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羡清拍了下她的肩膀：“好了,睡觉。”
她真的装的很像，一点也没有崩掉方虎的人设，语气宠溺又温柔。
似乎又回到了在五龙山里,变成小狐狸和齐羡清相处的那些日子。
颜珏眼皮莫名一跳，讷讷道：“总要解释清楚，是吧,哥哥。”
“毕竟别人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呢。”
颜珏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便阖上眼皮小憩去了，却让齐羡清有了新的思考。
这些年在山上关于她的传言不少,《五龙百物志》对她的描述更是夸张。
可她却听之任之,一次都没有解释过。
如果不解释就会被人当成真的话,那颜珏的那些谣言,是不是假的呢。
可是这又很难解释之前,颜珏确实是对她有挑衅举动。
齐羡清微微皱眉，指尖轻轻抚过颜珏给她的驱蚊玉管。
颜珏身上那股如同毒蛇般的攻击性，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齐羡清侧头，看着靠在她肩膀上犯困的少女。
颜珏可能实在是太困,又可能是齐羡清就在她旁边,让她觉得安全。
她微微眯着眼，呼吸匀净,居然是睡着了,眼皮打开一条缝,隐约可以看到她琥珀色的瞳孔。
这可不妙，因为符牌里储藏的神通，两人的样子都变成了方氏兄妹的模样，但这只是一个障眼法,用千变万化仙法变成的人，是不可能和原主一模一样的。
睡觉的时候，很可能露出破绽。
齐羡清盯着那若有似无的琥珀色眼眸发了会神，一丝疑惑，从她眼里闪过。
真的好像……小狐宝宝。
齐羡清随后伸出手，掌心向下，轻轻覆盖住女孩的眼睛。
角落里那个皮肤白皙，瞳孔湛蓝的女孩冷冷看着，忽然问道：“为何。”
齐羡清放在颜珏眼睛上的手，依然没有放下来：“怕光刺眼。”
那女孩盘腿而坐，两手竟是捏成法诀状，轻轻闭上眼：“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齐羡清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然后侧头轻飘飘看了一眼，靠在肩膀上的女孩柔软的发顶，漫不经心笑道
：“是啊，我最喜欢我妹妹了。”
-
在洞府的日子，确实是不分昼夜的。
颜珏只能勉强凭着每日两餐分辨出时间。
大概是过了十个日夜。
颜珏每天在洞中行走，和各种各样的男孩女孩搭讪。
这个洞穴只有二十来个人，不少孩子虽然在这里受尽折磨，但还是愿意说话的。
第十二天时，颜珏已经基本上和药房中的孩子熟悉起来。
除了……角落里的那个蓝眸小女孩。
那蓝眸小女孩真的不是一般的冷淡，平时要么就靠着墙壁盘腿打坐，要么就闭目养神，就连吃饭也吃得很少。
可能是狐妖感官本来就比较敏锐，颜珏总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属于孩童的压迫感。
她隐隐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
可能是因为安逸太久，这素阳天师对外界的警惕心并不高。
大部份关在药房里的孩子，都随身带着一些家人的物件。
有些是小书，有些是玩具。
这倒是方便了颜珏，她的乾坤袋就如同一个极其普通的布包，挂在身侧，也没有人怀疑。
除了齐羡清，和颜珏相处最久的就是小女孩贾妮。
颜珏坐在贾妮旁边，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贾妮抱着她的手臂：“我要听！我要听！”
给贾妮讲故事，应该是颜珏在这山洞里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不仅讲给贾妮听，也讲给齐羡清听。
“从前有个男人，他在外面碰到一个女鬼……”
颜珏在现代时也算是看过很多书，讲述鬼怪这种类型的书当然看过。
她这几天和贾妮讲了很多狐鬼之类的故事，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抓紧时间拼命给齐羡清灌输一个观念。
妖怪也有好妖。
狐妖也不是，只能靠吸人阳气为生啊！
想想再过四个月，齐羡清就要用剑把她捅穿，那也是因为齐羡清对妖怪的感官太坏。
如果齐羡清觉得狐妖很可爱，说不定就不会对她下手了！
今天颜珏给贾妮讲的故事，是非常经典的一篇人狐恋情。
主要内容就是一个男人遇见了一只非常贤惠的狐妖，经历一番波折后，终于和狐妖终成眷属。
颜珏讲的绘声绘色，听得小女孩贾妮睁大了眼睛。
