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主仆两人站在那,看着那个女娘小跑着过去问仆从的话。
时清一脸期待的等在那。
如今他已然十八了,可相貌与两年前相比却只褪去了几分稚气,身量虽然高了一些,却还是那样的看上去让人想搂到怀中好好圈住。
这个“人”,就是江别余。
反观江别余,他本身就个子高,两年里吃得好,居然又高了一层,再加上这两年他为了时清不知道扫清了多少障碍出去,浑身气质凌厉又暗沉。
如今两人虽还是主仆,但当江别余站到了小少爷身边时,却看上去丝毫不像是一个仆从了。
时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怕他,就连时父都曾经明里暗里的跟儿子说过几次,觉得江别余是一把不好掌控的刀,浑身都透露着“我会噬主”的信息,要他赶紧把人送走。
偏小少爷不信,依旧如往常那样,将江别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真真当做在养着一匹听话的凶猛野兽一般。
随便来个人都能看出来,时清是自信的。
自信江别余不会背叛他。
江别余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不背叛,却不代表他没有怒意。
他眼定定的看向时清的眸子。
这双眸子依旧亮晶晶的仿若暗藏星光,这是他最熟悉的眼神,因为时清经常用这样的眼神望向他。
可如今,那视线,却是在那面容凶恶的下仆脸上停留住了。
一副,将江别余全然遗忘的模样。
男人保持着原来姿势站着,眼微微沉着,开了口“之前从未在府中见过这人。”
小少爷眼睛仿佛要黏在那下人身上,随口答道“也许是这次新买回来的下人吧。”
时清想起来了“前阵子不是说府中之前放出去不少人,要买下人回来吗?娘亲还特地来我院子里,问我要不要买些丫头回来呢。”
江别余微微抬眸,也看向了廊上方向,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哑“恐怕就是如此。”
他说完,又望向小少爷,提议道
“看他身量挺高,底子应该不错,不如让他到我手底下,我好好练练他。”
“你手底下?”
时清眼底露出了点嫌弃来,瞥了身边的高大男人一眼“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俱都畏畏缩缩,半点都看不出勇猛来,若是送到你手下,他也变得不威风了怎么办?”
两年前时清接手时家生意,展露在了人前,时父为了他的安全,特地让府中壮实能打的小厮组成了一个防护队。
当时时清直接指了江别余这个甚至没被冠上时姓的人去当了防护队的头。
许多人都不服气。
他们不敢去跟小少爷提意见,只试图跟江别余对着干,好让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知难而退。
结果江别余只用了不到五天,就彻底驯服了所有人。
其中当然是用了点手段的,至于是什么手段,没人说出来过,也从来没人敢在时清面前透露出点什么。
总之,府中其他人只知道,从那五天过后,防护队的人看向他们的头时,目光不是敬畏,也不是仰慕,而是惊恐与害怕。
一开始他们还不懂有什么好怕的,江别余也就是长得凶而已,他就一个人,防护队那么多人还怕压不住他吗?
但是等到发生了江别余亲手凌迟那个对时清有觊觎之心的商人之后,府中再也没人敢问了。
别说是背后哔哔江别余这么一个连时姓都没有的人凭什么得到清哥儿青睐。
就算是只路过这个男人,背后都会因为害怕生出冷汗。
而这一切,小少爷肯定是不知道的。
没人敢在小少爷面前嚼江别余的舌根。
万一得罪了这个活阎王,下场还不知道怎么死。
虽然没人告诉时清,但每次他见防护队的人,都是在江别余的陪同下,自然也见识到了那些人在江别余面前都是什么样子的。
大气都不敢出,简直好像老鼠见了猫。
别说是威猛如狮子了,简直一个个比乌龟还乌龟。
小少爷回去就跟江别余嘀咕了,说不知道时家防护队勇猛过人,个个都是好手的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他哪里知道,这些人也只有在江别余面前乌龟罢了。
江别余没否认,只一本正经的说着
“他才刚刚入府不久,还不知道底细,送到我手底下,我也能好好查探。”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之前周王不是要招揽时家被拒了吗?也许那边会派来探子,还是小心一些好。”
时清似乎是很犹豫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随着他将时家资产各种翻倍,鹤城慢慢的也不再能满足这位时家小少爷了。
如今两年过去,时家产业几乎遍布天下。
赚到的钱和米粮,自然也引来了一些人的觊觎。
这些人中,那些妄图争霸天下,不管自己封的还是本来就是的王爷们最多。
毕竟打仗花钱啊!
