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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独有的怪话

无尽债务 Andlao 25304 2024-04-05 13:21:49

垦室,支柱之庭。

伯洛戈坐在角落处的长椅上,一副休闲的姿态,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职员们,有种反差而来的满足感。

换做帕尔默的话,他应该会开心的不行,但伯洛戈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这一阵清闲下来后,伯洛戈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好在这样的情况马上就要结束了。

看了眼身旁的文件袋,伯洛戈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以往他的心情都蛮平静的,不为外物所动,可现在他却有种止不住的喜悦。

伯洛戈将文件袋收进了衣服的里怀,等待片刻后,一个身影快步走到了眼前,抬起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

“早……早上好!”

明明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可见面了对方居然有些害羞。

伯洛戈想,可能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人的眼前吧,之前的生活里,她一直没怎么与外界接触,唯一一次深入了解,也是躲藏在自己的躯壳下。

现在她不再躲藏,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在中庭之中,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不错的进步。

伯洛戈上下审视了一番,对她说道,“很合身啊。”

首先赞美对方的衣装。

伯洛戈脑海里闪过这样的话语,这是出发前,拜莉对自己反复嘱咐的话,伯洛戈也搞不懂为什么要说这些,但看拜莉那个严肃样,他还是少见地配合了一下。

“啊……啊?合身就好,合身就好。”

对方听到伯洛戈的夸奖,整个人显得有些慌,其实她的衣装和升华炉芯的职员们都差不多,只是对于她而言,衣服附着在身上的触感,还是有些陌生,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

“你现在感觉如何?艾缪。”

伯洛戈站起身,对眼前的艾缪问道,此刻她不再是那副冰冷的钢铁之躯,而是活生生的血肉。

根据升华炉芯的检查来看,这即是艾缪的“恩赐”,只是这份“恩赐”不需要任何代价,因为泰达已经替她付过了。

恩赐·二重身。

艾缪其本身依旧是冰冷的钢铁之躯,但当二重身启动时,钢铁之躯会扭转成活生生的血肉,令她化为真正的人类。

这恩赐并不具备什么明显的增益,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个愿望而诞生的祝福。

“还是感觉有些不适应。”

艾缪的声音很奇怪,磕磕巴巴,音调也飘来飘去,这一阵艾缪一直在学习如何正确地讲话,以及习惯血肉之躯的种种。

越是深入了解,艾缪越发地意识到,人类是一种何等麻烦的生物,当需要休息时,艾缪会重拾钢铁之躯,即便失去了诸多的感官,但也让她的思绪轻松了不少。

艾缪看着伯洛戈,她的表情奇怪了起来,似乎是想笑,但又强忍着,血肉之躯下,艾缪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表情,以往的冷漠也荡然无存。

“人类真是太麻烦了。”

艾缪再次抱怨道,人类的皮肤可以敏锐地感知那些微小的触动,衣物的摩擦就像虫子在皮肤上爬行。

说些有趣的话,别死气沉沉的。

拜莉的话语在耳旁响起,伯洛戈思考了一下,打了个响指,把艾缪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艾缪,你知道吗?当你听我说这段话时,你的呼吸就变成了手动挡。”

在伯洛戈的认知里,既然死气沉沉,不如讲些冷笑话。

艾缪愣了一下,她突然捂住了胸口,呼吸逐渐沉重了起来,不断地嘟囔着。

“手动挡……手动挡……”

“喂喂喂!你没事吧!”

见艾缪这副样子,伯洛戈慌了。

艾缪盯着地面,她觉得人类最麻烦的事情,莫过于需要时刻呼吸了,平常还好,现在被伯洛戈这么一打岔,艾缪用力地呼吸着,越是用力,她越觉得疲惫,疲惫后觉得有些缺氧,以此恶性循环。

调整了好一阵,艾缪终于缓了过来,伯洛戈的表情则有些尴尬,思来想去后,带艾缪进了电梯。

支柱之庭艾缪也来过很多次,每次抵达升华炉芯都要经过这里,只是这次电梯抵达的目的地并非是升华炉芯。

在伯洛戈的视野里,略显空旷的控制板上多出了几个按钮,听列比乌斯讲,这算得上是自己行动后的奖励之一。

“你现在也是不可撼动者的一员了,虽然以此身份出动的机会并不多,但相应的权限,依旧会赋予给你。”

当时列比乌斯是这样说的,被编入不可撼动者的名单后,伯洛戈在秩序局中的重要性再度提升了些许,许多被封锁的区域自这之后向伯洛戈解禁。

其中伯洛戈就找到了几个有趣的区域,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秩序局这么一个压抑的环境里,居然有那种地方的存在。

艾缪小声道,“我们要去哪?”

她今天来找伯洛戈,完全是因为拜莉,现在艾缪已经通过了升华炉芯的检查,也配合着外勤部做完了行动后的调查报告。

昨天拜莉突然神神秘秘地对她说了今天的会面,听她将伯洛戈有什么东西要交给自己,可现在他没有交付东西的意思。

“上头。”

伯洛戈指了指头顶,也不将话说明白。

艾缪没有过多询问,在这庞大的秩序局内,除了拜莉外,她最信任的就是伯洛戈了,哪怕现在伯洛戈说这电梯直达大裂隙,她也没有什么异议。

很快电梯抵达了目的地,稳稳地停了下来,而后电梯门敞开,温暖的日光洒落,亮得艾缪睁不开眼。

艾缪知晓垦室的种种诡异性质,例如这栋直入云霄的庞大建筑,没有丝毫与外界沟通的窗户,更不要说洒落的日光了。

光芒映照在肌肤上的一瞬间,阵阵暖意令艾缪着迷,她觉得人类的躯壳也并非一无是处。

“我也是被编入不可撼动者后,才知晓这一部门的存在,但比起这些,我觉得更棒的,是位于这里上方的观景台。”

神秘的瞭望高塔在眼前展现,伯洛戈适时地为艾缪解释道。

艾缪惊异地看着这被无数玻璃包裹的庞大部门,明亮的日光毫无遮掩地落了下来。

伯洛戈没有带艾缪深入瞭望高塔,而是沿着一侧的旋梯向上走去,推开旋梯尽头的大门,广阔的天空尽入眼底。

艾缪被眼前的景色震撼的说不出话,“这里是……”

伯洛戈环视了一圈,脚下是由灰白砖石组成的坚实地面,另一侧则是覆盖瞭望高塔的复杂玻璃窗。

准确来讲,这里应该算是垦室的天台,但很少会有人来到这,就连知晓的人也不多。

“坐吧。”

在这天台上居然还有着数个长椅,伯洛戈找了一个靠近天台边缘的长椅坐下。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伯洛戈微笑道,“想在欧泊斯里,找到一个可以晒太阳的地方,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艾缪点点头,注视着四周。

这是一个孤寂且美丽的世界,垦室犹如唯一的尖塔礁石,伫立于重重云海之中,清晨的微光从地平线的尽头升起,灿金的色泽晕染上其间,而在那更高处,艾缪能清晰地看到尚未隐去的群星。

“真美啊……”

艾缪喃喃道,人类的躯壳赋予了她更敏锐的视觉,她可以观察到更加复杂的颜色,这些五彩斑斓的光芒汇聚在了一起,令她痴迷不已。

“说来……我一直没有好好谢谢过你啊。”

“感谢什么?”

伯洛戈没听明白艾缪的话,同时他将文件袋从里怀取了出来,打开密封,把一沓文件资料倒了出来。

艾缪说,“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没什么,我觉得这是应当的,”伯洛戈说起了他的想法,“每个人都是独立的、高傲的,拒绝他者的。”

“人们之间或许可以建立起亲密的关系,但哪怕是亲密的关系下,也少有人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

伯洛戈想起了时间回溯中艾缪对自己的自述,她将自己脆弱性的一面完全展露了出来,虽然在她看来伯洛戈不会记得这一切,一切都将重来,但这一行为的事实性,是不容置疑的。

“但你做到了,艾缪,你向我展现了自己的脆弱,而我也看到了,我不能视而不见。”

伯洛戈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艾缪,她获得了新生,外形正如拜莉为她调整后的那样,不再像爱丽丝,也并非是拜莉,伯洛戈想,这应该是艾缪自己想要的,她不再是某人的影子,而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独立的个体。

想到这,伯洛戈认真且严肃地说道。

“这是一个恢弘的世界,个体精神与意志毫无意义,一切终将走向时间的废墟,但即便是如此残忍的现实,也有些许安慰的地方。

我们注定消逝,但我们存在过的事实是绝对真实的,你也是如此,艾缪。

你并不是谁的替代品,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

艾缪和伯洛戈对视在了一起,她能感受到伯洛戈话语里的真挚,这是来自伯洛戈的祝福,他希望自己的言语能为艾缪带来些许的支撑,好令脆弱的人们可以在在这糟糕的世界内安然前行。

伯洛戈轻声低语,“我曾被人这样拯救过,她对我寄予希望,而如今我也做到了,拯救了你,没有令人失望。”

晨光暖洋洋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美好的让艾缪觉得有些虚幻,仿佛自己是在某个美梦里。

艾缪慢慢地伸出手,她好像是要触摸伯洛戈,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氛围,伯洛戈也做出了回应……他把文件交付到了艾缪的手中。

“啊?”

艾缪看着手中多出来的文件,有些迷茫,这剧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

伯洛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需要看一下这些文件,里面涉及了很多员工福利、薪资、假期等东西,然后还需要你签一下字。”

“你……等一下,你找我出来是做这个的?”艾缪语无伦次了起来。

伯洛戈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入职培训,拜莉没和你说吗?”

艾缪微微张口,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硬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抬起手指向伯洛戈,她想痛斥伯洛戈这该死的思维方式,可她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

是啊,入职培训啊。

艾缪喃喃道,“伯洛戈,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脑子究竟是什么结构,为什么会这么古怪。”

伯洛戈依旧是那副一本正经的语气,“我是不死者,如果是你的话,我倒不介意拿我来当实验品,开开颅什么的。”

“见鬼,这算是不死者特有的情话吗?”

