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数学课又是随堂考,试卷从第一排传下来。
何不言思忖一会儿, 偏眸对徐苑说:“来打赌吗?以这次数学成绩为赌注。”
徐苑头也不抬地说:“不来。”
何不言有些意外, 问:“你怕输?”
徐苑下意识观察了下四周,刻意压低声音, 语气有些不好:“哥们你现在能摆正心思吗?”
何不言一怔,还没说话, 李慕就传了试卷过来,他接过试卷, 分给徐苑一张,才开口:“为什么?”
徐苑不自觉皱眉, 眼神有些无奈,有些话不好明讲, 他只含糊一句:“快要高考, 别再胡思乱想了。”
何不言没搭腔,静静地看着他。
徐苑仿佛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脸平静地做试卷。
直到把最后一道大题做完, 徐苑才暗暗叹了一口气。
那天就不该和何不言打赌, 也不该让着他。
现在倒好, 对方时不时地惦记着,明显没再一心放在学习上。
徐苑检查一遍, 上去交了试卷。
数学课是下午最后两节,做完试卷就可以回家。
徐苑把书本塞进书包里, 拉上书包拉链, 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先回去了。”
何不言停下笔, 思路被打断,抬眸无声地看向徐苑。
徐苑没跟他对视,背上书包就从他身后走人。
五月中旬,天气不冷不热,在马路上骑车偶尔有微风吹过。
天边布着橘红色的夕阳,被远处连墙接栋的楼房挡住一大半。
空气里隐约带着花香和树叶的新鲜气息。
徐苑觉得烦闷,心口有些堵,干脆一路听着歌回家。
徐福福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回家,惊讶地问:“怎么就你回来了,不言呢?”
徐苑言简意赅地说:“考试,我先交了卷,就没等他一起。”
徐福福“哦”了一声,想起什么,喊住他:“儿子,去阳台帮忙收下衣服啊。”
徐苑把书包一放就去阳台收衣服,举着撑衣杆一件件收下来,微风吹起他的衣角,微微露出白皙的腰侧。
何不言骑车回来,隔着一小段距离,不经意地抬眼,恰巧看到楼上这副场景。
他目光一顿,刹住车,长腿支着地面,另一只脚仍踩在脚踏上,安静地看着阳台。
傍晚刚过六点,天色透着淡蓝,轻柔的风吹过小城,似乎带来了惬意,时间都好像变缓慢懒散起来。
徐苑收好衣服,去把撑衣杆放在一侧,一低眼就看到楼下正抬眼望来的何不言。
他愣了愣。
下一秒,何不言收回视线,骑车过去把车锁好。
徐苑忍不住按了按额角,觉得头疼。
他把衣服放进衣柜,这时,何不言推门进房间了。
徐苑手上动作不停,把洗干净的校服叠好,放到中间隔层。
何不言放下书包,走到他身后,说:“徐苑。”
徐苑没回头,“咋了?”
“对不起。”何不言声音有点儿低哑。
徐苑一怔,扭头看他,“为什么突然道歉啊?”
何不言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蕴着光,幽沉又深不可测,“我有点得寸进尺了。”
徐苑“啊”了一声,又回头关上衣柜门,若无其事地说:“你衣服我也收进来了,不过没叠,就挂在里面。”
何不言不禁眉心紧锁,但徐苑明显是刻意回避,他也没再说什么。
做作业的时候,徐苑把窗户打开,让风灌进来。
一晚上,他们都没再说话,写完作业到点了就上床休息。
第二天,闹钟一响徐苑就醒了,按掉闹铃,抬手拍了下床板示意何不言起床,他出去刷牙洗脸,随后下楼倚在门口背单词。
他定了六点的闹钟,现在天亮得早,才六点过几分,外面光线已经比较亮了,天色是灰白灰白的,像是也刚苏醒。
怕会吵到家人,他每天下楼背单词短文,也能呼吸到一日之计最新鲜的空气。
清晨读了半个小时,再去学校准备早读。
一进教室,照例一股肉包烧饼混杂的早饭味。
墙上贴着倒计时数字正好是二十整数,明天就变成一开头的了,再过段时间就变成个位数。
六月四号就要离校,准确来说在学校的时间只有十八天。
班上学生大多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书做题,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也有人就已经开始读书,读得很大声,也加快了速度,一溜儿一溜儿的,徐苑听着都担心他会喘不过气。