齐羡清幻化成的男孩方虎靠在墙壁上，闭眼养神，也不知道在听没有。
故事讲完。
颜珏问道：“好了，现在故事讲完啦，你有什么问题想提吗？”
贾妮动了动唇，摇摇头。
这个姐姐讲的实在是太好了，她并没有什么问题想提。
颜珏咽了口唾沫，刚准备讲下一个故事。
那边墙角打坐的，那个沉默的蓝眸女孩忽然开口：“桑生何德何能，得娶莲香为妻？”
“……”
这个问题，倒是问的颜珏哑口无言。
其实她在现代读狐妖故事的时候也常常有疑惑，故事里的男人明明没什么闪光点，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狐妖愿意和前赴后继和他在一起。
颜珏趁机把话题往好处拐：“所以说呢，大部份人类都一言难尽，唯有小狐妖不求回报，矜矜业业！”
那沉稳异常的女孩问道：“照你之意，狐妖皆好。那狐妖吸人阳气，魅惑男子，致使千万家庭支离破碎，又当作何解释。”
颜珏：“……”
颜珏：“那些是坏的狐妖啊，狐妖的修行方式又不止一种，传言道有些狐妖靠吸人阳气修炼，那是走了歪门邪道，有些狐妖却是吸取日月精华的进行修炼的，这没有可比性。”
她这句话刚落下，那边齐羡清蓦然睁眼。
忽然，药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面庞涂着腮红，面目狰狞的道童手执拂尘，走了进来：“师尊明日回洞府，你们现在去净身！”
颜珏一愣。
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那道童两个眼窝黑黝黝的。
不知道为什么，伴随着他走进来，四周开始弥漫起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
颜珏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这道童让他们现在去沐浴净身，看来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那神秘的素阳天师，明天就要回来了么。
一群孩子走出药房。
颜珏盯着前方，视线乱
飘，趁机记洞府的路。
整个洞府七弯八拐，光线昏暗，走过一条长长的陡坡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六个圆形的洞口，颜珏莫名觉得有点像盘丝洞的感觉。
这是一个四通八达的洞府，每走十来布都会路过一个洞口。
每一个洞穴入口，都挂着镶金的牌匾。上面用龙飞凤舞的书法写满了字。
逍遥宫。
未央宫。
太白楼。
醉清风……
颜珏走得很慢，落在最后面。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两颊涂满腮红的道童。
颜珏趁机问道：“道长哥哥，请问那醉清风是干什么的呀，是师尊和你们喝酒的地方嘛。”
她本来就漂亮可爱，又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道童盯着那双眼睛，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猛的颤了颤，随后好脾气地道：“醉清风是师尊给弟子讲法的地方。”
颜珏愣了愣，眼睛亮亮的：“讲法？包括我们吗？”
道童：“当然包括你们啦，你别看这个醉清风的洞穴门很小，里面可有雕梁画栋，可以容纳上百人。你们只要好好表现，说不定师尊开心，就让你们当记名弟子了。”
颜珏：“哦哦。记名弟子，和之前说的善财童子，有什么区别嘛。”
“呃……这个……”道童开始支支吾吾。
颜珏现在总算是在道童那里套了许多话出来，便一溜烟儿回到齐羡清身边。
毕竟这次是来和齐羡清一起做任务，她不能白吃人家的成果，总要出点力。
颜珏用传音道：“醉清风是素阳天师讲法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道士开会的地方，和炼丹的地方是在一起的。”
齐羡清：“嗯。”
颜珏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人群最后面，那个沉默寡言的蓝眸女孩。
“……”
女孩目光呆滞，缓慢走在人群最后，似乎是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岩洞。
道童推她：“快点！不要掉队。”
蓝眸少女这才沉下目光，往前走去。
-
人队来到净室的洞口前，只见黑黝黝的一个山洞。
洞口上面用腐朽的桃木
牌匾刻着歪歪扭扭的“净室”二字，隐隐能从里面闻到潮湿的气息。
