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见底的热水下, 白嫩的一双脚浸在其中，宛如琥珀里最精美的小物件。
包间里安静了下来，许天色垂下的眸子里, 映入窦安瑶站在旁边的半截身影。
她的牛仔裤腿下，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鞋边的沙发底, 一双袜子被人胡乱扔在角落，像是在用自己最后的身影告诉别人, 它的主人没穿袜子。
身体没感觉到有哪里不舒服，给她大脑反馈来的最多的感觉，是属她泡在水里的脚，很舒服。
脸上刚被压的那边那种热涨感也散去了不少，许天色睫毛一簌, 脑海里又回荡起刚才的种种。
她自觉自己对窦安瑶的了解不算多, 更谈不上深刻，但也知道对方是个浪荡又爱慕虚荣的人, 就算上一秒在对她深情款款，下一秒也能掏出手机对另一个人说甜言蜜语。
她最擅长的是，张口就来的不知道看了多少奇怪东西才得出的油腻且伤感语句。
比起做实事，她更喜欢空谈。
诸如，“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能和你光明正大的牵手, 我就算死在那一天也心满意足了”。
“昨晚做了一个梦, 一个有你的梦, 很美, 美到我不愿醒来。”
可除此之外，就没了。
她不会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金钱在她的“猎物”身上, 除非那猎物身上有足够吸引她的东西。
就算做错了什么事，也是敷衍的一句道歉了事，因为她的身后有华球娱乐的金牌经纪人为她兜底。
许天色之前觉得窦安瑶的演技烂透了，可这一刻，她想，对方的演技其实没她以为的那么差，你看，这不是挺会演的。
什么愧疚得只顾埋头补救，单膝跪地的替她拭去脚底的污渍……为她穿鞋，为她不管自己脚脏不脏湿不湿，直接裸脚穿运动鞋。
看得她都想开口说，没事，算了，就这样吧，不用太过内疚。
许天色一面这样在心里想着劝自己，不要被窦安瑶的表面迷惑了，这么久了，她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可想归想，无序的心跳也是真的。
她哪里，能有这样的演技。
出神间，耳边响起对方的声音。
窦安瑶说话的声音其实和她唱歌时的不太一样，平时说话听着比较柔和，还有点甜甜的感觉，可一开嗓，是带着点烟熏味道的御姐音。
尽管许天色对窦安瑶这个人没有半分看好，却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唱的歌确实很好听。
“许小姐，我……”窦安瑶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一样。
就在许天色抬眼看向她的瞬间，窦安瑶眼一闭，大声的道，“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我诚挚的向你表达歉意，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说着窦安瑶还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用力的给许天色弯了一个直角，起身后她接着开口：“你放心，一会儿去医院检查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来负责，我也知道这并不能弥补我的过错，但请你让我为我的行为买单！”
其声音洪亮庄重，要不是房间里弄了隔音棉，怕是外面街上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许天色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嗡的，思绪有瞬间出神，想，还真是唱歌的，肺活量不错。
听完窦安瑶的话，顶着对方灼灼的目光，许天色嘴角压了压，吐出两字：“没事。”
事情发生的第一秒，她心里是有怒气在，等冷静下来后，理智也回笼了。
其实整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地面沾水后太滑，还有鞋子接触脚的一面也不防滑导致。
假使她的脚底没有打滑，她不会一个晃荡坐到了窦安瑶的大腿上，她也不会受惊突然把她推开，自己再次打滑往前摔。
如窦安瑶所说，她想来拉自己，然而她鞋底也打滑了，不是故意的。
还有，她也做了弥补的事。
很多明星有了名气之后，自觉自己高人一等，不说蹲下帮人穿鞋擦脚了，就连在外面别人不认识他，或者说不知道有他这个人，他都能表示出震惊。
而窦安瑶，一个被评为亚太最具影响力的歌手，竟然能眼也不眨的蹲下为她擦脚……
想到这里，许天色脚趾下意识的动了动。
许天色在这里思量什么，窦安瑶没有读心术，只能努力的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来推测。
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窦安瑶和系统道：“统，我们可能要去踩缝纫机了。”