吃饭,衣裳,武器,这些不都要钱吗。
刚开始还能撑,时间长了,要是只出不进的,哪里顶得住。
这个时候,若是能引来时家这么一个大助力,当然最好不过了。
时清是疯了才会接他们递过来的橄榄枝。
他们时家现在整个都在鹤城,上面就有个大老板,要是现在敢跳槽,大老板还不分分钟弄死他们。
但是拒绝了也得罪人。
至少光江别余,就拦住了至少五波来自其他势力的眼线。
如今他这么说了,小少爷就算是再怎么喜欢这样的长相,肯定也还是小命要紧的。
江别余对他的选择丝毫不意外。
他只恭敬的微微低头,大步朝着那人走去。
被派去问名字的女娘本来正轻言细语的跟这个仆从讲话,一抬眼发现江别余这个活阎王居然来了,吓得俏脸一白,连忙避让到了一边。
男人身形高大,气势凌人,一双浅色眼眸没什么感情的望向面前这个仆从,问向管家
“谁把他买进府的?”
管家是老管家的儿子,没有自己父亲那么大的底气,人又年轻,听一向很有凶戾名声和活活将人凌迟的江别余这么冷声问自己话,也是吓得身子一颤。
“是、是那个二细买回来的。”
江别余狠狠拧了拧眉,又看向那个也白着脸不敢看自己的高大下仆,冷声道“把他送去防护队。”
“是,我这就把人送过去。”
小少爷还在等着,江别余也没说太多话,转身又大步回到了时清身边。
只是在离开前,冷冷瞥了一眼那身形高大的仆从。
廊下站着的新仆从们这才悄悄看过去。
只见一片洁白的雪地中,那个浑身都好像冒着煞气的男人大步走向了原地等着的小少爷。
他那冷硬的面容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笑,伸出手为小少爷整理了一下大氅,随后跟在小少爷身边一起离开。
一直看着那人走了,他们才重重松了口气。
有胆子大的悄声问道“这位是?”
管家也是松了口气“防护队的头儿,也是清哥儿身边的贴身小厮。”
小厮???
一群人都有些懵了。
有穿成那样,气质是那样的小厮吗?
不说别的,就连管家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不敢大声说话的模样。
这是小厮?!!
管家干咳几声“禁声,怎么教你们的,在我们时家要安静。”
“你。”
他指指那个因为被江别余满是煞气看了一眼而还带着恐惧的仆从“一会我带你去防护队,以后你就归他管了。”
仆从“……能不能不去?小的觉得,他不喜欢小的。”
被江别余看的那一眼,到现在他胳膊上的汗毛还是竖着的。
管家神情严肃“怎么能不去,必须去。”
“可、可小的害怕。”
“你怕个什么。”管家很肯定的道“放心吧,他不杀时家的人,你只要还在时家,绝对不会有事。”
何况他都答应江别余了,这个人不去,该害怕的人就要换成他了。
仆从“……他、他还杀人???”
不杀……时家的人……
意思就是说不是时家的人就有可能杀了??
眼见着这仆从吓得腿都在打颤了,管家也意识到了自己那番话可能是有歧义,好心解释了一下
“当初防护队刚建成不久,这位就跟清哥儿建议要带他们见见血练练手,之后带着他们缴了附近的山匪,所以杀的都是山匪。”
哦……山匪啊,这还好点。
鹤城周围的山匪可是有不少,而且几乎手上都有人命,官府也管,但因为山匪狡猾,每次看到官府来人都躲到山上。
如今天下大乱,都自顾不暇了,官府也没办法分出大批量人手去抓山匪,于是只能放任。
现在知道江别余杀的是那些杀人抢钱的山匪,这个仆从身子就放松了一点。
管家还没说完“还有一些要刺杀我家清哥儿的刺客,我记得,好像一共有十八个刺客,八个送到了官府,十个因为不肯吐露背后是谁指使,死在了他手里。”
仆从“……”
管家“还有几个派人刺杀清哥儿的商户,我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个,被他绑到了大街上,活活凌迟死的,那惨叫声。”
仆从“……”
管家掰着手指头算“我隐约记得好像之前清哥儿去外面派粥,遇到有人对他不怀好意,也是江别余动手处理掉的,算下来,大概有十几个人吧,我没亲眼见过的,不过听说死的都挺惨的。”
他其实也知道的不太清楚,只知道是清哥儿出去施粥,见着林子里有阴地方就自己进去歇息,结果遇见几个混混,对他们时家的小少爷嘴里不干不净不说还想动手。
江别余在外面听见了动静直接进去。
先抱出了小少爷。
又一个人进去。
等到再出来时,就是让其他人进去给那些人收尸了。
虽说那些人的确该杀,但大部分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选择找官府之类的。
可到了江别余这,却是直接杀了。
这么邪性的做派,也怪不得满府的人都怕他。
不过如今算来算去,管家心底对江别余倒是没那么怕了。
都是为了清哥儿嘛。
他们老爷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当然要小心看护了。
而且,江别余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他补充道“虽然说你们头儿杀了不少人,但那些人都是该杀之人,你也不用怕,而且他其实考虑的还是很周到的,到了晚上就叫人给那个商户堵嘴了,没吵到周围百姓睡觉,很贴心吧?”
