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21日,京城时间凌晨2点20分,纽约当地时间20日下午2点,正计时第三天。
看到会场四周站着的卡梅尔军人时,宋强多多少少还有些不习惯——这些人原本都是他负责针对的对象,如今却成为同事,他曾经记得赵真雪就中卡魔法合作问题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当时自己还安慰了她几句,说一切以国家为重,讽刺的是,现在也轮到他自己被别人安慰了——坐下来之后,汪铭就没少在他耳朵边提起这件事。
国与国之间唯有利益——这话是李立天一直信奉的,不得不说,在绝大多数时候,这条准则还是行的通的,就好比现在,皇帝入侵的消息一旦得到确认,别说是Z国和卡梅尔,就连一向“隐居山林”的北朝鲜,也闻讯而来,刚才各国外交官员在会场外碰面的时候,朝鲜方面的人员就声称,维护地球和平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强总觉得那些外交官员尤其是在面对李立天的时候,这话说的音量特别大。
“这很正常,卡梅尔现在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的态度当然相应会好一点。”汪铭一边捧着个电脑,在皱着眉头看有关先行者的谈话,以及其他技术分析资料,一边和宋强说,相比起周围其他人脸上的慎重和严肃,汪铭给人的感觉要轻松很多。
不过宋强此刻却轻松不起来,虽然那个老头还在地球另一面的Z国安静的躺着睡觉,他的心跳,甚至脑电波都由所有医生以重症病人的规格随时监护,任何一点异动就会以光速传播到这里让他知道,但他还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不是因为这次会议的意义重大,也不是因为这里的安保工作是由他和汪铭负责,而是担心被那个正在睡觉的老头知道,他们在乘着他睡觉的时候,秘密进行一场有关反抗他们的谈判,他担心对方知道后,会给地球,或者说,给他的祖国带来灾难。
老实说,在这个老头出现之前,宋强是一直不相信靠卡梅尔宣传的那种中世纪的科技水准,能够对地球造成什么威胁的——就算是加上魔法也是一样,到现在其实他也是这个想法,但那个老头坚定、决不妥协的态度却让他感到一种纯粹感官上的害怕——对方看起来实在是太胸有成竹了,这种表情让他不自觉联想到第一次陪汪铭见伊凡的场景,那时候他一脸不慌不忙,好像天塌下来都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害怕,而现在,虽然他不知道有什么可怕,但心底却已经开始恐惧——汪铭分析这是丧失信心的表现,宋强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心里知道,这是事实。
“汪铭,我还以为你会到门口去站岗呢。”李立天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跟汪铭开了一个玩笑之后,在他前面插着卡梅尔国旗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他又对宋强笑了笑,“宋警官,久仰久仰。”
宋强扯了扯嘴角,他觉的自己笑得一定很难看。
“看的出来你很享受,”汪铭瞥了李立天一眼,然后又叹了口气,“看来以后你会更开心的。”
李立天当然享受,几年前卡梅尔刚创立的时候,他隔三差五来联合国一次,查看申请加入的进度,就像不被待见的业务员,而到了现在,随着卡梅尔地位日渐上涨,每次他出现在这里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而这种关注在今天则到达了最顶峰——谁都很清楚,一旦真正开战,卡梅尔的魔法配额肯定是地球人最好的武器,以前魔法配额充其量是用来交换钢铁和工业,但现在不一样,在战争中,这就是生命,这就是国家的未来,如果需要的话,为了这些利益这些外交官甚至可以去卖屁股……
“会议差不多快开始了,我先坐过去吧。”宋强对汪铭说,汪铭有些不解的抬起头,宋强便指了指不远处,插着Z国国旗的那几张座位。
“不必了,”汪铭摇摇头,“你现在是代表Z国为卡梅尔工作,这是工作需要。”
看宋强还不准备坐下来的样子,汪铭又加了一句:“怎么,坐在这里让你感觉很不舒服吗?”