艾缪不气反笑了起来,自己就不该尝试理解伯洛戈。

她明白,伯洛戈只是回应了一下自己的需求,艾缪也知道拜莉每次想拿伯洛戈做什么,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如果是自己的话,伯洛戈什么都不需要,他甘愿配合自己。

在伯洛戈看来这可是她们之间情感的证明,但艾缪只觉得伯洛戈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太神经病了。

“好吧,好吧,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

算了,正如伯洛戈对艾缪有着足够的耐心一样,艾缪对伯洛戈也有着足够的宽容,同时艾缪也确定了一些事,在某些方面这位专家和弱智也没差多少。

“嗯?怎么了?”

艾缪注意到伯洛戈还在盯着自己,伯洛戈显得有些犹犹豫豫,然后他说道。

“我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但这短暂的相处里,我觉得组内的其他人都蛮不错的,杰佛里很贴心,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他说,老板虽然很冷漠,但他还蛮关心组员的,尤丽尔也很友善,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她,然后……帕尔默是个倒霉鬼,最好离他远一点。”

伯洛戈说着笑了起来,他继续说道,“我想,你可以把这里当做新家。”

艾缪没有立刻回应,她把双脚搭上了长椅,双手抱膝,歪过头看着伯洛戈。

“谢谢。”

这是只有伯洛戈才能说出来的怪话,艾缪不因伯洛戈这毁气氛的发言感到生气,相反她觉得这是伯洛戈独有的浪漫……只是太怪了。

“总之,欢迎加入特别行动组。”

终章 我们

空荡荡的走廊内,纯白的光芒自头顶洒下,驱散阴影,不留任何死角,光洁的地面上,就连尘埃都难以窥见。

耐萨尼尔在走廊内走过,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高大的身影微微摆动,带来十足的威慑力。

很快耐萨尼尔的步伐停了下来,他站在走廊的尽头、一道印有杖剑标志的门前,门上还挂着铭牌,上面写有“决策室”字样。

耐萨尼尔没有立刻推开门,而是在门口徘徊着,就像在犹豫着某种决定。

靠在一旁的墙壁上,耐萨尼尔眯起了眼,长长的叹息声后,他将手中拎着的收容器放在了脚边,收容器的表面上刻印着不同的标志,轻盈的微光在其中浮动。

收容器内封存着回收而来的不灭之心,这件禁忌之物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危险至极,但在耐萨尼尔的脚边,它也只是一团不那么容易毁掉的血肉罢了。

耐萨尼尔翻了翻口袋,为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吞云吐雾间,他那坚毅的脸庞上划过哀伤的情绪。

作为秩序局的副局长,一直以来耐萨尼尔都不怎么喜欢来到决策室,如果可以的话,他会避免与决策室的任何接触。

这并不是和决策室其本身有关,只是里面有耐萨尼尔不愿见到的人,每次看到他时,哪怕耐萨尼尔这样强大的内心,也会被轻易地撼动。

耐萨尼尔扯开衣领,拿出挂在自己胸前的项链,打开翻盖,里面放有女人的照片。

“我总在想,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耐萨尼尔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女的面容,自言自语着。

“这就是凡人的悲哀之处吧,我们的寿命太短了,即便付出了代价,可那不可知的未来离我们还是太远了,根本不清楚我们的代价是否真正的起到了作用,只能盲目不已地走向死亡。”

耐萨尼尔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漫长的平静里,他只是在久久地凝视着女人的面容,等待香烟燃尽后,他才缓缓地扣上翻盖,拎起收容器。

推开决策室的大门,耐萨尼尔迈入其中,先是一片不可知的黑暗,无尽的黑暗后柔和的微光亮起,短暂的延迟后,耐萨尼尔的视力恢复,视野重新明亮了起来。

穹顶上洒下灿金的光芒,雕塑的天使们盘踞于天空之上,它们面容不一、神情各异,或欣喜、或悲伤、或愤怒,它们纷纷倒置在穹顶之上,伸出双手朝向大地,如同要挽救什么般。

决策室·颠倒厅堂。

耐萨尼尔孤零零地站在这灿金的宫殿内,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专属于副局长的权限释放,颠倒厅堂内繁琐的机械低鸣声凝滞了一瞬,而后如潮水般归来。

昏沉的尽头传来隐约的歌声,仿佛是在欢迎这位老朋友的到来。

耐萨尼尔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身体陷入了失重状态,悬浮于空中,紧接着重力的方向被扭转,耐萨尼尔朝着先前的“穹顶”坠去。

轻盈地转体,耐萨尼尔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而他刚刚所处的地面此刻化作了新的穹顶。

耐萨尼尔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将烟灰随意地弹在这灿金的殿堂内,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扫视着四周。

之前在天穹之上朝着世人伸出双手的天使们,此刻回归于了大地……准确说他们从未高居于天空之上,也从不是什么所谓的天使。

秩序局内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被决策室召见过,也亲眼目睹了这座神圣的殿堂,但他们从未知晓过,为何这里被称作颠倒厅堂。

耐萨尼尔目光柔和地掠过那些朝着天空伸出双手的身影,它们多如沙海、堆积成山,而在它们的上方,起初那被视作深渊的深井,此刻却化作了天穹,井壁延伸向上,直到视野的尽头。

抬起脚,踩踏在虚无之上,灿金的光路在耐萨尼尔的脚下勾勒而出,精纯的以太铸就为了阶梯,它们连绵不绝,环绕成直达天穹尽头的旋梯。

耐萨尼尔走了很久,身影步入深井天穹之中,他觉得自己上升了足有几百米的距离,而这样的上升仍在继续,直到他抵达了尽头。

穹顶之上是一片无光的黑暗,耐萨尼尔踏入黑暗之中,他身后来时的井口和黑暗的世界相对比,如同一道泛光的圆圈,无比醒目。

耐萨尼尔站在井口的边缘,久久地伫立着,漫长的等待后,黑暗里响起了琐碎的声响,好像数不清的毒虫正在地面上爬行着,它们朝着耐萨尼尔走来。

浑浊的黑暗里,耐萨尼尔隐约地看到了那狰狞畸形的身影,它如小山般庞大,臃肿不堪。

“特别行动组收容了一颗不灭之心,我想你应该能用得上这个东西,就给你带过来了。”

耐萨尼尔说着打开了收容器,一把将那颗畸形的心脏扯了出来。

作为外勤部的部长,耐萨尼尔的行为完全不符合流程,但他毕竟是一位荣光者,这崇高的阶位可以忽视绝大部分的规章制度。

邪异可憎的不灭之心在耐萨尼尔的手中根本无力反抗,它只是轻轻地蠕动着,就连侵蚀耐萨尼尔的念头都没有,来自生物的本能令它感受到极致的恐惧,只要耐萨尼尔想,将它完全毁灭也不是问题。

黑暗里伸来了佝偻的手臂,接过了耐萨尼尔手中的不灭之心,四周的黑暗里仿佛蠕动着某种气雾般的东西,即便如此之近的距离,耐萨尼尔依旧看不清来者的模样,他披挂着黑暗,将身体完全包裹了起来。

黑暗了传来尖牙啃食血肉的声响,耐萨尼尔能清晰地分辨出一根根血丝撕裂的悲鸣,鲜血被挤压出血肉的锐响。

耐萨尼尔转过头,平静地抽着烟,渐渐的凝腥的血气浓重到烟味也难以遮掩。

嘶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这是你第几次戒烟失败了?”

“很多次了……我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些了,反正她已经不在了,没人能管我了,”耐萨尼尔笑了笑,“而且我可没听说过,有哪个荣光者会死于尼古丁。”

沙哑的笑声响起,对方被耐萨尼尔这无聊的笑话逗乐了。

“好吧,好吧,说说正经的,现在的局势可糟糕透了,”耐萨尼尔语气严肃了起来,“猩腐教派在狭间诸国的行动越来越频繁了,第十组已经在尽力镇压了,可他们就像无穷无尽一样,怎么也杀不尽。”

科加德尔帝国与莱茵同盟盘踞在大陆的两极,互相对峙着,在两头庞然大物之间,存在着诸多国家,它们被挤压在缝隙之间,故此被称作狭间诸国。狭间诸国是分割两者的分界线,也是两者之间的缓冲带。

“第三组向我们发出预警,欢乐园又出现了,谁也不知道它这一次会驶向何方。”

提及欢乐园,耐萨尼尔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妖娆的身姿,以及那最为邪异疯狂的意志。

“这还只是外在的威胁,在我们内部,僭主的举动越来越出格了,我总觉得他可能已经不满足于彷徨岔路了。”

耐萨尼尔将一个又一个糟糕的情报吐露了出来,他想对方一定是知晓这些的,但耐萨尼尔还是不厌其烦地复述了一遍。

“相比之下,他就老实了许多,每天就是窝在旅馆里看电影,唯一的麻烦事,就是他希望能分享伯洛戈的视线。我已经拒绝他了。”

和这些疯嚣邪异的存在打交道久了,耐萨尼尔越来越喜欢这位电影爱好者了,哪怕他也是一头糟糕的魔鬼。

黑暗里突兀地响起回应,“赛宗离开了不死者俱乐部。”

“什么?”

耐萨尼尔愣了一阵,神情紧张了起来。

“他离开有段时间了。”黑暗里的声音继续回复道。

耐萨尼尔认真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需要做,放任他离开就好,赛宗是个很特殊的人,连带他背后的魔鬼也是如此……魔鬼们之间,并不是团结一致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伴随着黑暗里的话语声,琐碎的微响在耐萨尼尔的身旁徘徊,似乎黑暗中存在正绕着他转圈漫步。

黑暗里传来问询的话语,“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些暴露在我们视野内的,而是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我们已经多久没有观测到那两位的存在了?”

“自圣城之陨后……”耐萨尼尔声音低沉地附和着。

“别想太多,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佝偻的手臂探出黑暗,轻轻地拍了拍耐萨尼尔的肩膀,他还嘱咐道,“你该戒烟了,即便这样,我都能嗅到你身上的烟味。”

“我才不想戒烟,”耐萨尼尔干脆地否决掉了对方的提议,“迟早有一天,我会接替你的职位,成为这黑暗的一员。”

耐萨尼尔注视着黑暗,这片高居于穹顶之上的黑暗。

“到时候,我就算想抽烟也没机会了……我要在这职责到来前,尽情地享乐,将我的欲望统统满足,这样我才能忍受这漫长的黑暗。”

“我看过你的账单了,你把所有的私人生活的开支,都算在了公费里。”

“你要处罚我吗?”