仆从“……”
仆从的腿已经颤的不行了。
他战战兢兢的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管、管家,小的能不能不去?要不您派我去干别的,小的不怕苦,也不怕累的。”
管家“你想好,之前防护队有个人死活要出去,你们头儿发话了,想出去,要先跟他打一架,最后那人被打跪了,哭着喊着要继续留在防护队。”
他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仆从,摇了摇头,啧啧出声“我觉得你打不过他。”
仆从快要哭了。
他就是卖个身,来时家赚钱娶媳妇。
结果现在怎么就要到杀人不眨眼的人手底下去了。
想回家。
呜呜呜呜。
另一边的江别余还不知道那仆从正因为他的存在而崩溃。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他心底也没什么感觉。
不对,还是有的。
他会比较高兴。
毕竟时清喜欢的可不光是那凶戾长相,若是白白长着一张凶戾的脸,性子却懦弱不堪,小少爷也会很快失去兴趣。
只是。
一路沉默跟在前面小跑着的小少爷后面,江别余的神情始终面无表情,心中却有着其他的打量。
时家每次买新人,都在他的操控下,从没买回来过时清喜欢的类型。
这次买人的换了个管事的,就将方才那人混了进来。
虽说江别余能看出来这人不堪大用,时清不出一天肯定就没了兴致,可心中却还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
雾蒙蒙的,沉的很。
他想,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这两年江别余可没只顾着训练防护队。
他已经有一些底子了,也早就可以脱离时家。
只是……
舍不得啊。
若是他走了,时清这个小没良心的,定然也只生气一阵就将他忘到脑后。
他那性子,说不定没几天又开始四处寻摸长相凶戾的男人带在身边。
到时候,小少爷会要其他人帮他穿衣穿鞋,要其他人哄着他入睡,要其他人跟随前后。
只要想到这里,江别余的一颗心就好像是整个掉进了熔浆里。
被烫的发焦。
他守了他的小少爷两年。
这两年里,江别余从未让时清吃到半点苦头。
为了时清,他平日里就算是心底戾气再重,也都慢慢压了下去。
可如今,他人还在这儿呢,时清的眼,就望向别处去了。
江别余始终沉默着,单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很难有人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等着时清从时溪院子里出来,便得意洋洋的表示大喜临头,他要喝酒,要庆祝!
因为外面冷,喝酒当然是在屋里喝了。
没一会,屋内就摆好了酒菜,小少爷满脸兴奋的坐在那,挥退了下人,还招手要江别余过来。
江别余沉默上前,看着时清带着那甜滋滋的笑,用筷子夹了菜,递到了他嘴边。
小少爷声音糯糯的,仿佛是在撒娇一般“江别余,你尝尝这个。”
男人定定看着面前的小少爷,张开口,将这道菜吃了进去。
即使在咀嚼中,一双眸子也始终看着时清。
小少爷早就习惯了他的注视,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依旧笑着,眼睛亮晶晶的问他
“好吃吗?”
男人已经恢复的磁性声音沉声回应“好吃。”
“那你再吃吃这个。”
小少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又夹了一筷子菜,递到了江别余嘴边。
这一次,江别余没动。
时清脸上的神情渐渐从开心放松变成了疑惑,再到不满。
他没移开手,而是微微蹙着秀气的眉,不满的与江别余四目相对
“你做什么,我手都举的酸了。”
小少爷娇气的抱怨着,仿佛手酸是一件天大的事一般。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时家的小少爷,合该被精心呵护,一点点酸疼都不能用的。
江别余微微张开了嘴,只是这次却不是为了吃东西,而是为了说话。
男人的声音微微沙哑晦涩,仿佛又带着一股苦意;
“时清,你喂我,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小少爷无辜而又不解的眨了眨眼,长长眼睫仿佛刷过了江别余心间。
“我喜欢喂你吃东西。”
江别余“就像是你喜欢喂猫儿一样吗?”