“没有……”宋强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只好又坐了下来。
会议还没有真正开始,会场上的记者已经开始咔嚓咔嚓的照照片了——当然,按照汪铭的嘱咐,为了安全现场是不允许进行现场直播的,他们只是被允许记录新闻,会议结束之后所有记者都要留在这里,真正播出的时间要一直等到汪铭点头许可——当然,现在除了少数知情者,没人知道那个时间跟一个糟老头的心情有关。
下面的官员们也没闲着,会场中到处充满了小声说话的嗡嗡声,每一个国家的代表此刻都在动着脑筋,想着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为自己的国家带来最大的利益。
不过当大家注意到一个身影走上讲台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就不自觉降了下来,各国代表也默契的带上了耳机。
现任联合国秘书长是一位韩国人,在他的任期之内,联合国经历了他上任前怎么也想不到的波折——随着卡梅尔的进入,原有的国际秩序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卡梅尔的国家地位上升,以及随着带来的美国地位相对下降,甚至就在半年多以前,卡梅尔还提出了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申请,从当时投票结果以及一些国家暧昧的态度来看,再过两年这事没准还真能成。
不过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看过今天Z国人带来的资料之后,秘书长已经很清楚的知道,是不是常任理事国在卡梅尔眼里,根本已经算不了什么,这场战争一旦开始,卡梅尔一直倡导的,现在只有七个成员国“意识网联盟”将成为最具有影响力的国家联盟,而联合国必然会落入一个更为尴尬的地位。
今天,也许是联合国最后的辉煌了——看着卡梅尔座位席上的李立天,秘书长有些感慨的想。
“我以联合国秘书长的身份,替Z国政府向全世界转达一条消息,”秘书长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座每一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与此同时,投影仪在背后准备好的幕墙上,打出了先行者老人的图像,“这条消息的准确和可靠程度,以及具体的及时,五个常任理事国已经形成了统一意见,而这条消息就出自我身后这个老人之口,他来自不属于地球的另外一个世界,据他所说,这条宣言代表他所效忠的一位‘皇帝’,代表这一个我们未知的帝国,以下是这条宣言的内容:
我是陛下的先行者,来到这里是为了告诉这里的所有人一个消息,陛下的意志将降临这个世界,用你们的方式来做好准备吧。
这条消息的具体意思很简单,相关的第一手资料你们之前已经了解过了,不过我还是有必要慎重提醒一句,先生们,生存在地球上的人类作为一个整体,被宣战了——我们不知道敌人来自何方,不知道他们使用什么武器,甚至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进入了战争!”
……
京城时间,上午8点。
老实说,先行者这一辈子都没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享受这种比许多战争故事中,一些国王还舒适的日子,在这里,因为“空调”,空气永远是那么的温暖舒适,睡的床铺软的就将用天鹅绒堆砌的一般,房间的装修更是可以用穷奢极欲来形容——在他眼中,窗户玻璃那都是由纯正的宝石切割而成,浴缸是一整块大理石用魔法从中雕刻的,用餐的工具更是……
只要自己表示出一个意思,立刻就有难以想象的美味,甚至就连自己牙齿不灵便,难以咀嚼偏硬的食物,他们都为自己考虑到了——看着桌面上的假牙,他不知道究竟要多么精妙的匠人才能打造,而且材质如此温润舒适,放在嘴里感觉就像自己的牙齿一样。
当然,整个房间中,最让他惊叹的装置,就要数那个专门用于烧水的热水器了——服务人员告诉他热水怎么都放不完,但他始终不相信,昨天下午的时候,处于好奇他放了整整两个多小时,让他惊讶的是——还真是放不完。
进水口一直进的都是凉水——为了验证这一点,他甚至用了不该用的魔法,盛水的这个“大水壶”下面也没看见火,也没有发现魔法痕迹,但出来就成了热水,当然,更让他惊讶的一点是——当服务人员看见他用杯子就着热水器喝水,还为自己学会了调温度洋洋得意时,对方才满脸惊讶的告诉他,这里面的水其实是专门用来洗澡的,至于喝水——他们另外制造了好几种专用的工具——这真是一个奢侈的无可救药的世界!