王灿溜了过来,嘴里还咬着包子,笑眯眯地说:“徐哥,明天周六有时间吗?我爸妈想请你吃饭,叫我过来问你,感谢你帮我提高了不少分。”
徐苑想了想,这不好拒绝,说:“有空。”
王灿又笑了一下,说:“那明天中午见啊,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
徐苑又问:“何不言呢?他也教了你不少啊。”
何不言捕捉到字音,偏眸看过来,淡声说:“不用。”
王灿一愣,讪笑道:“这不是我爸妈不知道嘛,我回去就跟他们说。”
“往好了夸啊。”徐苑扬了扬眉,又转眸看何不言,笑说:“一起去呗。”
何不言抿唇角,沉吟半晌,点头。
王灿爸妈带他们去酒店吃了顿大餐。
上学期徐苑给王灿补了一学期的课,跟他爸妈也挺熟的,聊了好一会儿,还勾着何不言的肩膀,笑着介绍说这是他弟。
何不言安静地听着,却忍不住皱眉。
他又有点摸不透徐苑的心思了。
一顿饭下来,何不言几乎没说两句话。
徐苑介绍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说何不言不太爱说话,王灿爸妈便没有怎么跟他交流,也没问东问西,只是笑着叫他多吃菜。
吃完饭,王灿趁着机会赶紧跟父母请求和徐苑他们出去玩会儿。
父母也笑着答应了。
等王灿爸妈一走,徐苑摸了下肚子,啧了一声:“这波来得值,灿灿你爸妈这顿得花不少钱吧?”
王灿说:“我不清楚,应该没多少吧,又没有澳洲大龙虾,哎,说到龙虾,我们去吃小龙虾吧,我请客,咋样?”
何不言说:“我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徐苑一愣,问:“你要回家?”
何不言淡淡“嗯”了一声。
王灿也惊讶,不过脑地说:“哎,不言你不是一直跟着徐哥的嘛,徐哥去哪你去哪的,咋突然……是不是刚才我爸妈让你不愉快了啊?”
何不言说:“没。”
徐苑弯了下唇角,说:“那你回去看书吧,有啥好吃的我给你捎一份。”
何不言先回家,徐苑跟王灿去吃小龙虾。
徐苑剥着虾,眉心不自觉紧锁。
王灿吃得不亦乐乎,不经意抬眼看到徐苑的神情,愣了一下,问:“徐哥你咋了?”
徐苑调整了下表情,垂下眼:“没事。”
“你好像有心事啊。”王灿打量着他,放下手里还没剥好的龙虾,想了会儿,迟疑着问:“是不是和何不言有关啊?”
徐苑依旧低垂着目光,慢条斯理地剥虾,“没有,干嘛突然扯到他。”
“老实说啊。”王灿咽咽口水,鼓足勇气说出心里话,“我觉得你俩……关系好像有点儿变质了,但你之前叫我不要浪费时间乱想,我就一直没敢往深了想……”
徐苑抬起眼,笑骂道:“你他妈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别瞎猜,都没有的事。”
王灿默了默,轻声说:“徐哥,何不言微信头像,那颗糖,绿色的,不就是你买来给他的嘛?他还用来当头像。可能你对他没意思,但他就真的有点儿……”王灿看到徐苑变了神情,顿了几秒,换了个用词,接着说,“太崇拜你了。”
徐苑没再搭腔,低眸把龙虾剥完,扔到王灿盘子里,说:“你吃吧。”
王灿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看他。
徐苑啧了声,说:“看把你能的,真不愧是驻马店店长啊,多吃点虾补补肥肉。”
驻马店店长是基地群的一个梗,有次闲聊,王灿说以后只想开个店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程思就调侃一句说开个驻马店,然后王灿回击她说她是攀枝花花魁。
王灿懵了懵,下意识地问:“不是徐哥,你这是默认了吗?”
徐苑没回他这话,喝了口可乐,冰冰凉凉的,才沉沉地叹气,说:“灿灿,我一直觉得吧,时间太宝贵了,我不想浪费每一分每一秒,也习惯了生活有计划有规律,一点儿也不想生活被打乱节奏,可是现在……”
节奏失控,所有都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驶去,完全不可控制。
有时候甚至他回味过来,才意识到真的过头了。
他低头苦笑一声,嗓音也低沉了下来,“可真他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