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李暮蝉早有准备,但瞧见公子羽竟在地底掘出如此一方洞天也不由暗暗心惊。
放眼望去,就见前方石柱林立,其间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径,蜿蜒扭曲,形如蛛网般四通八达。
而那深处赫然是一座难窥全貌的巨大宫殿。
李暮蝉啧啧称奇,仔细一瞧,就见这些石柱粗细各异,多有刀劈斧凿的痕迹,想是当年上官小仙埋置的火药起了妙用,一番爆炸过后,非但没有炸塌,还令这方地窟得以扩大,再经公子羽重新布置,才有今日这般模样。
“果然厉害。”
不过短短三年五载,居然能做到这等地步,其中必定耗费巨大。
李暮蝉没有急于进去。
这些小径瞧着毫无规律可言,但实则暗藏杀机,里面分别立有八盏石灯,灯烛长明,却是以九宫八卦所布,明显被人摆了阵法。
而那小径中,有一名红衣喇嘛贴柱而立,浑身插满了毒箭,活像个刺猬,死的当真惨不忍睹。
剩下的几人倒是没瞧见踪影。
李暮蝉想了想,目光转向一旁,望向右手边。
当年金钱帮的藏宝地就在那边,倘若卓府内存暗道,那么应该也是通向那里。
只是他刚一动作,堪堪迈出两步,那头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灯火摇曳,不少三教九流陆续现身,小心谨慎的摸了过来。
这些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各踞一方,满眼惊叹欣喜,身上还散着血腥,分明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应是卓府内的武林中人。
李暮蝉一掩斗篷,立于阴影中,眼神平静地瞧着这些人,就好像看着一具具尸体。
如今双龙相争,这些人胆敢闯入青龙地宫,如无意外,死定了。
因为无论是公子羽还是老青龙,都不可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李暮蝉对此没有半点怜悯,江湖子弟江湖死,一个人倘若心胸狭窄,那注定会害死别人,可若眼界狭窄,那害死的只能是自己。
而且,看来老青龙也有些忌惮公子羽啊,不然也不会用这么多替死鬼开路。
“嗯?”
他打量间突然神情微变,垂下了双眼。
就见一众鱼龙混杂的江湖人物里,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若有所觉般瞟了一眼李暮蝉所在的那片阴影。
有高手。
李暮蝉心思暗动。
还不止一个,一前一后,几乎有数道视线凌空扫过。
这下热闹了。
江湖上的好手高手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而不属于几方势力的,除了叶开他们还能有谁?
叶开扮成了一个歪嘴斜眼的小老头,身后还跟着老掉牙的丁灵琳,旁边则是满脸麻子的李曼青。
“小心,暗处有高手。”
他们原本也不想掺和进来,实在是这趟浑水太浑了,几大势力争雄,高手又层出不穷,即便他们再厉害,可还是得顾及身边人的安危。
叶开甚至已经做好了和丁灵琳退隐江湖的打算,可数日前,李曼青却收到了一封密信。
而那信上内容着实有些骇人听闻,言及当年“回雁峰”一役另有隐情,连同“九州王”沈天君的死也有蹊跷,更重要的,信上还说,凶手尚在人间,欲要再起浩劫。
得知此事,试问谁能坐得住啊。
而且当年沈浪、王怜花等人,再加上李寻欢他们先后远渡海外,全都走的有些蹊跷,那封密信更是有意无意的将所有矛头指向青龙会,叶开只能犯险一探。
李暮蝉也觉奇怪。
凭叶开追求逍遥自在的浪子心性,绝不会轻易多管闲事,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
要知道眼下江湖风起云涌,一个人再强也无力易改大势,只能避退。
而且这人只要远遁世俗之外,青龙会的那些人就绝不会轻易招惹,大可远离江湖纷争。
可现在叶开居然卷进了这场杀劫,不是洞悉了什么,就是被人引进来的。
这下面除了杀戮恩仇,就只剩青龙会无数年来所积攒的金银财宝了,压根没有值得叶开他们出手的东西。至于公子羽这位沈浪传人,一心席卷江湖,野心惊天,叶开与之就是两条道上的人。
除了……老青龙。
倘若真是这样,就有两种可能。叶开是被老青龙故意引过来的;抑或是他们知晓了这群“青龙老大”的秘密,甚至是一些连李暮蝉都不知道的秘密。
前者可能性很小,大战在即,谁会凭白树敌,这样做纯属不智。
至于后者,就很不一样了。
因为这将意味着所谓的“青龙老大”之中,有人怀有异心,想要借刀杀人。
杀谁?
自然是杀其他的青龙老大。
不妨想想看,令叶开他们也为之不惜以身犯险的秘密,必然极是非同小可,所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能是那些青龙老大。
至于目的,很简单,当然是想独揽大权。
就如同顶峰一样,天下第一之所以是天下第一,那就注定了只能有一个人,可一旦有十个百个成为天下第一,那还是天下第一么?
当然不是。
那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还分散了权力,连同名望、身份都要与人共享。
“越来越复杂了啊。”
李暮蝉心里感叹着,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同一个身份,不同的存在,这种规矩最大的弊端出现了。
毕竟凡事总会有个先来后到,先成为老大的和后成为老大的能一样么?
肯定不一样。
但同样都是老大,为何会有差别呢?
当然要源于实力说话。
这种情况或许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尚可以维持,然而一旦前者衰弱,那就肯定有人要掀桌子了。
尤其是这些青龙老大中出现了一位欲要独尊的狠角色,那掀桌的势头只会更猛,也更绝。
李暮蝉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白玉京。
那个看着莽撞,而且不智,甚至是有些不够争气的年轻人。
他还记得这人说过一句话,老大老大,就只能有一个人。
这个人的野心从一开始就显露无余。
李暮蝉眼神幽暗,他还想到了上面那七具尸体中三个身穿夜行衣的人。
应该就是白玉京的人。
这个人,以拙掩巧,想要扮猪吃虎啊。
非但那三个人,连他所扮作的这个神秘人极有可能和白玉京也是一伙的。
因为那三人死前的表情毫无防备,只有猝不及防的惊愕。
至于对方的身份,李暮蝉没什么兴趣去作猜测。
庙堂之争可远比江湖厮杀还要来的血腥,兄弟相残,父子反目,老的不死,年轻的如何掌权?总不能等着对方老死再顺理成章的上位吧?
而且现在局势分明,公子羽一心要对付老青龙,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在老青龙身上,谁会在意这个刚刚成为老大的白玉京。
更别说连叶开他们都来了。
不,还有上官小仙。
他看向那个白发老妪,真是一成不变的易容术。
再加上“离别钩”所代表的势力,这一战说不定有的打。
“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