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帘如坠丝的细碎晶石,化作雨滴散落各处。
夜幕中。
祁筝独自一人站在楼层廊道尽头,晚风拂过她的短发, 卷走缭绕烟雾。丝缕细雨沾湿她的肩臂,她也毫不在意, 冷若幽潭的眸子毫无波澜。
这是柳怡薇常住的小区公寓,离舞团近,地理位置也很好。此前她跟商迩来过几次, 录入了门卫处的人脸识别, 所以今晚才能到这。
修长的指尖夹着未灭的香烟,距离在门口瞧见柳怡薇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她本以来,小姑娘会直接回公寓,所以鬼使神差下,她提前一步到了。可等了两个小时, 也没有瞧见她回来的身影。
是跟那个alpha去吃饭了吗?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 便难以遏制。短发掩住半边脸颊, 祁筝透过半敞的窗户往楼下瞥了眼。
昏黄的灯光下,小区入口未见任何车辆或是行人, 凄风苦雨,交织成一首曲调哀伤的咏夜曲。
祁筝平静地收回目光,高挑身形挺拔如松木。
雨势渐大,不知过了多久, 一直都未在这层停留的电梯叮咚响了声, 有人迈着轻快的步调往这边走来。
市区寸土寸金。
苑婓花园这边的楼栋多半以独户为主, 每一层只居住一家户主。这边的9栋便是。
香烟早已熄灭被扔进专属垃圾桶里, 半敞的窗户在烟味驱散后关阖, 祁筝耐心地等待着, 越发临近时,甚至听到了小姑娘盈快的笑声。
“团团,你蹭的我好痒呀。”
祁筝很清楚这段话的团团是谁。
团团是小姑娘养的长毛金点猫,只黏小姑娘,对其他人特别高冷。
声控灯逐渐亮起,再瞧见廊道尽头的alpha,抱着白团子猫猫的柳怡薇愣在了原地。
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薄荷烟草香,小姑娘怔愣的表情像极了怀里的小猫,眼睛圆乎乎的,扎成蝎尾辫的长发侧在右肩,发梢有一点卷翘,因为她有点儿小天然卷。
不过三秒,祁筝亲眼望着她恢复平静,继而显露两侧的梨涡,笑问:“祁筝姐姐,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让祁筝平静的眼底泛起墨色。
不是熟悉的姐姐。
而是一句相对而言更加陌生的祁筝姐姐。
小姑娘从小便一直叫她姐姐,从来没有像其它人那般,叫她祁筝姐姐或是筝姐。
“过来看看你。”她道。
作为舞者,柳怡薇贯来偏爱白色。她怀里的猫猫是白色的,衣裙也是纯白色,整个人干净的不染纤尘,如山中独绽的白玉兰,清丽出尘。
她抱着猫咪走过:“那要进来坐会吗?”
“好。”
指纹解锁开银白色的智能防护门,祁筝敛眸望着她习惯性地给她拿单独准备的拖鞋,然后一言不发地带着猫咪走到沙发边,给她拿专用的不规则玻璃杯倒水。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骤然发现,她竟然在这套房子里,隐匿留下了这么多痕迹。
换好拖鞋,祁筝面色淡然地走近坐下,周身气度不凡,即使衣服肩臂处有些湿了也毫不影响她的矜贵。
心细的柳怡薇留意到这一点:“需要洗澡换件衣服吗?”
“不用。”祁筝道,“我过会就走。”
握着底部的手忽然扣紧,柳怡薇只应了声:“嗯。”
一周前那个下午的诡谲沉默又开始在两人间蔓延,祁筝将水杯放下,与细微响声一同发出的还有她的声音:“感冒了吗?听你声音有些哑。”
“嗯。”
“什么时候的事?”
柳怡薇抿了抿唇:“一周前。”
结合时间以及发生的事件,祁筝完全明白了过来。想到那晚与温柔毫不相关的举措,祁筝忽然哑口无言。
静谧又在两人间流淌。
分外黏人的白团子跳到柳怡薇脚边,抬起猫爪子扒拉着她的裤脚,水汪汪的蓝眼睛仿佛在无声央求陪它玩。
见状,柳怡薇露出清浅笑靥,抱着团团坐到沙发单人座,温声软语地哄着它:“好啦,待会就给你吃小鱼干罐头。”
“喵呜。”
“唔,最多只能一盒哦。”柳怡薇去摸团团的肚子,“团团肚子还圆鼓鼓的呢。”
瞧着一人一猫玩闹,祁筝忽然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跟朋友吃饭。”
“alpha?”
柳怡薇望向她:“嗯。”
许多话到了这个时候反而难以开口说出,去舞团大门瞥见的一幕,让祁筝的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的异样。这股异样在听到柳怡薇给出的答案后不断放大,霎时间遮掩住了其它情绪。
“薇薇。”开口时,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你感冒还没好,饮食应该以清淡为主。”
“我只喝了一碗虾仁粥,没吃什么。”
“那个alpha跟你关系很好吗?”脱口而出时,祁筝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失态,某些东西仿佛到了失控的边缘,这让素来喜欢掌握主权,将自己置于主动地位的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蝎尾辫的发圈被调皮的小猫咪挠掉,三千青丝如瀑般松散开,美不胜收。
柳怡薇捡起缀着小碎花的白色发圈,面色如常地回答:“关系不错,她人很好。”
说完,她抬眸直勾勾地望着祁筝,认真地问:“祁筝姐姐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alpha缄默不言,好似不会说话。
良久,柳怡薇抱起白团子,低声道:“今天下午很忙,我有点困了,祁筝姐姐要回去了吗?”