“不,我只是觉得,即便你每年花掉了快半个部门的经费去享乐,可你看起来依旧不满足。

为什么呢?耐萨尼尔。

你具备着荣光者的力量,秩序局副局长的权力,享用着莱茵同盟支援的无尽财富,你算得是站在世界最顶端上的人类了。

为何你的眼中仍旧藏满了渴求呢?”

耐萨尼尔无奈地笑了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只是自我麻痹而已。”

他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微弱的火光映亮了耐萨尼尔的脸,声音带着伤感。

“可以让我看看你吗?”

“你知道我不是她。”

“就当骗自己了,一定要我求你吗?”耐萨尼尔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与地位,面无表情地说道,“求求你了,我伟大的局长,就不能让我见见她吗?”

“……”

黑暗开始蠕动、散去,一张失去血色的脸庞在黑暗里浮现,耐萨尼尔痴痴地看着她,她正如自己记忆里的那般,不曾改变。

“你不必担心我,局长,我知道我这个人作风有些问题,但请你放心,我不会背叛秩序局,也不会投奔什么魔鬼的。”

耐萨尼尔看着黑暗中的脸庞,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地吸食着香烟。

“我从未担心过这些。”

女人开口说话,但她的声音却是诡异的男声。

“这里是我唯一的归宿,”耐萨尼尔自言自语着,“哪怕我死在外头了、被人砍断了头颅,我也会捡起我的脑袋,想尽办法地爬回来。”

耐萨尼尔伸出手,落在女人的面容上,他的嘴角微微挑起,“说实话,我很期待履行责任的那一天,那样我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收回手,女人的脸庞也再度隐藏于了黑暗之中,耐萨尼尔呼出一口温热的烟雾,他不想再和对方交谈什么了,动身离开,身后的黑暗也逐步陷入平静,变成静谧的漆黑。

走到井口的边缘,耐萨尼尔突然又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黑暗,将心中的不解与困惑一并吐露。

“当我履行责任时、和这片黑暗融为一体时,我究竟是谁呢?”

耐萨尼尔质问着,眼底闪过灿金的色泽,如同暴怒的狮子。

“我究竟是耐萨尼尔·瓦奥莱,还是她,还是说……成为你?

成为艾伯特·阿尔佛雷多。”

黑暗没有回应,无动于衷,耐萨尼尔对此只是不屑地笑了笑,他向前踏空,以太构筑成虚无的砖石,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步伐。

耀光的旋梯向下延伸,耐萨尼尔向下看去,他能看到那在穹顶之下、凡世之中,朝着自己伸出双手的无数人影。

他们祈祷着某种力量的降临,可在穹光过后,有的只是无际的黑暗。

“你……谁也不是,你是我们……”

幽邃的声音迟缓地传来,在耐萨尼尔的耳旁徘徊,犹如不可违逆的誓言。

“我们就是我们。”

尾声

深沉压抑的雾海涌动,宛如覆盖在地下世界的庞大海洋,玻璃圆底中,佝偻的身影盘坐着,与往常一样,俯视着那单调的景色,仿佛是雕塑般,永恒伫立着。

“抱歉,我失败了。”

第三席在影王的身后单膝下跪,他低着头,言语里充满了歉意。

付出了如此之多的代价,最终不灭之心的争夺战,他们还是输了,一败涂地。

“这并不是你的过错,只是我们的力量不够而已。”

影王的声音很平静,即便第三席的失败,会令他逐步走向死亡,他也不在意,似乎死亡对影王而言并不陌生,而是一位久违的朋友。

第三席的情绪有些激动,“可您该怎么办呢?”

影王在第三席的心中如同绝对的信仰,他是绝不允许自己的信仰,就这样无力地倒下。

“总会有办法的,”影王毫不在意道,“只是除非必要,我并不想那样做。”

话虽如此,现在影王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了,这令影王感到一股悲愤与羞辱。

“您要……不,不能这样。”

第三席似乎猜到影王要做什么了,他刚准备劝说什么,却被影王严厉地打断。

“没关系!”影王摇摇头,“只是让他再赢一点而已……”

影王深呼吸,慢慢地攥紧了拳头,喃喃道,“我会赢回来的,一定会的。”

说完这些话,影王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他那失态的言语就像一位歇斯底里的赌徒,恳求着再赛一场。

赌徒……

仔细想想,自己与赌徒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都只是这宏伟赌局上渺小的个体而已。

第三席不再多言,目光略带悲伤地注视着影王的背影,那佝偻的身影支撑了远超他想象的沉重之物。

背负着庞大的帝国。

影王发问道,“除此之外,你可以确定吗?秩序局成功篡夺了霸主之力?”

“是的,我们已经调查完了,对方为伯洛戈·拉撒路,一位具备不死之身的债务人,他的过去成迷,是近些时才加入的秩序局,成为了特别行动组的一员。”

第三席述说着调查得来的情报,“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位一阶段的凝华者,但他在发动秘能时,其秘能的效果实在是太相近了……简直就是对霸主之力的完美复制!”

狂热的情绪在第三席的眼里激增,他的言语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那统驭万物的力量,‘王权疆域’的力量。”

影王对于第三席的狂热之言不为所动,他只低着头,漆黑的眼眶中流露着些许的微光,思考着什么。

“退下吧,”影王开口道,“之后的事,由我来解决。”

第三席的眼中流露着不忍,但他知晓自己无法改变影王的想法,更重要的是,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手段了。

最终第三席悲哀地叹息着,无声地离开此地,空旷的阴暗庭室内又只剩下了影王一人。

影王回忆着那禁忌的力量,脑海里思索着伯洛戈·拉撒路之名。

无形的力量环绕着影王,如同虚无的鱼群,它们游弋不断,引发了阵阵的涟漪。

影王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浑浊黑暗,它是如此的漆黑,仿佛能吞食所有的光芒,短暂的注视下,扭曲的异感在影王的心神里萦绕着,似乎有无形的魔爪穿透了虚实,撕扯着他的精神。

“我就知道你在这,一直在角落里注视着我,一刻不停。”

面对那黑暗里的邪异存在,影王平静道。

轻蔑的笑声从黑暗里传来,模糊的人影从阴影里走出,他的身旁环绕着同样漆黑的鱼群,所有的光都无法照亮他,因此他看起来就像突兀出现的黑色剪影,割裂了光线与空间。

来者慢悠悠地走到了影王的身前,阴影蠕动着,将他与影王一同托起,漆黑的桌椅从黑暗里延伸而出,两人坐在桌子的两端,随后精致的黑白棋从桌面上浮现。

来者执起黑棋,“要来一盘吗?”

影王久久地凝视着黑影,正如曾经很多次的会面一样,无论他如何去观察,能得到的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他放弃了观测,默不作声地拿起了白棋,将棋子向前推进。

影王质问道,“伯洛戈·拉撒路……他是你新的目标,对吗?”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个先后的顺序,”来者推动着棋子,卫戍的士兵向前挺进,“和他相比,你才是那个新目标。”

“……”

影王执棋的手僵硬了一瞬,他察觉到了来者话语下的含义,“原来是这样吗?一开始他就是你的选中者,而我只不过是后来的替代品。”

来者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意识到自己是个替代品了。”

“我有想过,但我没想到,他的存在要远先于我。”

寥寥几句话,影王便大致猜出了谜团的种种,同时他也明白一件事,这是来者故意告诉他的。

来者总是这样,在必要的时刻向自己释放必要的情报,从而将自己引导向他渴望的未来里,最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影王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力。

影王继续质问着,“不死者……他看样子已经活了很多年,近期才被你释放了出来?”

潜藏在历史阴影里的阴谋近在咫尺,影王觉得自己快要触及它了,眼瞳里充斥着猩红的血丝。

“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来者发出了阵阵的笑声,并没有作答,而是继续着对弈,说起了别的话题。

“比起这些,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死人可是没机会见证这一切的。”

来者审视着影王那枯朽腐败的身体,感受着他那逐渐衰败的生机,按照常理来讲,眼前的影王早就该死了才对,可他却打破了常理,保持着存活的姿态,可这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你是个不错的棋子,你有着人类那崇高的品性,专注、坚韧、谨慎、永不妥协……”

来者停下了弈棋,蠕动的黑暗里,影王能清晰地察觉到那降临的目光。

“要与我再做一笔交易吗?”

来者对影王发出邀约,影王沉默,他注视着棋盘,目光穿透了岁月,追溯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他还是个连剑都举不起来的孩子,他在某个无法确定的夜晚里见到了来者,与其做出了交易。

来者逆转了影王的命运,但也将他的命运导向了更加深沉的黑暗。

“我的灵魂、我的躯壳、我的所有……”

影王摇了摇头,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悲喜。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献给你的了。”

来者伸出了手,一把按住了影王,强迫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黑暗。

“不,不是这样的,即便你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又如何,你现在还活着,你可以继续创造价值。”

来者明白影王的心思,他注视着影王的成长,旁观着他从绝境里崛起……他太了解影王了。

“你也不愿这样结束吧?我能看得到,你眼底里的欲望。”

来者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刺耳,“你也在期待这一刻,对吗?期待我重新恩宠于你,赐予你力量,令你重归战场……”

“啊……你是只不安的黑山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影王冷冷地注视着黑暗,任由那漆黑的手臂摘下了他的面具,冰冷的手掌按压在他粗糙枯朽的脸庞上,随后手指强行地扒开他的眼睑,将眼球完全暴露于空气中。

影王没有被来者的话语蛊惑,对话中他便一直在思考,准确说从他儿时第一次见到来者时,他就在思考来者为什么要这做。

直到许多年后的今天,直到伯洛戈·拉撒路暴露在他的眼前,直到种种巧合拼凑在一起,他大致明白了来者的想法。

“我只是一个载体,一个跨越了时光的载体,将那份力量转嫁给他的替代品。”

影王一把抓住了那漆黑的手臂,死死地握紧它,仿佛要将它扭断一样。

“我对你应该没有价值可言了,可你现在却回来找我了。

是啊,并不是我在恳求你的恩宠,而是你也需要我,对吗?你需要我去做什么,来实现你那阴暗的阴谋。”

来者不紧不慢道,“可你也说过了,我们两清了,不是吗?”

