿上,手上拿终端,继续完成尚未完成的工作。
在工作准备告一段落时,终端忽然来了一条全息视频通讯。
这条视频通讯来自——
敖桁。
政部与军部的意见向来都是相佐的,每一次商量与决策要事时,议会大堂总是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争吵的这两拨人,正是军部与政部的,双方都恨不得捶死对方。
所以很少人知道,在政部工作的左云楼与在军部担任少将的敖桁其实是朋友。
他们的友情大概可以追溯到第一次“曙光”发病时,说来也是巧,两人同岁,同时发病,被安排在了隔壁病房。
没有人知道最初住院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段友情是怎么建立的。
或许是英雄所见略同,也或许是同病相怜,总之那次以后,左云楼与敖桁就交上了朋友。
虽然关系算不得密切,但这段淡如水的友谊是存在的。
全息视频打开,穿着军装的绿眸子男人面容冷峻,他眼眶深邃,左下颚骨上那道足有四厘米长的疤痕给他添不少戾气。
别说普通人,哪怕是底气不足的士兵,面对敖桁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是敖桁,被誉为联邦“定海神针”的战神。
全息通讯,敖桁的虚影就在距离左云楼三米开外。
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宽椅上,高帮军靴包裹着男人两条结实的小腿,随便往前一放,力量十足。
敖桁目光在左云楼腿上顿了顿,翡翠般的眸子挑起,“真少见。”
左云楼顺手摸了摸燕宁的头发,指尖的触感一如少年皮肤般柔软,“这可是个宝贝。”
如果是别人,一听左云楼这话,肯定以为是在秀恩爱。
但敖桁不是别人,他足够了解左云楼骨子里的凉薄。
说是宝贝,肯定是这少年与别人有不同,且对左云楼有价值。
“哦?怎么说?”敖桁来了兴致。
左云楼却只是笑笑,“还不确定,等以后再告诉你。对了,我那个野心勃勃的弟弟,近来是不是跟何家来往得很密切。”
敖桁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而且也没把燕宁当回事,这话题自然就转过去了,“确实,听说五天前他跟何家那位大少爷在仙境阁吃饭。两天后,屠议员以联姻的名头,请了何家父子聚一聚。”
何家现在的权,几乎被大少握在手中,带上何家老爷完全是幌子。
敖桁说的轻描淡写,但若是被何家人听了,绝对吓得脸色大变。
这事于他们来说是秘密,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
但就是这样,还是泄露了。
左云楼目光沉了沉,手上力量不由重了些,枕在他大腿上睡得正香的燕宁嘤咛了声。
声音细细的,就跟奶猫一样,可怜兮兮的。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下意识抬高了些,不适合消失后,燕宁微拧的眉头松开,记吃不记打地蹭了蹭脸下结实的“枕头”。
左云楼低头下去,银色半框眼镜随之倾斜了些。全息形象的光芒落在镜片上,折射出一道白芒,挡住了眼睛后双眸的情绪。
敖桁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男人放在宽椅扶手上的粗大指节敲了敲,兴致盎然。
不过这时敖桁对燕宁的兴趣还不足以让他开口,他给了左云楼一点缓冲时间,等对方目光移回来后,继续方才的话题。
能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并斩获战神之称的男人,从来都不缺乏敏锐的洞察力。
后来虽说左云楼没再将目光放在燕宁身上,但那只手却跟给小动物顺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怀中少年的短发。
敖桁还是第一次见左云楼对左家、对权势以外的东西表现出浓厚兴趣。
“这么喜欢?”敖桁随口一句。
“还行,挺有趣的一个人,打算放在身边看看。”左云楼笑了笑。
说着,他附在燕宁脑袋上的大掌往下滑了些,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轻轻扣住燕宁的细白的脖子。
似乎想到什么,对面的绿眸子男人开了个玩笑,“既然那么喜欢,那你可得捂好,别让何家那位知道,不然可有得闹了。”
左云楼勾了勾唇,漫不经心。
*
燕宁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窗外有阳光溜入,房间不再阴暗,被子也是暖和的,不再像他先前小出租屋里的那床被子那样阴冷带潮。
但就是太好了。
好到让燕宁有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他睁着眼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直到耳畔边响起一声轻笑。
左云楼看着他像受到惊兔子一样瞬间绷紧了脊梁,不由伸手揉了把燕宁的脑袋,“我在这里,有让你这么惊讶吗?”
燕宁结巴,“先、先生......”
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先生昨晚是睡在这里吗?为什么他一点都没察觉!
左云楼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银色半框眼镜戴上,“我房间出了点问题,床铺不能用,这几天我都会睡在你这里。”
男人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再怎么温和也改变不了这是陈述事实,而不是商量。
燕宁愣愣的。
在左云楼的注视下,他许久之后才憋出一句,“先生,我睡相不太好,要不我到沙发那边睡,这床......”
“你睡着之后还算乖,不用那么麻烦。”扔下这一句,左云楼就进了浴室,也不给燕宁说话的机会。
*
左云楼说要在燕宁的房间就寝,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燕宁以前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的,他要利用所有空余的时间去打工,换取学费跟生活费。
午睡这一项就被他划到了空余时间这里。
但来到这里之后,燕宁不能出去,也没什么事做,这时间自然是多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婴儿型的营养剂让人容易犯困,还是无所事事的时候总会让人想多睡觉,仅仅是三天时间,燕宁多了午睡这一项日常。
也被强制性地习惯与左云楼同床共枕。
燕宁其实是个很慢热的人,高中时代的校园暴力让他变得内向。
就跟曾经探出过触须去探寻世界的小蜗牛一样,只不过这只小蜗牛比较不幸,他的小触须遇到了坚硬冰冷的石头,甚至还差点被剪断。
从此以后就小心翼翼了。
如果没人特地逗燕宁说话,他能自个沉默一整天。
察觉到燕宁拘束的左云楼显然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继续发展。
他无疑是温文尔雅的,而左家大少的身份注定左云楼受到的教育不会差。
幽默风趣,博学多才,细心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冷下脸时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左云楼是极少冷下脸来的,因为本来就对他心存感激的燕宁根本不会去违抗他的命令。
十足的听话。
也十足的让人喜欢。
三天时间,虽然燕宁口中的称呼还是“先生”,但在左云楼不着痕迹地刻意调。教下,燕宁说话时已经敢去看左云楼的眼睛了。
两人关系和谐。
气氛也好。
不过这种好气氛,在第四天被两位不速之客打破。
作者有话要说:
左渣扔出一个精灵球,试图捕获。
宝贝记得摁爪爪(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