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之上,到处都在厮杀,不消半盏茶已然遍地伏尸,残肢断臂无数,血水汇流如泊,沿着石阶层层淌下,最后融入湖中。
“犯我神剑山庄者,都给我死……啊……杀杀杀……”
李暮蝉只一靠岸,迎面就见一名断了胳膊,没了耳朵的谢氏子弟扬着残剑,满身是血的踉跄冲了上来,嘴里嘶哑开口,满脸狰狞。
可没等到他面前,已被乱剑砍杀。
毒烟之下,青龙会子弟势如破竹。
李暮蝉落在后面,沿途过处,就见石阶两侧无数墓碑林立,新坟旧墓密密麻麻。
一眼扫量过去,数目简直多的吓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少坟冢前还插着一口口生锈的剑器,其中除了谢氏一族的族人,还有一些昔年前来拜山挑战的剑客,多是败亡于此,故而立碑留名。
果然,天下无敌的名头都是用骨与血书成的,谁也难能例外。
他后追赶上,与另外两位龙首汇合。
六龙首如今气机勃发,傲气极盛,负手拾级而上,身后青龙会子弟尽皆步步紧随,隐于毒烟之中,恍惚瞧去宛如百鬼夜行,可怖骇人。
他们进,神剑山庄众人则是人皆提剑,步步后退,如临大敌。
落步稍慢的,乍一吸进毒烟,立马扑倒在地,在刀光剑影中化为一团肉泥,连惨叫都不及发出。
四面八方,更有青龙会子弟匿于暗处,以暗器击敌。
“想不到我神剑山庄竟然这么大的面子,惹动青龙会三大龙首出面不算,连同魔教长老也率众出手,你们青龙会什么时候和也魔教勾结在一起了。”
石阶上,通明的火色中,乍见那些谢氏子弟从中分开,走出了一位中年剑客,此人身着黑色锦袍,内衬白衫,手提一柄乌鞘长剑,面相威严。
李暮蝉瞧的心神一震,乍见此人,他已是记起“冷香园”地穴中所见到的那名谢姓剑客。二人居然有八九成相似,只不过面前的这个更显高手风范,面如冠玉,一对燕翅眉,长脸狭眸,薄唇挺鼻,下颌蓄有短须,端是气度不凡。
此人身旁亦是众星拱月,有一众谢氏长老护持。
而在青山另一头,隐隐可闻厮杀未绝,想是那魔教众人尚在和神剑山庄的人交手。
“他们也配和我们联手?收拾了你们,再去收拾他们不迟。”六龙首一掀眼皮,轻声道:“你就是谢王孙?把谢晓峰交出来,吾等便免你族人一死,就此退去。不然,鸡犬不留,江湖上再也没有神剑山庄。”
神剑山庄与江南几大武林世家能有此野望,全因这“谢氏一族”出了个谢晓峰。这些人几乎把所有都压在了这个人的身上,妄想着借势登天,自此崛起。
如今听闻此言,岂会妥协,令幻想落空。
有谢氏族老轻蔑嗤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想到不可一世的‘青龙会’居然容不下一个孩子,说出去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
五龙首回以冷言:“怪只怪你们太过招摇,此人尚未长成你们便难控野心,暗中囤积实力,与各大世家结盟联合,招兵买马,笼络江湖好手。”
又一名谢氏长老啐骂道:“我们做什么还轮不上你青龙会多管闲事,哈哈哈,难不成你们真把江湖当成青龙会的了?”
“好胆,”六龙首的眼神早已冰冷至极,“谢王孙,你也是这么想的?”
便在这时。
“是又如何?江湖本无主,有能者居之!”一声冷哼,遂见谢王孙身旁一名青年提剑走出,“想要夺我三弟,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神情都微妙起来。
“住口!”谢王孙脸皮一抖,对着此人训斥一声,“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回去!”
六龙首冷笑连连,抚掌夸赞道:“你谢家倒是直接干脆,如此野心,难为你们蛰伏这么多年。”
谢王孙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那二子时常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一进一退,剑拔弩张。
但李暮蝉的心里此时却炸起了一声惊雷霹雳。
因为适才说话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谢龙腾。
这人怎么会是谢龙腾呢?
或者说谢龙腾怎能出现在对面呢?
他强忍住扭头去看五龙首的冲动,心里已在翻起惊涛骇浪,难道自己猜错了?
不,不对。
李暮蝉心思急转,当日被伏杀之际,自己绝对没看错,那伞下人就是一袭青袍,而且能对他动手的、有理由动手的只能是谢龙腾。
此人藏拙在先,伏杀在后……绝不会错,就是五龙首。
可为什么这人会在对面,那身旁的五龙首又是谁?
李暮蝉蓦地心头一突,想起了始终未有踪影的上官小仙。
他只能想到这个女人,也唯有这个人。
以对方的心思,岂会不来凑一凑热闹,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对面的谢龙腾是假的,但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李暮蝉已觉得满身不自在,就算只是猜测,他也不想和这个“五龙首”待在一起,无论真假。
上官小仙已足够难缠,可这人倘若连上官小仙都不是,这就意味着对方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这种人比敌人都要可怕。
话到这里,好言说尽,已无话可说。
五龙首眼神阴沉:“诸位,随我荡平神剑山庄!”
霎时间,厮杀再起。
李暮蝉却是见机落于人后,飘然一晃,隐于毒烟之中,而后离了石阶,潜进了一侧的山林坟墓。
大龙首的命令既是生擒谢晓峰,那此番任务的重心便不是厮杀争斗。
趁着双方人马打得难分难解,他提纵之下已蹬枝攀树,于枝叶间无声腾挪,冲着半山腰的“神剑山庄”而去。
沿途就见不少人正赶往战场,遍地的死尸伤残。
只是走了不远,他猛地身形一震,但见那山林中一干魔教教众正大开杀戒;当先二人好似铜皮铁骨,刀剑难伤,挡者披靡,气力更是惊人,在那剑阵中扑杀往复,简直就是虎入羊群,难有一合之敌,正是那两名风使。
然而,二人杀性正浓,杀心正盛,可忽然就见迎面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一道瘦小身影。
那是一名少年,背负长剑,立在月下,其后还跟着一个小脸苍白的粉衣少女。
瞧见这一对少男少女,一名风使咧嘴一笑,大步一赶,正待逼近,可眼前人影蓦然一空,笑容已僵在脸上,而少年已在他身后,长剑在手,正自归鞘。
“噌!”
清越剑吟徐徐隐去。
遂听那名风使嘴里嘶戾道:“好……好剑法!”
下一刻,其项上头颅倏然自两肩之上“嗖”的弹起,短颈血喷如吼,头颅翻滚上天。
李暮蝉瞧的遍体生寒,瞳孔骤缩,心神更是为之一紧。
活杀留声,这竟是活杀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