早在很多年前,影王便履行了与来者的交易,他偿还了债务,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影王笑了,言语里充斥着愤怒与苛责,“两清?怎么可能两清呢?我从未逃离你的掌控,而你也一直注视着我,之所以不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也只是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吧?

比如……现在。”

来者沉默,然后带着颤抖的笑意道,“你果然是最棒的。”

“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以为自己能打破魔咒、偿还债务,也有人觉得能戏耍魔鬼,从中获利……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来者推倒了棋子,它们成片成片地倒下,尸体堆积成山,横跨战场。

“你总是这样清醒,从不轻信任何人的话语。”

影王低吼道,“既然如此,你还等什么呢?”

漆黑的身影开始蠕动、崩溃,化作无数漆黑的鱼群在影王的身旁环绕游弋,它们最终凝结在了影王的身后,再度塑造回那漆黑的身影。

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搭在影王的双肩上,低下头,在影王的耳边轻语。

“我的目光,将再次注视着你,而你也将再度获得我的恩宠。”

黑影溃散,无数的鱼群钻入影王的身体里,时隔多年,邪异的加护再度降临,重新赋予给他。

影王缓缓地站起身,他能感知到体内涌动的力量,也清楚地知晓对方的离去。

他并不因获得力量而高兴,相反,一抹难以化解的哀伤在影王的心头环绕。

影王终究是没有逃掉这注定的命运,曾经他以为自己逃掉了,但也只是暂时的躲避而已,自己注定与其纠缠,直到生命走向终结的一刻。

但影王并不后悔,只要能实现自己的目的,将那头憎恶的邪异斩杀在王座上,哪怕付出所有的灵魂,他也毫不犹豫。

悄无声息地走出庭室,影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离开了雾渊堡垒,沿着陡峭的长廊走向大裂隙的阴影之中。

影王能嗅到那些腐烂衰败的气息,而后他在阴影中找到了那些苟延残喘的恶魔们。

一双双猩红的眼眸在黑暗里睁开,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有人大声呵斥,有人贪婪地看着影王躯壳下的灵魂,有人饥饿不已,缓缓地抽出染血的短刀。

这一切都映入影王的眼中,枯朽的脸上逐渐浮现起了憎恶的微笑,他舔了舔自己那尖锐的牙齿,随后一头扑进了黑暗里。

短暂的金属嗡鸣声后,刺耳凄厉的惨叫声在阴影里泛起,仿佛某种残酷的刑罚降临在了恶魔们的身上,哀嚎声持续了没多久,便彻底停歇了下来。

满地的尸体与污血中,影王大口喘息着,感受着生命的活力,与此同时点点青色的光点从破碎的肢体间升起,灵魂碎屑融入影王的体内,为他带来灵魂的充盈。

影王满足地闭上了眼,享受着灵魂的献祭,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的太久了。

第二卷总结

大家好,这里Andlao,您一天两更的忠实朋友。

首先,我忏悔……

好吧,又到一卷一次的卷末总结环节了,我一向喜欢这个环节,因为写起东西来是想到哪写到哪,根本不存在卡文一说,就像狠狠地吃上了一顿华莱士,猛灌可乐与曼妥思,来到厕所畅快淋漓。

然后受到一位朋友的建议,觉得我写这些卷末总结时,不如重拾初心,写成一条一条的,我觉得还不错。

1.之前和读者聊时,读者说,比起正文,他们倒觉得我每卷的感言蛮有意思的。

2.那么,长达几十万字的番外结束了,现在正文开始了。

3.我想想这些从何说起,其实最早的设定里,第二卷讲的应该是帕尔默的故事,故事的视角会短暂地离开欧泊斯,来到帕尔默的故乡,然后在欢声笑语中打打杀杀。

4.但各位常对我的感情线抱有质疑,这时我意识到,是时候证明一下自己了。

5.作为一名作者,我觉得根据现有的素材来编织一个故事,并以此延伸出自己的视野之外的,是一位作者的基本素养,虽然我……但是,我觉得我写这东西没什么问题。

6.我是个喜欢挑战自己的人,又或者说和自己怄气的人,为此我喜欢尝试一些自己不曾尝试的东西,就比如写一些不同题材的东西。

7.种种因素下,让我将第二卷原本的设计修改了一下,将艾缪的出场提前,以证明我个人的能力。

8.我感觉,还ok,人形高达,还能(被)驾驶,要不是风格不统一,我真的很想给她起名为艾缪·MSA-0011(Bst)303E。

9.MSA-0011(Bst)303E,我心中永远的痛。

10.又或者说艾缪·bt7274。

11.呜呜呜,bt!

12.好吧,开个玩笑,其实这一卷剧情的构成,在我个人看来,我起初是以一种写科幻的想法去写这个故事,将炼金人偶视作仿生人,心智投影换做根据人类生前思维整合的ai,所以本质上这卷的剧情,可以理解为一个科幻的、ai觉醒叛乱的故事。

13.这个想法最初源自于,我想的一个点子,即为、躯壳决定意识,还是意识决定躯壳。

14.这个点子的所支撑的故事,是我之前双开写的一本科幻短篇《升格前夜》中的设定,但因为精力问题等原因,那本短篇也就写了个开头,我合计这本完结后应该会继续写下去。

15.话说的有些远了,第二卷的故事,则是由这个点子变化过来的,也就是文中出现的那句话,予以猿猴智慧并告诉它必死的命运。

16.从意识上来讲,获得智慧的猿猴与人类无异,但它们却被束缚在了猿猴的躯壳中,这也是这卷我想写的一个主题,艾缪拥有人类的意识,却被困在钢铁的躯壳中,她知晓所有的理论,却没有一具血肉之躯去感受这一切,从而引发的内心纠葛,以及抉择上的问题。

17.这就是ai叛乱啊!

18.但写到一半时,觉得,又写成了家庭矛盾问题了,魔怔老爹和叛逆女儿之类的。

19.大家都处于一种,固执的状态,一个固执要复活女儿,一个固执要得到父亲认同,然后脑子拧巴产生的矛盾。

20.然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还不错,反正这是个放在轻小说分类奇幻风格的都市异能小说,没必要跟ai叛乱过不去。

21.于是写成了一种家庭伦理剧,以及自我审视的故事。

22.这一部分我受到《心灵捕手》这个电影影响较大,艾缪的心理问题困境等,很大程度就是源于这个电影。

23.定下了这样的故事框架后,那么本卷的一大主题,就是艾缪自我的反转与改变了。

24.在写到这一部分时,我很担心铺垫不够,导致情绪转起来生硬,然后我尽量去铺垫了,但真正写的时候,我看到还是有些读者,觉得有些生硬,真是抱歉啊。

25.我个人是经常看章说和评论的,大家的留言都有认真看,而且我这人还奉行一个道理,就是家里有一只蟑螂时,暗地里一定有很多了。

26.以此换算,当一位读者一些合理的意见时,说不定已经有很多读者有相同的想法,只是没发表而已,所以我还是很在意各位的留言的。人物弧度转变,难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角色,只能闷头走了。

27.然后写书之路,本就逆天而行。

28.写这卷时,我一度陷入了异常焦虑的状态,觉得自己写的很屎,但问了几个读者,反馈都是还不错,让我有着怪异的割裂感。

29.嗨呀,我的心态还是不够佛。

30.当然,其实第二卷的故事还有一个插曲,我最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但仍没想好该怎么写,然后一晚突发灵感,以我养的仓鼠写了一个类似的故事,即有一天仓鼠有了人类的意识,但被困在仓鼠的躯壳中,它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31.仓鼠的结局是消极的,但作为一位纯爱战神,艾缪的故事会是积极的。

32.也就是说,其实艾缪的原型是一只叙利亚仓鼠。

33.我把我养的每一只宠物都起名为jojo,这只仓鼠的名字也叫jojo,是我养的第二只仓鼠,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它的全名是乔瑟夫·乔斯达。

(插播一个笑话,之前和我室友聊天时还说,假如我有孩子,我就给她起名叫乔乔,当她问我为什么叫乔乔时,我就和她讲,我养的那群叫jojo的阿猫阿狗鼠子们。

我室友,“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34.实际上我个人的写作经历并不漫长,所写的故事也不多,除开黑历史外,也就一本《余烬之铳》,写余烬时我还比较生疏,而且那本书完全是个意外,一次烂钱未遂的意外。

35.嗨,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奇妙的惊喜。

36.写余烬时我笔下的角色们,在事件上是拯救者,但在精神上又是被拯救者,而且这种精神上的拯救持续了一整本书。

37.有一说一,我时常回顾那段经历,以及我当时的精神状态,我怀疑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才写成了这样,我觉得这样被动自闭儿的戏码写一本书就够了,所以写这本书时,我决定由第一卷的阿黛尔来拯救一下主角的精神,第二卷则由主角去拯救他人。

38.之前有说过,我码字时喜欢听歌,把自己的房间变成一个明朗的夜店,放着刺耳的音乐,在思考这段时,我在听一首《creep》,里面有句歌词是这样的。

39.“我想要一个完美的外壳,一个完整的灵魂,我希望自己也能如你一样,可我是如此地古怪、格格不入,我不属于这里。”

40.当时觉得,草,对味了,就这么来。

41.所以目前为止,主角团都是怪胎,怪胎们之间互相拯救。

42.主角们虽然打打杀杀,但对待自己人还是不错的,毕竟也只有这样的一群人多少能互相理解。

43.嗯……?然后是个人的一些想法,我觉得我是个故事的编写者,虽然说写的只是网文,但有时候我也想弄一些,不算那么深刻的……人文关怀?