刚拉响了警报的系统这会儿还没松懈下来，依旧在整理获得的数据，闻言疑惑问：“什么缝纫机？”
窦安瑶眼露出忧愁：“许天色可是走国际秀场的超模啊，国内外闻名，她的脸、她的腿、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都是能和钱挂勾的东西！”
“我刚把人撞了，她要是有个好歹，或者说哪里不舒服把我告了，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我一赔不起，不就得去坐牢了吗。”
系统：“……”
一时之间不能理解它宿主的思考逻辑。
其实怕负债累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窦安瑶也确实是很愧疚。
她做错了事，害了人，心里也不舒服。她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补救行为有什么问题，就算换了另一个人，她也会去这样做。
更别说那人，是许天色。
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先看到的一个人，那一刻她差点以为是梦，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的人。
她应该是精灵族的公主、天堂的天使、掌握大权的魔女……
她应该高高在上，傲气矜贵，永远淡淡的瞥着世人，而不是像刚才那样，长裙领口微斜，一只拖鞋飞远，一只套到脚腕上，脸上甚至还有红痕。
那样狼狈的姿态，不适合她。
而现在还是直播，她刚才的样子，想必已经被很多人尽收眼底。
现在还是个数据网络发达的时代，就算隔个三五年，要是有人想起来，再把视频找出来，她狼狈的一幕，还是会重现。
这一刻窦安瑶不记得对方毒不毒舌，也不记得她挤兑过自己，更想不起什么前女友的事，只知道，良心好痛。
窦安瑶在自己刚才的沙发上坐下，双腿叉开，把泡脚桶归在中间。好在她穿的是牛仔长裤，做这样的动作不存在有走光风险。
弯下腰，窦安瑶低声道：“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放心一点。”
检个查才要多少钱，就怕要赔钱而已，还有……被暗杀。
等许天色回过神，或者以后看到她刚才的那一幕，自己怕是会被噶掉啊！
明星最要紧的就是形象了，她让许天色形象没了，许天色怕是能让她命也没了。
想到这里，窦安瑶更加的任劳任怨。
探手入水，轻柔的在对方的双脚上摩擦轻拭，把脚上可能还沾有的灰尘抹干净。
要说窦安瑶刚是在替许天色穿鞋，现在她就是在帮许天色洗脚。
许天色在窦安瑶手握住她脚弓的时候瑟缩了一下，水面荡起一个弧度，最后又归于平静。
她想，她倒要看看对方能做到什么程度。
许天色自身条件优越，可以说是老天爷赏饭吃，在模特这条路子上并没有吃过太多的苦。她的脚也不像其他模特那样因为长久穿高跟鞋走路变形，就连茧子窦安瑶也没摸到，只觉得，滑得不行。
可能保养得好。
用钱总能堆出来。
窦安瑶如此想着。
双脚都磋摸过，窦安瑶又拿了干毛巾，把那
双脚擦干，接着让许天色穿进她自己的鱼嘴珍珠凉鞋里。
收拾好了对方，窦安瑶也没管自己了，捡起自己没穿的袜子直接扔进垃圾桶，窦安瑶转头去厕所洗了个手，出来对还坐在沙发上的许天色道：“可以自己走么。”
回复她的，是慢慢站起来的人。
窦安瑶想带许天色去医院检查，这边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不敢擅自答应，还打电话问了王导，王导刚看两人那样子也吓得够呛。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许天色把脚崴了。
好在现在看着没什么事，许天色还表示自己很好，不想去医院，王导这才松了口气，让工作人员随机应变，如果许天色没有拒绝就去，许天色拒绝就看窦安瑶和她商量的结果。
两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正是这座城晚上刚刚热闹的时候，不知道是街角还是哪里，随风飘来悠悠的烧烤香，是夜晚食物的味道。
上车前，许天色开口道：“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回去吧。”
窦安瑶不答应，她怂，她怕明天醒来节目组的人跟她说许天色昨晚受了内伤半夜吐血不止，她要一命换一命。
想到这里窦安瑶哪里还容许天色拒绝，她打开后座车门，人站在车边，手还扶在车门上，侧头看许天色，语气坚定：“不行，我是肇事者，我觉得你要去做检查。”
许天色：“……”
好理直气壮的“肇事者”。
许天色没动，依旧站在原地。
出来前许天色把怀里的薄西装披到了身上，现在她就站在停车场边，身后是亮着五颜六色光芒的沐足店招牌，细碎的光落在她身上，明明暗暗。
她的裙摆随着夜风晃动，黑色的西装盖在她的肩头，她抱着手，眉眼冷淡的盯着窦安瑶。
“如果我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