他想等他回答家里的时候,他会对家里人说起在这里的经历的,他会告诉自己的儿孙,他曾经到达过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吃着最好的食物,用着最好的器皿,过着最美好的生活,但却有着最肮脏险恶的心灵——当然,在故事的结尾,肯定是这些可怜人被皇帝的意志净化,真诚忏悔他们之前的生活,在帝国所有有关外界的新奇故事中,这是最常见的版本。
“你还是要离开了。”谈判人员推门而入,对他“传话”,因为卡梅尔的存在,现在交流的方式显得平等了一点。
“是的。”对于他们也会魔法的事实,老人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回过头看了两名工作人员一眼,轻轻的冷笑。
他在可怜他们的选择——投靠其他耗子(法师),在他看来只有注定灭亡一条路。
不管怎么说,他会记住这里的,老人伸出手,打开一道空间门,在走进去之前,最后回望了一次这个世界——窗外的太阳升起已经有好一会了,但隔着“宝石”窗户,它的光芒看起来是那么暗淡。
……
先行者的离开并不在大家的意料之外,因为就在他睡觉之前,Z国方面就已经清楚这一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以意识网交流这种直率程度,该说的问题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尽管地球方便希望能想尽办法多留对方一会,但因为这老头油盐不进,实在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来挽留他。
顺便说一句,为了感谢Z国政府愿意替他传达“陛下旨意”,他多给了地球三天时间——在这之前,这个老头已经了解了地球的信息传播速度,固执的认为只要一天时间(根据伊凡提供的资料,这是个很短的期限,当年伊凡所在的位面有一个月的时间,伊凡猜测可能是过了这么多年,皇帝也学的聪明了,不再给敌人相当长时间逃跑),所有地球人都会知道,即使是再犹豫的人,也应该在听到之后的24小时之内,对投降还是战斗的问题作出一个选择——也就是说,现在地球有五天时间。
从这老头的许多话当中,Z国政府方面已经推断出,他们那边的军队肯定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按照卡梅尔方面的说法,因为意识网和魔法,还有法师的存在,皇帝的帝国动员能力极强,因为如果不强就没有办法对付随时会出现的法师,所以也不存在早就做好准备这一说,应该说,是随时都做好准备。
五天时间,老实说,当大部分地球政府得到这个确定的消息之后,没有一个不是悔青了肠子的——如果他们愿意相信卡梅尔,他们原本应该有将近150天时间的,如果是五个月的话,那全国动员可能还能有点作用,但现在仅有五天,要知道,就算是上帝创造世界,也花了比这多一天的时间。
5天时间能干什么?在联合国,当各国参与会议的代表讨论起这个问题时候,下意识觉得一股冷气顺着脊梁骨往上冒。
前段时间光是因为“谣言”,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如果现在政府方面公开宣布这个谣言被证实……
很显然,即使是再临时的避难防范措施,也没有一个政府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反而很有可能因为消息造成的恐慌,引发社会秩序的动乱。
既然什么都来不及做,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
宋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11点多,老婆正在厨房做饭,宋强一屁股在客厅坐下,老婆听见动静,开始一如既往的唠叨:“那个卡梅尔也太不像话了,小云才刚20出头,也要去当兵,别人20多岁还在上学……再这样下去,孩子一辈子非给耽误了不可,听说那里连一所好的大学都没……老宋,之前你不是所没事吗,要不过两天我再劝他回来?”
宋强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厨房里老婆的唠叨就着油盐酱醋,夹杂着碗筷锅铲,形成了特有的家庭妇女交响曲,让宋强越发难以忍受。
“砰”的一声,他关上卧室的门,然后打开电视,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盯着电视画面,一动不动——电视的嘈杂反而让他安静起来,开始真正思考自己回来要做的事情。
上级的命令是非常清楚的:保密,绝对严格的保密,这五天对于整个国家来说也许不长,如果仅仅是统治阶层,那就简单而且可行多了。
以他这个级别在地下城市有五个名额——儿子的离开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宋强的妈很早就得癌症去世了,只剩下老头子一个人——又省了一个名额,宋强觉得自己在这么思考的时候,就像个混蛋。
老婆那边情况有点复杂,父母都健在,不过关系有点复杂——当年为了和宋强结婚的事,她妈的埋怨到现在都没断过,她爸是个妻管严,反倒是老婆那几个姐妹之间关系不错,具体要带谁……这真不是人干的事!
自己这边,除了老爸还能多带一个,他脑子里在最快的权衡着,是弟弟还是他儿子——他弟弟宋刚比他小五岁,一直没什么正经工作,前段时间据说在倒腾大米,一天到晚缠着他问东问西……
因为保密需要,所有这些过程都不能对他们明说,也就是说,在这五天之内,他们不会明白自己带他们出去“旅游”是为了救他们的命,他能想象自己五天后,面对这些亲人铺天盖地的责难。
门被打开了,老婆还围着围裙,看样子准备发脾气,不过看到宋强抬起的脸,满眼黑眼圈,看样子像是熬了整整一夜没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没什么事吃晚饭就睡吧,你说个时间,到时候我叫你。”作惯了警察的妻子,说实话她也习惯了。
“有个事跟你说一下,继芳。”宋强盯着电视机,上面的新闻主持人正满带笑容的介绍政府又在某地搞的大型空间站工业基地,年产值超过几百亿云云,不知道那些真正制造空间站的工人能不能……
“这不是没事了吗?”宋强笑笑,“而且过年也没放假,所以我们单位最近要组织一次家庭旅游,来弥补我们一下,可以带两个家属,你想想谁合适吧,这是一个好机会,一路都是公家报销,不违反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