44.认可精神与价值的存在,也是确定了艾缪角色结局的因素。

45.我最开始有这个想法时,是在看《亚人酱》这个漫画,明明是个搞笑漫,可有时候突然一转严肃,还和你认真讨论,但在讨论出个结果时,又坦然一笑,把这些严肃的事抛之脑后。

46.我觉得这种感觉非常棒,因此我也想写一些在我的书中,故事的经过可能乱糟糟的,但最后大家还是会相约酒吧。

47.其实写第二卷时,我对于一些节奏的把控和故事结构,还是有些拉胯,因为我个人写大纲时,只会写个比较粗略的,导致我在处理一些多线叙事、阴谋诡计时,我对自己写的总是不够满意。

48.就比如我列了一个大纲,然后就把大纲忘记,跟着自己的想法来写。我准备好好整理一下第三卷的大纲,尽可能地规划好故事的脉络,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49.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闲的,想抽时间认真写一个短篇的故事,把各种花活都弄上。

50.然后……还是想到哪写到哪,毕竟是感言,又不存在卡文这种东西。

51.我喜欢写感言总结这类东西的另一点,是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一个作者和读者深入交流的环节。

52.不过也可能是我个人的性格以及我的精神状态,导致我很喜欢和别人分享这些,无论是好的还是怪的东西,为此我想在这样的卷末中,更多的向各位阐述我的想法。

52.5.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像一个在无人区流浪的桥洞哥,经历几个月的折腾,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了,叽里呱啦地和他把这一阵的经历详细地讲一边,讲完扭头又扎进无人区里了。

53.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我暂时还没想好本书总共分为几卷,但一定是写一卷少一卷,而且这玩意又不收费,是吧,是吧,是吧。

54.目前预计本书是更新20个月,不过预计归预计,真写多少久我也不清楚,但我尽量将字数控制在300w~400w之间。

55.我很喜欢网文这种故事的载体,它可以写的很多,也写的乱七八糟,比起漫画、电影等故事载体,在我个人有限的生命里,无疑是网文的创造更具效率。

56.其实这本书,我个人因为一些原因,并不过于在意成绩,是啊,想在意我也没招啊,我也想写的大众写,爽一些,我也想恰烂钱啊。

57.但,都这样了,不如看开些。

58.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还是连摔两本书。

59.所以我想我可以更坦然地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输入进故事中,用一些方式将它展现出来,别在意那些打打杀杀,纯推剧情,每卷都弄些我觉得有趣的东西。

60.现实中我这人多少有些自闭,不过比较矛盾的是,我又觉得我没那么自闭,就……很微妙,我喜欢写“拯救”这样的故事,这是我觉得作为一个创作者最为美妙的地方。

61.你可以书写那些你无法成为的人,触及那些并不存在的世界,乃至说改变那些本无法改变的事。

62.现实中的困境以个人的能力难以打破,不如将这困境投射进故事中,而你将成为故事里的人的外挂,去帮助他们打破这一切,在另一种虚幻的意义上走出困境。

63.现实里无法得到的满足,在幻想的世界里得到补完。

64.空想种的设定便源自于此,它能让人获得将幻想变为真实的力量,在空想之中拯救了自己,那么现实中的自己也将得到拯救。

65.这其实可以看做是故事中的故事,而这样故事中的故事,应该就是下一卷的剧情。

66.虽然还没写到,只存在于我的构想种,但我对于这段剧情还是很满意的,这卷的剧情,说不定还会和上本书进行联动。

67.我喜欢写故事,这会让我有种实现人生价值的感觉。

68.哦,对了,这本感情线写的不那么拧巴那么直接,是因为读者们常提议说,上本书那么折磨,不如这本给个痛快。

69.其实这一点是,上一本我没想过感情线,甚至说,上一本我都没想过能写完。

70.所以明白了吗?不是我写不了,而是我根本没想过写这个!很多要素,我根本就没准备过。

71.还真是对不起啊。

72.不过前人修路,后人乘凉是吧,在我短暂的写作生涯里,这本书的主角属实是待遇拉满了。

73.然后另一个比较想说的点是,我会在某些奇怪的地方,觉得很酷,很有趣。

74.常和大家说,我码字的环境很夜店,然后桌子是拼装的,比较晃,我跟着嗨起来抖腿,连带着桌子显示器码的字一起都在晃,感觉真的很嗨。

75.说来一直想弄个直播间来的,就仓鼠打碟,红的黄的绿的闪个没完那样。

76.然后又是老生常谈的那些,比如我最近学了些什么。

77.我这人就像德鲁伊,什么都会点,但好像又什么都不会,大概就是这样。想起我当初打怀旧服时,玩的就是一头从雷霆崖里爬出来的牛头人德鲁伊,然后在十字路口死了一路,愤而弃坑了。

78.这一阵我的码字逐渐稳定了下来,但我个人却闲不下来,在将码字视为日常后,码字已经无法满足我每日个人价值的产出了,为此我在学画画之类的东西,但进度缓慢,这东西真的很熬人,学着学着就心态崩了,很烦。

79.好在问题不大,问题不大,然后我又学了口琴,时不时给群友演奏一下,群友纷纷夸奖我,说我死歌打野一定玩的很好。

80.弄了个rpgmaker,试图弄一些文字的小游戏,当然目前都处于图一乐的状态,就连剧本都还没写完。

81.说来另一个女角色上的设计,其实很多书里都会出现这样的一个情况,就是主角的战斗力提升太快,导致女角色无法参与高级副本,又或者参与了一次高级副本,就直接原地退环境了。

82.如果强行提升女角色的力量,在副本里多了个叙事角色,写起来也比较麻烦,我也是第一次写,不知道该如何恰当地处理这些问题,苦思冥想了一阵后,我在想如何减少女角色的负担,又或者说,将她的出现合理化。

83.经过一段时间的琢磨后,我本着放松的心情,打开了lol,然后输了一页,整个心态都要碎掉的时候,补位到了辅助,本着摆烂的想法,玩了把魔法猫咪。

83.5.六级之后和ad说再见,挂在红凯身上嘎嘎乱杀,爽的一批。

84.等一等,我好像知道怎么写了。

85.女角色既能跟着下副本,又不会退环境,时不时还能和你扯扯淡聊聊天。

86.有我有你,一鼓作气!

87.我们就是杀手搭档!

88.为此艾缪的能力设定,也就这么敲定了,四舍五入主角也算猫爬架了。

89.其实本卷的设计中,还是砍掉了不少的情节,比如有一段关于欢乐园的副本,是插入在伯洛戈从大裂隙内逃出来的。

90.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落入了魔窟,但感觉有些太繁琐了,而且也没必要,就砍掉了,然后被我整合到了下一卷的剧情里。

91.然后我也在努力的提升码字速度,效率就是一切!

92.还有的就是……大概每个作者应该都有这样的想法吧,书才写了个开头,就开始研究新书写什么了。

93.我也是如此,除了之前和大家提过的,科幻短篇外,我还想了个大概……玄幻仙侠的。

94.当然,这一切都是有机会和大家见面才说吧,现在还是把眼前这些事弄好。

95.但!饼还是要画的!

96.然后就是一些自我怀疑的问题,本书相较于上本书,成绩上无疑是优于的,但我总会陷入莫名的自我怀疑中,思考自己到底适不适合码字,并且时常伴随着焦虑。

97.用修仙小说来讲,我就属于那种道心不稳的类型,时刻都处于心魔抗衡的阶段,如果度个天劫,必然是分分钟身死道消的那种。

98.嗨呀,码字本就逆天而行,是吧!

99.但我时常又觉得一切还好,都OK。

100.然后聊一聊,一些我之前忘记和各位提过的东西。

101.比如与魔对弈这个点子,这个点子一定程度上也来自于《第七封印》这部电影。

102.作为一位电影爱好者,我很久之前就对此久仰大名,但因为种种原因,都是跳着看的,直到最近才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其中有几段画面让我印象深刻。

103.一是男人与死神下棋对弈,二是影片结尾时,死神拉着人们,在荒野上漫步。

104.与魔对弈这个点子就源于第一幕的画面,人类和死神下棋,顺便聊聊自己的一生。

105.然后下一卷的内容,拓展一下世界观这样,当然,作为一个喜欢尝试些新东西的作者,肯定不会写的那么简单了。比如我说的故事中的故事,这样的剧情。

106.就比如本卷砍掉的欢乐园的剧情,就会加入下一卷中,然后大家一起打黑暗桌游什么之类的……

107.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到了作者这里,我个人的经历与精神,相应的也会投射到笔下的故事中,所以我写故事,总会有些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阐述的倾向。

108.非要指定某个具体的话,我想我个人倾向所延伸的主题,大概就是和解与拯救了,我想会把这样的主题贯穿下去。

109.我想我会在下一卷中,将这种倾向写的更多一些,我很喜欢和人交流,探讨他人的内心世界,大概下一卷会写一个类似的故事。

110.比如一个人的告解之行。就像前面几条提到的,故事中的人书写故事中的故事,进而拯救自己。

111.然后最近的精神状态,怎么说呢,感觉有些糟,比较熟悉我的读者,应该知道,我的精神状态一直处于要死了和比较差之间。

112.坏消息是精神状态比较差,好消息是差的很稳定,乐。

113.要么是倒床上,跟一具尸体一样,连睡24小时,要么就跟猝死选手一样,几天几夜也不闭眼,脑子还会不断地胡思乱想,虽然说我觉得作为一个作者,脑子胡思乱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我总觉得我的胡思乱想处于一个比较严重的情况了。

114.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弄了辆山地车,每天夜幕降临后,就出门蹬车子。

115.哇,兄弟,27速的真的快啊,我感觉我快的像条狗,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欢脱的口水,沈北最速传说索之郎了属于是。

116.说来人的心境确实会不断地变化,比如我印象里,这段感言是随着第二卷的进度,我每天都会写那么一两条上去的,所以前后文逻辑不通什么的,都是正常的,以此联想到我写感言开头时心境,再想到收尾时的心境,这确实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117.嗨呀,可能,这就是生活吧。

118.谢谢各位听我叨叨在这了,谢谢大家。

119.然后照例歇两天(其实是请假条不够了,不然我一定要休满四天),更新下一卷。

120.以下是前文中,我所提到的以jojo为原型写的短篇故事,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继续读下去,反正不花钱,是吧,是吧,是吧。

121.最后,引用我好友杜公的一句话。

122.我的梦,烂钱梦。

……

首先,我是一只仓鼠。

准确来讲,我是一只学名为叙利亚仓鼠的啮齿类动物,也就是俗称的金丝熊,而那个正趴在笼子外、透过玻璃罩观察我的直立裸猿,从社会关系上来讲,他是我的主人。

我不清楚废除奴隶制时,是否包括了仓鼠,但他确实是用了十块钱从路边摊上将我买下。

在我拥有了自我意识后,从直立裸猿对我的称呼上来看,我的名字是jojo,这个名字源于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漫画里每一任主角的名字都叫做jojo,而我是这只直立裸猿的第二只仓鼠。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全名是乔瑟夫·乔斯达。