洞内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到。
颜珏也是一只爱干净的小狐狸，循着气息找到水源，回头和齐羡清说道：“水在这里。”
听到身后逐渐走近的脚步声，颜珏便又回头用手帕简单擦脸，还顺便把道袍脏袖子一起洗了。
她收拾完毕，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很轻的一声：“记住了吗。”
颜珏一愣，反应过来齐羡清的意思，便点点头：“我记住了大部份的路，如果要逃跑的话是没有问题。”
齐羡清便没有再传音。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颜珏站在黑暗中，脚底岩石凹凸不平，摇摇晃晃站不稳。
齐羡清：“如果站不稳，可以扶着我。”
颜珏：“我才不扶着你呢。”
她伸手摸上那边的墙，忽然摸到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有点湿润稍微一压就变了形，那东西似乎受到惊吓自己溜走了，颜珏吓得瞬间冒起冷汗：“天啊这——”搭住齐羡清的肩膀。
齐羡清站在她后面，微微勾了下唇：“刚才不是说不要的吗。”
颜珏呵了一声：“我这是情非得已。”
她重新伸出手扶住墙。
再次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而且还是热的。
？
那东西受到了惊吓，发出吱吱的声音钻走了，借着昏暗的光线，颜珏猛的转过头去看。
居然是一群圆形的虫子，有只虫子回过头来，张大嘴巴，露出锯子一般小小的牙齿：“？！”颜珏脸色一白，猛的往后退了两步，又抓住齐羡清的袖子。
齐羡清反手扶住她：“小心些。”
经历了蛇，虫子的折磨，颜珏真的是无力排斥齐羡清了。
颜珏的手慢慢移动，轻轻搭住齐羡清的手臂，把衣服整理好。
齐羡清侧身，道袍衣摆被撩起。
颜珏扶着她的手，忽然摸到了一片红肿的痕迹。
她微微愣了愣。
她记得几天前，齐羡清的手上并无这种痕迹！
难道是蚊妖。
齐羡清……还
是被蚊妖咬了吗。
颜珏之前有在藏经阁查阅过类似书籍。
寻常人被蚊妖叮咬，感觉只会和被普通的蚊子咬一样，伤口过几日就会好。
但如果是仙灵体被蚊妖咬，那则是截然不同。
红肿半月才消，奇痒无比，十分疼痛。
颜珏皱眉，手指下意识贴着齐羡清的手臂划下去感应，冰凉的手臂越往里，浮肿痕迹越深。
也对，驱蚊玉管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做到全方位无死角的。
齐羡清真的是至死是傲娇，都被蚊妖咬成这样了还一点都不吭声。
颜珏失了神，那边沉默半晌，似乎是笑了一声：“师妹，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自来熟啊。”
她的语气有些探究，颜珏吓出一身冷汗，立马收回手。
她之所以会对齐羡清这么自来熟，还不是因为变成小狐狸和齐羡清相处太久了。
变成小狐狸的时候，她每天都被齐羡清抱着睡觉，把齐羡清的手臂当成枕头。
颜珏：“因为大师姐给人一种亲切感，我情不自禁的就……依赖大师姐了。”
两人都是用传音之法说话，别人无法听见。
颜珏随后把洗干净的手帕递给齐羡清：“你擦擦脸吧。”
齐羡清接过她的手帕：“谢谢。”
-
沐浴完毕，所有人再次回到药房。
道童在后面把门用力一关。
“碰”的一声，药房重新陷入安静。
孩子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纷纷睡过去了。
有个小男孩撇着嘴，自己抛着手中的皮球。
皮球向上飞起，狠狠撞到岩壁，又反弹回去。
刚好从颜珏头顶掠过，颜珏下意识伸出手，“啪”的一声，稳稳抓住了皮球。
齐羡清回头，诧异的看着她。
颜珏把皮球扔给小男孩。
男孩：“谢谢姐姐。”
他撇着嘴，一个人在那里玩，忽然跳了起来，轻盈的对着皮球又是一踢，皮球飞起来，消失在黑暗中。
因为四周实在是太黑，稍微隔得远一些就看不见东西了。
男孩一愣，瞬间有些慌乱，两只大眼睛瞬间眼泪汪汪。
他往前走了两步，寻找自己的球。
可在山洞里绕了一圈，都没找到。
这下男孩慌了，这球可是来这里之前阿娘给她的唯一东西……呜呜呜……
他撇着嘴，还没来得及哭，眼前忽然递过来什么东西。
一个皮球。
男孩愣住了，猛的抬头看去，只见颜珏把球递过来：“小心点，这里这么黑，你在跟前踢就可以了。”
男孩抿唇：“谢谢姐姐！”
“姐姐好像……特别会接球。”
“……”颜珏的表情僵硬一瞬，缓缓回头，果然对上齐羡清探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