“薇薇。”高挑的alpha出声问,“你最近都很忙吗?”
“只有今天。”
“那你...”
那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了?
这个问题被祁筝咽了回去。
小姑娘不仅不给她发消息,还委婉地下了驱客令。
以前,一直在她身边叫姐姐的小姑娘从来不会这样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一回眸就都能瞧见她明媚如花的笑靥,小姑娘还很喜欢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什么都会跟她分享,活泼地像只小雀儿。
即使有时候,她忙着工作全程都没怎么回答,小姑娘也会独自一人欢喜地说很久。
祁筝垂着眼帘,思绪如窗外的风雨,混乱交织。
“祁筝姐姐想问什么?”柳怡薇问。
“薇薇,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白团子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窝在香香软软的主人怀里没再调皮。墙上的挂钟秒针走了几圈,柳怡薇望向落地窗外,声音压着多年岁月里的少女心事。
“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她不是那个例外,从来都不是。
.
接下来三天的行程都早已安排好了。
第一天祁筝会飞去D国,用两天时间完成一笔矿山生意,第三天转机去连城处理一点事情,晚上再赶回来。
早起准备去机场的途中,祁筝的脸色并不好。
昨晚回去她想了很久,辗转反侧,思绪仍然未解开。
于是,也并没有睡好。
她梦到了很多曾经的事情,有还是小雪团时的小姑娘,也有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她们四家交好。
小时候因为年龄相近,她的妹妹祁瑾秋常常带着她们在祁家大院里玩,那ʟᴇxɪ个时候她在放暑假,常常闷在房间扎进书里,最后被母亲赶去照顾四颗小团子。
小姑娘身体弱,乖乖软软的,跟人说话还会害羞脸红,一点都不像另外三个每天上跳下窜的幼崽。
因此她稍不留意,就让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闯入了她的世界。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把小姑娘当亲妹妹看待。
可如今,她们的关系仿佛降到了冰点,退不得,进不得。
思绪沉浮间,手机电话铃声在宽阔的车厢内响起。
瞥了眼联系人备注,祁筝按下接通键。
“喂。”
“筝姐,你在哪?”电话那头的秦芝蓓声音焦急。
祁筝敏锐地察觉出不对:“我在去机场的路上。芝蓓,怎么了?”
“薇薇发烧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几乎是一瞬,祁筝没有丝毫犹豫:“我马上过来。”
“好。”
挂断电话,祁筝跟随行助理交代了几句,便让她继续去机场按流程往下走,而她则拦车返回苑婓花园。
.
加急赶到,祁筝万年不变的冰冷漠然神情,此刻被关心与担忧悉数粉碎。
秦芝蓓带她进卧室,解释道:“因为薇薇的烧一直退不下,而且...”
“而且什么?”
“还一直叫你的名字。”秦芝蓓脸上担忧不减,“所以我才擅自做主把你叫过来的。”
祁筝愣了下:“没关系。”
在见到小姑娘时,一颗拧紧的心终于得了歇息的功夫。祁筝状似平静地去测脸颊通红的人儿体温:“什么时候吃的药?”
“半个小时前。我早上给她打电话,她一直没接,我就过来了趟,然后就发现她发烧了。”
“药效一般会在一个小时内发挥作用。”
“我知道...”
可是发小时不时轻语姐姐的模样真的很可怜,看的她心仿佛都被揪了几下,以至于她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便拨通了祁筝的电话。
“我陪着她。别担心,芝蓓。”
“嗯。”
后半个小时,终于开始发挥药效,高温一点点降了下去。
期间,祁筝用温毛巾,不断给小姑娘擦拭手心和痕迹早已淡去的脖颈,也一直听着她偶尔轻喃:“姐姐。”
某种想法不可抑制地破土而出。
隐约间,望着小姑娘逐渐变得白皙的脸颊,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到小姑娘彻底退烧,昏沉地睡去。祁筝给她盖好被子,留着房门敞开出去了。
同样在客厅的还有秦芝蓓,她是出来给柳怡薇提前准备保温瓶温水的。
室内,祁筝早已脱掉黑色大衣外套,内里只搭配了简单的马甲衬衫。而即使是这样,她经久生意场磨出的干练,和作为年长一方的阅历沉淀,也让她看起来格外有魅力。
更别提,她还长了张惹无数桃花的脸。
“芝蓓。”
秦芝蓓停住脚步,隐约猜到了她要问什么:“嗯。”
“薇薇跟你说了我们之间的事吗?”
秦芝蓓摇头,又点头:“我知道。”
贯来雷厉风行的祁筝,开门见山问:“薇薇对我的感情,和对你们的是一样的吗?”
她原以为,她会听到一个是与否的回答。
可结果是,秦芝蓓手上的保温瓶差点都要掉了,她瞪大鹿眼,眸中掺杂着不解、错愕、惊讶与愤怒,像极了一只生气到极点却还要维系一点体面的困兽。
“怎么会一样呢?”
“在薇薇的成年礼上你明明亲手收下了那封情书。”说到最后,秦芝蓓皱起了眉,“那封情书还不够清楚吗?”
作者有话说:
不会开口说话的人暂时还没老婆(- へ -、)
眠眠是笨蛋兔兔,薇薇是钓系猫猫啦。
感谢在2023-03-25 00:32:02~2023-03-26 00:1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五十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尺 100瓶;柏寧? 77瓶;五十七 40瓶;璟璟璟 20瓶;不吹 10瓶;55361741 5瓶;Votive 2瓶;透明、拐耶复婚就现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