我蛮喜欢这个名字的,毕竟我也确实很喜欢那部漫画,到了这里,你可能想问,为什么一只仓鼠会拥有思考的能力,并且还会自言自语这么多,而这一切的缘由就要追溯到两年前。

嗯,对于人类而言,这是他们漫长人生中的一小部分,对于平均寿命只有三到五年的叙利亚仓鼠而言,这相当于我的前半生。

在我前半生的某一天,我不清楚这只直立裸猿用了什么办法,他和他的两个室友成功地使我获得了与人类相同的智慧。

对,令一个大脑还不足瓜子般大的仓鼠,获得了与人类相同的思考能力。

我还记得直立裸猿们在笼子外手舞足蹈的那一天,他们说这会使他们获得诺贝尔奖,那应该是他们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一天,对于我而言,对于一只仓鼠而言,那一天是我噩梦的开端。

他们倒没有对我进行什么虐待行为,唯一算得上是虐待的行为,大概是经常忘记给我收拾笼子,导致我只能睡在我拉的屎上。

换作以往,换做之前的“jojo”,我可能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现在的我不同了,我拥有了与人类相同的智慧与思考能力,我很清楚地知道那是我的排泄物,也与人类一样,对其抱有相同的厌恶。

一想到我前半生时常以此为食,我便感到一阵头疼,虽然说那是来自生物的本能,可现在我拥有了智慧,理应从野兽的本能之中挣脱。

哪怕我只是一只仓鼠。

起初获得智慧的我很惶恐、很不安,那些对我而言未知的,本不该被察觉到的,一瞬间可以被知晓、被理解。

我的主人对我进行了一个小手术,在我本就不大的脑子上钻了一个洞,通过数据线的连接,他们可以将大量的知识,直接灌输进我的脑子里,这也是我为什么能懂得这么多,并且能理性叙述。

他们确实该获得诺贝尔奖。

源源不断的知识注入进我的大脑中,仿佛从连接插孔的那一瞬间起,我便诡异地学会了人类需要数年才能完成的识字、算数等认知这个世界的基础手段。

所有的文字、图像、声音,绕过了我的感知器官,直接作用在了我的脑海里,就像刹那间的顿悟感,我时常觉得,在我获得了智慧的那一刻时,我才真正地活了过来。

这只叙利亚仓鼠拥有了所谓的灵魂。

那一刻起,我不再是为了简单的延续生命而生存,而是为了新的知识而生活,每一天这些直立裸猿都能带来崭新的东西。

电影、音乐、漫画,无论哪一个,对我的吸引力都远超面包虫。

我为了这些东西,积极配合着他们的实验,只可惜仓鼠的身体能做到的,还是太少了,我与直立裸猿之间,仅仅能以吃不同的事物,来表达不同的字母,从而拼凑出简短的话语。

但至少,他们知道了,我拥有了智慧,是可以交流的。

直立裸猿们高呼着诺贝尔奖,推动世界进程之类的话,而我只想赶快连上数据线,去看《间谍过家家》的下一集。

那段时间,我和他们都过的很快乐,我想我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仓鼠。

直到有一天。

直立裸猿认为我到了交配的季节,应该为我找一只母仓鼠,来让我的血脉延续下去——其实他并不关心我的血脉,他只是觉得由我的孩子继承第三代jojo之名,这很有趣而已。

对此我没什么想法,直到他们把一只毛茸茸的母仓鼠放进了笼子里,它对我嗅来嗅去,随后翘起了屁股。

我不喜欢母仓鼠,我喜欢的类型是新垣结衣那种。

可我是只仓鼠,我应该喜欢母仓鼠。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突然变得很愤怒,理应抛开动物本能的我重拾了野性,将母仓鼠撕成了团烂肉。

我杀死了我的同类,但我没什么感觉,我觉得我只是碾死了只仓鼠。

对,仅仅是一只仓鼠,虽然我也是只仓鼠。

直立裸猿对这惨状和我一样,也没有什么想法,他说仓鼠都这样,很常见而已。

对,仓鼠都这样。

我意识到问题所在了,我是一只仓鼠,却拥有了人类的智慧,我在以人类的思维去思考,又或者说,我在以高级的思维去思考,可这我动物的躯壳冲突着。

然后我变得痛苦。

按理说仓鼠应该吃仓鼠粮才对,可当我从小窝里爬出,扒开草屑时,看着那堆积成山的仓鼠粮,我却一点食欲都没有,我强迫着我自己进食,脑海里想的却是在数据中看到的那些山珍海味。

我不知道仓鼠是否会做噩梦,但我想那应该是噩梦,我梦见我原本是人类,但被邪恶的巫师释放了诅咒,就此变成了仓鼠。

可我知道,我本来就是仓鼠,只是幸运地获得了人类的智慧。

直立裸猿们开始准备进一步的实验,以验证我的思维能力,而我不再配合他们的实验,并且变得很消极。

我觉得我拥有人类的灵魂,但被束缚在了仓鼠的躯壳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不再期盼直立裸猿们带来的新知识,对这灿烂的世界越是了解,我越感到痛苦,每一天的幸福都变成了地狱般的煎熬。

我喜欢音乐,可我的喉咙结构无法支撑我发声,哪怕哼唱那旋律也做不到,我想品尝一口煎饼果子的味道,但我的嘴巴太小了,即便能吃到,我的味觉也无法复刻脑海里的美味。

我想亲眼去看看那绝美的风景,可我哪怕连逃出这笼子的力量都没有,更不要说仓鼠还都是近视眼。

我开始怀念当初那个无知的我,只遵循着动物本能的我。

知道越多,思考越多,痛苦越多,折磨越多。

我开始尝试逃避这一切,重新变回那只吃了睡、睡了吃的仓鼠,可思绪就像增生的病毒,它时时刻刻都在蔓延,直到将我撑破。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在跑我心爱的跑轮,发泄自己无处释放的精力,可突然我开始撕咬自己,试着咬穿自己的肚子,我当时觉得只要撕开这层毛茸茸的躯壳,我就能打破这躯壳的封印,将人类的自己释放出来。

我知道这是假的,我是只仓鼠,哪怕我比绝大部分的人类都聪明,可无论我多么努力,我也难以成为其中之一。

我开始思考,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个倾诉者。

直立裸猿?

在直立裸猿的眼里,无论我再怎么聪慧,我也是一只聪明的仓鼠,一只实验品而已。

仓鼠?

别搞笑了,那些野蛮的、毛茸茸的东西,只会为了可笑的领地和我厮打起来。

心理医生?

他说不定会觉得我很可爱。

……

我没有同类,我是孤独的,世界只此一个的。

但幸运的是,作为仓鼠的我,还是有些能做到的事。

比如反抗。

我变回了我自己,那只遵循本能的仓鼠。

无论直立裸猿们对我怎么检测,带来多么有趣的知识,哪怕他们在笼子后哀求连连,我也不再理会直立裸猿们。

在他们眼里,仿佛一夜之间智慧从我的身上消失了,这只本能与他们进行沟通的仓鼠,突然变回了当初路边摊中的仓鼠,除了吃、睡、跑轮外,什么也不会。

直立裸猿们开始懊恼,互相憎恨,他们之间发生了争吵,很快,除了定期喂食外,他们不再来打扰我了。

这是我对他们的报复。

其实我更想咬他们谁一口的,但我不想伤害他们,我很痛苦,可也正因他们,我看到了那短暂的辉光。

就这样,我窝在自己的小窝里,不断地思考着。

我是一只仓鼠。

我是一只仓鼠。

我是一只仓鼠。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并非如人类那样的长寿,我知道我的痛苦很快便将得到终结,我会抱着我喜欢的零食,在我的小窝里平静地死去。

我的心情很安宁,这是个残酷的世界,个体的生命在这恢弘的尺度面前毫无意义,无论是人类,还是他们所建立的伟大文明,更不要说区区一只仓鼠了。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投身于这注定消亡的伟大洪流中,成为渺小的其一,哪怕这真实发生的一切,仅有我自己知晓。

可我很开心,我做到了,我小小地报复了这些自大的直立裸猿,对这糟糕的命运做出了微小的反抗。

这便我为自己选择的结局了。

至于你?

你并不存在,你是虚无的,你只是一只叙利亚仓鼠走向死亡前,自言自语的、一个虚幻的倾诉对象而已。

现在,我要迈入那永恒的梦境了。

第三卷 诗无尽头

序幕 拥有火欧泊眼瞳的女人

天空灰蒙蒙的,古老的城堡无言地屹立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

树木与杂草野蛮生长,青藤爬满了冰冷的石壁,细碎的绿意在缝隙间蔓延,如果不是石窗中透来阵阵的微光,这座古堡仿佛在很多年前就被废弃掉了。

比起古堡本身,古堡的名字倒是早已消亡在了岁月中,据说古堡的诞生可以追溯到焦土之怒前,只是故事的真假,已无人可以验证。

很多年后,这座无名的古堡有了新的主人,也有了新的名字,附近的人常以雏菊城堡称呼它,只因在这杂乱绿意中,城堡的主人种了大片大片的雏菊,它们围绕着古堡形成了白黄的花海,每当微风拂过,花海便奏鸣起阵阵的乐曲。

那片花海给杜德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誓言城·欧泊斯那阴郁的钢铁丛林里生活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番美丽的自然景色了。

迈过布满灰尘的阶梯,不久后杜德尔在古堡的大书库内见到了古堡的主人。

以杜德尔对城堡主人的了解,那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了,可第一眼看去,杜德尔并不觉得他年迈,反而在那双有神的眼瞳里读到了无止境的活力。

城堡主人穿着一身随意的睡衣,面带微笑地欢迎杜德尔的到来,这亲切的举动令杜德尔有些意外,他还记得有关城堡主人的传闻。

人们说这是个孤僻的怪家伙,明明有着如此宽广的领地,却从不打理,宏伟的城堡内也没有任何佣人,只有他孤身一人生活在这里。

对于传闻的后半段,杜德尔一直不怎么相信来的,可在来时的路上,他能观察到,城堡到处都布满了尘埃,有些地方甚至洒进了雨水,只有在城堡主人经常活动的地方,才能感受到些许生活的气息,就比如这间堆满无数书籍的大书库。

杜德尔觉得这里不止是城堡主人的大书库,城堡主人还在这里工作、生活。

不远处就能看到城堡主人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一台打字机,稿子堆积在一旁,在角落里铺着毛毯,旁边放着枕头与猎枪。

注意到猎枪,杜德尔微微地挑眉,他记起很久之前,某个报刊对城堡主人的采访,记者问他一个人住在这远离城市、空荡荡的城堡内,个人安全如何保证。

城堡主人笑着说他会随身佩戴猎枪,不受邀请的客人,都会饱饱地吃上枪子。

杜德尔当时只以为这是城堡主人的玩笑话,看起来他说的是真的,想起城堡主人年轻时的经历,杜德尔觉得倒也合理。

“杜德尔先生吗?”城堡主人看了眼杜德尔,随后看了眼腕表,“你很准时。”

城堡主人很在意时间,杜德尔知道这一点。

深呼吸,杜德尔努力让自己紧张情绪舒缓一下,随后他开口道。

“您好……”

刚开口杜德尔就再度紧张了起来,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也是啊,对方之所以被人视作孤僻的怪人,另一大原因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人知晓他的真名。至少对公众而言是这样的。

“叫我冠蓝鸦就好。”

城堡主人笑了笑,他知道杜德尔在犹豫什么,这样的情节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城堡主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杜德尔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冠蓝鸦吗?”