小少爷愣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筷子,又看看江别余,眉皱的越来越厉害,恼羞成怒的一扔筷子
“你发什么病,好端端的这样,不吃了!”
这两年他在商界的天赋展现了出来,时家的人更是恨不得把他宠到天上去。
外界更是不敢得罪他,毕竟有江家这个前车之鉴在,时家小少爷,走到哪里那都是众星捧月,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他的脾气也比两年前更要大了。
生气气的小少爷愤怒的绝对不要吃饭了,猛地站起身就要去榻上。
结果刚站起来,手臂猛地被坐在一旁的江别余一拉,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跌到了男人怀中。
“唔……唔唔!!”
时清猛地睁大眼,不敢相信的看向与自己零距离接触的男人。
卧槽!他进化了?
不对啊。
按照他的计划,被刺激到的江别余应该麻溜的跑去打天下才对。
现在两人还是时清为主江别余为仆,没坐上高位,江别余怎么敢?!!
江别余还真敢。
这个男人用行动证明了。
他不光进化了,还进化的很高级。
屋内,男人就这么一手扣住怀中少年,一手落在他肩上,狠狠给时清上了一堂“即使初吻也能吻的人毫无反手之力”的课。
此堂课生动形象的说明了,有的时候,天赋最重要。
至少老司机时清就被弄懵了。
系统出来看见一片马赛克还吓了一跳,接着听见宿主说的话,已经对马赛克见怪不怪的他安慰道
宿主,你不是一直都对他垂涎已久吗?这不刚刚好。
时清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能输。
小少爷被江别余扣着不能走,就卯足了劲的在男人怀里折腾,踢腾着小腿,一个劲的用手打着他的后背。
“唔唔唔!!放开!”
江别余耳边是时清愤怒的唔唔声。
他也能看清小少爷望向自己的视线,也不知道是因为缺少了氧气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那白皙小脸上此刻染红了一片。
望向江别余时,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是,他是该生气的。
被宠物强迫了,当然要生气。
江别余心底沉成了一片,越发张狂的夺走小少爷口中氧气。
逼的时清在被放开时,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呼吸。
小少爷脸颊红红的,随着大口呼吸,胸膛也在剧烈起伏着。
唯有一双漂亮的眼,愤恨而又恼怒的瞪向了江别余。
他伸出手,玉白手指愤怒的指向江别余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江别余不闪不避,只定定的望向面前的小少爷。
突然问“这两年,我身上哪里你不清楚,没有碰过,我只问你,既然如此喜欢,为何从不做到最后一步。”
时清当然是因为之前我未满十八岁了。
当然,他肯定不能这么跟江别余说。
江别余也已经不听他说了。
面前这个始终恭谨的男人,在忍了两年后,终于忍不住了。
他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因为你的喜欢,只是对一个宠物,谁会和宠物做最亲密的事?”
“时清,我知晓你看不上我。”
时清我看的上啊,可看的上了。
江别余眼尾赤红,此刻倒是真的像是一个活阎王了。
他从牙缝里又挤出一句“可你看不上我,又为何招惹我。”
男人猛地攥住了小少爷的纤细手腕,直接将人拦腰抱起,不顾怀中人瞪圆了眼踢腾着小腿挣扎,转身,轻轻将人放在了榻上。
即使到了如今,他也还记得动作轻柔,不伤了小少爷分毫。
“江别余,你做什么,你敢!!”
小少爷显然已经慌了,一边故作不害怕的呵斥,一边下意识的往后退着。
江别余撕下床边帷幔一条,缓缓上前,一手制住了弹动挣扎的小少爷,将那帷幔缠绕在了他眼睛上。
时清看不见了,只能感受到男人一手攥住他的手腕,一手护着他的背脊。
接着,一个温热的触感在他额头落下。
男人声音沙哑“你说的对,我不敢。”
只看一眼少年清澈的眼眸,便能让他打退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了。
“所以,就委屈你,被我遮住眼,来这么一遭了。”
时清配合的抖了抖身子。
系统还在努力给他打气宿主加油!!不能输!
时清yoyoyoyoyo!!!这句话太犯规了,让他来!!
系统……
它还是高估了宿主的底线。
系统默默回去了。
而时清,心底满是愉悦。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而江别余就不一样了。
他沉默的太久,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