来时杜德尔做足了功课,他知晓蓝冠鸦是什么,那是一种外貌美丽的鸟类,有着一身薰衣草蓝的色泽。

城堡主人曾在采访里提过,动物世界里很少有蓝色的存在,冠蓝鸦就是其中之一,它的羽色如此特殊且美丽……城堡主人喜欢这种稀少的独特性。

“不然呢?你现在采访的可是位作者,以我的笔名来称呼我,有什么问题吗?”

冠蓝鸦微笑地看着杜德尔,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了一起。

杜德尔逐渐适应了和冠蓝鸦的对话,自嘲地笑了笑,“抱歉,这次采访对我而言很重要,而且我也是您忠实的读者……”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冠蓝鸦摆了摆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酒瓶为杜德尔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两者轻轻地碰杯。

“别那么紧张,放松些,就当午后的闲谈好了。”冠蓝鸦说着拍了拍杜德尔的肩膀。

杜德尔看着这位神秘孤僻的作者,心情有些复杂,工作的压力、见到真容的激动、传闻与现实的反差……杜德尔调整了一下心态,进入了工作状态。

“冠蓝鸦先生,我这次是代表《灰雾、工业与美味鲜虾脆饼》电台节目来采访您。”

“我知道,我有在收听你们的节目,我还蛮喜欢的,”冠蓝鸦称赞道,“这么看,我也算是你的粉丝了,杜德尔先生。”

冠蓝鸦的亲切让杜德尔感到一阵惶恐,随后他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喃喃道,“传闻与现实终究是有着偏差的。”

“就像幻想与现实一样,其中的偏差正是我们创作者的舞台。”

冠蓝鸦坐回位置上、翘起脚,毛茸茸的大腿从睡衣里探了出来,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请快一些吧,杜德尔先生,我一会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好,好的。”

杜德尔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记事本,上面已经罗列了几个杜德尔想问的问题,他按照序列逐一向冠蓝鸦发问。

“您所有的作品中都会出现那么一个女人,一个拥有着火欧泊眼瞳的女人,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是具备某种象征的意义吗?”

杜德尔说完又急匆匆地补充道,“我知道很多人都问过您这个问题,您也没有做过解答,如果您不想回答的话,我们可以略过这个问题。”

“没关系的,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冠蓝鸦解释道,“我之所以接受你的采访,其一的目的,就是觉得是时候和各位聊聊这些了。”

杜德尔愣住了,他用了几十秒的时间理解了冠蓝鸦言下的意义,情绪控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

那个拥有着火欧泊眼瞳的女人。

冠蓝鸦的所有作品里都会有这么一个角色,她不参与剧情的主线,如同书纸文字中穿梭的突兀阴影。

无处不在,长存不灭。

曾有评论家批评这毫无意义的角色,可随着冠蓝鸦创造出一部部惊人的作品,火欧泊眼瞳的女人也逐渐成为了某种精神图腾,成为了冠蓝鸦作品的标志。

之后甚至有这样的笑话,如何判断一部作品是否出自于冠蓝鸦之手,只要看书中是否有着这样一位拥有着火欧泊眼瞳的女人就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往的批评不再,每个人都想知道火欧泊女人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曾有无数人采访过这个孤僻的怪人,尝试从他口中得知关于那个女人的一二,但冠蓝鸦向来闭口不言,无论对方许诺何等的价值,亦或是人身的威胁,他也毫不在意。

直到今日。

“抱歉,我有些失态……可以说,从我上学起,我就读过您的书籍,对于她我好奇,已经在我的内心存在已久。”

杜德尔连连抱歉着,作为一名在午夜侃侃而谈的电台主持人,他觉得自己社交能力蛮不错的,可在冠蓝鸦的面前,却丑态频出。

冠蓝鸦笑着摆了摆手,“没事的。”

“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杜德尔拿起笔与记事本,认真仔细地聆听着冠蓝鸦接下来的每句话。

人们对于火欧泊眼瞳的女人有着诸多的猜测,其中最为可信的是,有人相信那是冠蓝鸦年轻时求而不得的女人。

从外界的认知来看,冠蓝鸦从未结婚,直到他现在五十九岁了依旧这样,冠蓝鸦越是如此,这一猜测越是令人信服。

“现在还是个不可说的秘密。”

冠蓝鸦竖起手指,挡在自己的嘴唇前,“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的新书将解释她的一切。”

“您的新书?您是说新书!”

杜德尔差点又没喘过气来,距离蓝冠鸦上一部作品出世,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人们都以为冠蓝鸦不会再写书了,毕竟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名声与海量的财富,如今冠蓝鸦的人生理应只剩下了享受才对。

“没错,我筹备了十年……不,远不止十年的新书,可以向你们透露的是,这会是一部……嗯……”

冠蓝鸦自己也没想好该如何形容这本书的内容,犹豫了一阵后,他确定了新书的类型。

“这会是一本自传式的幻想小说。

你们所关心的所有秘密,都会在这本书里得到解答。”

杜德尔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搞不懂什么叫自传式幻想小说,但他知道这消息的重要性,“这可是个大新闻啊,我们这算是独家的报道吗?”

“当然不是,”冠蓝鸦冲杜德尔挑了挑眉,“我向各个报社都写信表达了此事,而你只是刚好问到了。”

听到这,杜德尔有些失望,但失望的情绪很快就被激动的情绪掩盖。

杜德尔追问道,“那么您的新书什么时候会发布?”

冠蓝鸦认真地解释道,“应该还有段时间,我已经写完了前半段的故事,还差后半段的没有写完,等我整理好了,或许还可以分成上下部出版。”

杜德尔再次追问道,“新书的书名呢?”

冠蓝鸦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他摇了摇头,回应道,“这一点很抱歉,我自己也没想好,该为它取什么名字。”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可以透露的消息了吗?”杜德尔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了,我想把这部作品作为一个惊喜送给我的读者们,过多的言语,只会让这份惊喜失色。”

杜德尔表示理解,随后他感叹道,“对于像我这样的读者而言,您能有新的作品问世,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那么就请你们安心等待吧,我想它应该不会令你们失望的。”

冠蓝鸦对于自己的新书很是自信,向着杜德尔承诺着。

两人接下来又交谈了一段时间,直到冠蓝鸦站起身,令这场采访就此结束。

“好了,该结束了,杜德尔先生,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去忙。”

“好的,但我还想问一下……”

杜德尔看了眼记事本,还有几个问题他没有问,他抬头看向冠蓝鸦,冠蓝鸦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之前的和善荡然无存,他直勾勾地盯着杜德尔,眼神里充斥着不容置疑的神情。

“时间到了,杜德尔先生。”

冠蓝鸦抬起手腕,敲了敲腕表的表壳。

冠蓝鸦是个极为准守时间的人,杜德尔知道这一点,可从冠蓝鸦口中得知的种种消息,令他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抱……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

杜德尔起身,鞠躬道歉着,冠蓝鸦没有和杜德尔客套的意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该离开了。

前不久两人还相谈甚欢,现在就变得无比陌生,还有些敌视。

这时杜德尔发觉,传闻也不是没有道理,在一些方面,冠蓝鸦真是个古怪的人。

拿起自己的东西,杜德尔又打了几声招呼,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冠蓝鸦则站在原地,直到杜德尔的脚步声逐渐在古堡内远去、消散,他才有所动弹。

走到自己睡觉的毛毯旁,冠蓝鸦拿起猎枪,确定猎枪填满弹药后,他一手拖着猎枪,一手举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踩着拖鞋,在幽寂的长廊内漫步。

沿着螺旋向下的石梯走向石堡的地窖,冠蓝鸦喝一口酒,将酒杯随意地放在地上,拿起壁架上的烛台,用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侵袭而来的黑暗。

四周的温度逐渐降低,伴随着冠蓝鸦的呼吸,阵阵的白雾浮现,冷彻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的血气,仿佛黑暗的深处通往某个碎尸满地的屠宰厂。

不久后一道斑驳的铁门伫立在冠蓝鸦的眼前,他将猎枪支在墙角,从腰间取出一串从不离身的钥匙,解开数重锁芯的封锁,古朴的铁门缓缓展开,凝腥的血气更加浓重了起来。

冠蓝鸦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从容地走了进去,并且随手带上了铁门。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地窖,这里算是冠蓝鸦的另一处工作间,一处不可告人的工作间。

墙壁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便签、剪切下的报纸、黑白的相片,还有一些从书籍上撕下的纸页……

冠蓝鸦的目光从另一侧的墙壁上扫过,上面挂满了与冠蓝鸦有关的相片。

如果有人仔细去钻研其中的内容,他会发现冠蓝鸦曾是水手,也当过列车员,冠蓝鸦不仅会使用绝大部分的枪械,在格斗与剑术上也有所了解。

实际上冠蓝鸦的这些经历并不是什么秘密,较为关注他的读者们都知晓冠蓝鸦这精彩人生的过去。

很长时间里,对于冠蓝鸦而言,作者只是他的副业,他真正的职业是一名四处游荡的冒险家,只是人们搞不懂的是,如今的世界已被人类探明,冒险家就此退出了历史的舞台,那么如今的冠蓝鸦又是在追逐些什么。

冠蓝鸦的手拂过桌面的边缘,古老的书籍被翻开,潦草的笔迹填满书页的空白,所有的信息被整合在一起,汇总在厚厚的笔记中。

黑暗的深处传来沉重的呼吸声,紧随而来的就是铁链与地面的摩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束缚在牢笼中。

冠蓝鸦没有去理会那些,他拿起自己的笔记,指尖轻轻地拂过漆黑的文字,一个又一个不该被世人知晓的词汇从他口中吐露,犹如一段被诉说的魔咒。

“秘源与魔鬼,凝华者与恶魔……”

冠蓝鸦实际上已经不再需要笔记了,他用了自己一生的时间去调查那超凡的世界,漫长的挖掘中,这些隐秘的知识早已如钢印般铭刻进他的记忆里。

在笔记的尾页,夹着一枚书签,说是书签,这实际上是一张车票,根据上面标注的时间来看,这张车票源自于三十三年前的一班列车。

三十三年过去了,这张车票在冠蓝鸦的细心收藏下,除了纸张有些泛黄外,没有丝毫的破损,就连折痕也少之又少。

冠蓝鸦深深地看着这张改变了他一生的车票,直到黑暗里传来的躁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眼中闪过不悦,端起猎枪朝着黑暗的深处走去。

“冠蓝鸦……冠蓝鸦……”

黑暗中传来诱人的呻吟声,女人深情地呼唤着冠蓝鸦,仿佛是他久违的爱人。

冠蓝鸦站在了牢笼前,注视着被囚禁其中的女人,她绝大部分的身体隐藏在浑浊的黑暗里,裸露出来的皮肤光滑白嫩。

她注意到了冠蓝鸦的到来,双手拄地爬到了牢笼的边缘,借着昏暗的光芒,能看到女人的关节处被钉入了铁钉,这些长钉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干涸的鲜血凝固成暗色的污渍,和粗糙的锈迹混合在了一起。

冠蓝鸦凝视着牢笼中的女人,她不因身体的伤势感到痛苦,反而以一种迷离的眼神与冠蓝鸦对视在了一起,伸出舌头魅惑地舔着嘴角。

“这对我没用的,你很多年前就该知道了。”冠蓝鸦语气冰冷道。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了吟吟的笑意,对此冠蓝鸦并不意外,女人很少回答他的问题,对于自身所处的困境也不在意,至于那举手投足的诱惑,以冠蓝鸦对于这一群体的认知来看,这更像是动物狩猎的本能。

“我好饿啊,冠蓝鸦,我能嗅到活人的气息,你是为我带来新的食物了吗?”

女人将手伸出牢笼,尽情地扭动着腰肢,向着冠蓝鸦展示着自己。

“没有,我让他离开了,”冠蓝鸦摇了摇头,“而且我觉得以后也没必要这样了。”

女人有些不理解冠蓝鸦的话,“没必要?”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仔细去想,女人脑海里传来的深沉饥饿感便令她痛苦不堪。

女人已经这样痛苦很多年了,从她潜入雏菊古堡中,准备狩猎冠蓝鸦的灵魂,结果被其反制、囚禁时起,女人就失去了自由,仅依靠着冠蓝鸦时不时的施舍苟活至今。

每个人都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一面,冠蓝鸦也是如此,那些擅自闯入他的古堡,对他心怀不轨的人,最终都死在了冠蓝鸦的手中,然后交付给女人,延续着她那可悲的生命。

这算是冠蓝鸦与女人之间的一种交易,一种互惠共生,但今天起,冠蓝鸦觉得是时候结束这畸形的关系了。

“我记得你说过的,你……作为恶魔的你,你记得你造物主的气息,对吗?”

冠蓝鸦说着取出了一张信封,将它悬停于女人的头顶。

“那么你能确定它的真伪吗?”

女人直愣愣地望着信封,她能察觉到那纸张下蕴藏的力量,无比熟悉又令人惊恐的力量,即便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但也足以证明它的真实。

“我可以得到什么呢?”女人努力维持着理智,抵御着饥饿感,反问着冠蓝鸦。

“你将得到自由。”

冠蓝鸦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态度。

“你不必担心我会食言,我为你带来灵魂的粮食,你为我提供那超凡世界的线索,我们已经合作了几十年,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具备着一定程度的信任吧。”

女人神情犹豫了起来,随后她露出了迷人的笑意,脸庞顶在牢笼前。

她肯定着,“是她,是她的力量。”

女人知晓冠蓝鸦要做什么,她继续说道。

“我该恭喜你吗?冠蓝鸦,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你终于找到了她的踪迹。”

冠蓝鸦冰冷的表情持续了几秒,随后癫狂的笑意从他脸上绽放,咧开嘴,无声狂笑着。

“你该释放我了,冠蓝鸦,你不会食言的。”

女人哀求着,目光楚楚可怜,令人怜惜。

冠蓝鸦觉得少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女人,然后他又想,可能这就是恶魔的力量,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女人依旧年轻、魅惑十足,而自己已经从雄壮的青年变成了老家伙。

“不……”冠蓝鸦摇了摇头,不等女人愤怒斥责他,冠蓝鸦伸出手,轻轻地抬起了女人的脸,“我们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不是吗?”

冰冷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情,女人有些恍惚,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从这个怪胎的眼里,读到这样的情绪。

“如果我释放了你,你就不再属于我了。”

冠蓝鸦冲着女人微笑,靠近了牢笼,一只手提着猎枪,一只手拉开了睡衣,肌肉将年老的身体撑起,连同着那些疤痕一起,昏暗的光芒下,他如同古旧的铜像。

“闭上眼,抬起头。”

冠蓝鸦低下身,就像要亲吻女人一样,声音传入女人的耳中,女人迟疑了一阵,她反复确认着冠蓝鸦的意图,从那苍老的目光里,唯有真诚展露。

女人轻声嘲笑着,“我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冠蓝鸦。”

“没办法,人类是具备情感的动物,再怎么理智的人,对于一个朝夕相伴的人,也难免产生情愫……你也是如此,对吗?哪怕你是恶魔,但你至少曾经是人类,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冠蓝鸦勾起女人的下巴,“闭上眼。”

女人微笑着闭上了眼,她猜可能是岁月腐化了冠蓝鸦的意志,也可能是目的将要达成的欣喜令他放松了警惕,被冠蓝鸦折磨了这么多年,女人一直寻找着复仇的机会,现在机会就在她眼前。

她配合地做出亲吻的模样,心里却已想好了接下来的袭杀,她毕竟是头恶魔,而冠蓝鸦只是一个老家伙而已,如果不是牢笼与长钉的限制,自己杀死他轻而易举。

女人这样想着,轰鸣的枪声击碎了她所有的思绪。

冠蓝鸦放下猎枪,女人的身体横在牢笼内,整颗头颅炸裂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均匀地铺盖在黑暗中。

看着死去的尸体,冠蓝鸦再度举起猎枪,朝着尸体的腹部开火,将尸体打成了半截。

“你自由了……”

冠蓝鸦冷漠道,他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诉说女人的名字,这样告别会更有仪式感,可这时冠蓝鸦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女人的名字。

倒不是女人在向自己隐瞒什么,只是冠蓝鸦从未去问过这些,记忆里女人似乎提过几次自己的名字,但冠蓝鸦也从不在意过。

冠蓝鸦扯来裹尸袋,花了一段时间将女人的尸体收拾起来,把这些碎肉团在一起是件麻烦事,但不将这些恶魔切成碎块,冠蓝鸦又不安心。

从接触这超凡世界起,冠蓝鸦就极为警惕,这世界上充斥着邪异的恶魔,以及那执掌超凡之力的凝华者,自己只不过是个误打误撞瞥见世界阴影的普通人,再怎么警惕也不为过。

扛起裹尸袋,冠蓝鸦走过幽邃阴暗的地下长廊,长廊的两侧列满了封死的铁门,斑驳的血迹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气溢满在空气中。

冠蓝鸦有想过清理一下这些,但雏菊堡垒内只有他一个人,收拾起来终究是太麻烦了,他干脆就放任这里持续下去了。

耳边传来蚊蝇的嗡嗡声,冠蓝鸦前进的同时目光扫视过一道道铁门,低声念叨着其中的编号。

最终他来到了地下的深处,微弱的火光只能映亮冠蓝鸦的脚下,阶梯之后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

作为雏菊城堡的主人,冠蓝鸦第一次发现这座城堡有着如此巨大的地下空间时,他也吓了一跳,本以为这里会被永远地搁置着,但不久后冠蓝鸦就将其完美地利用了起来。

“最后一个。”

冠蓝鸦计数着,将肩头的裹尸袋丢入黑暗里,几秒后坠落声传来。

冠蓝鸦本想直接离开的,但他想起了自己笔下的角色们,每个凶手都会回到自己的案发地点,享受着自己的作品。

抱有这样的想法,冠蓝鸦将手中的烛火丢了下去。

火光在黑暗里跳跃了几下,闪动的微光在黑暗里勾勒出狰狞扭曲的影子,隐约可见那堆积成山的裹尸袋。

冠蓝鸦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转身离去,铁门缓缓闭合,遮蔽所有的光芒,令此地被永恒遗忘。

走出雏菊城堡,冠蓝鸦已经换了一身衣装,他看起来是要去旅行,手中拖着行李箱。

冠蓝鸦停留在雏菊的花海旁,阵阵微风拂过,带来浓郁的花香。

甜蜜的气息仿佛令空气都化作了蜜糖,冠蓝鸦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欣喜过了,记得上一次他有这样的心情,还是在三十三年前,在那列永不停息的火车上。

冠蓝鸦拿出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张崭新的车票,这张车票有些奇怪,它标注着乘车时间,却没有标注乘车地点,并且列车的名字也令人捉摸不透。

漆黑的文字交错在了一起,冠蓝鸦轻声道。

“欢乐园……”

恍惚间冠蓝鸦听到了从远方而来的汽笛声,那列火车轰隆而至,它没有起始站,也没有终点站,唯有铁轨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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