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维伦的所谓劝降,十几名联军士兵没有一个当真,即使是其中对地球政府最反感的那几个,也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开什么国际玩笑,投降?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帝国士兵的日常生活,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地球人发疯,吃穿住行,吃的是“纯天然绿色麦饼”,一年365天,天天如此,夜夜皆然,你甚至可以麦饼表面找到大块的绿色霉斑,穿的是“黑色亚麻制服”,没有任何“化工材料”,完全纯天然,不管天气是刮风还是下雨,不管气温是零上还是零下,就此一种,别无他选,住的是没卫生间,没通电的石头屋(许多俘虏之前在相互调侃时,一口咬定只有泥巴草屋),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睡觉,什么电脑,手机,电子游戏,啤酒,狂欢派对……恐怕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了。
事实上,当这些人得知自己被俘虏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必死无疑——不是死在敌人的处决中,就是某天终于无法忍受“中世纪生活”而自杀,在俘虏们被集中安排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他们都很悲观的讨论过这种可能,甚至还有人贡献了一些别具匠心的自杀方法。
不过这种讨论到了最后,还是不由自主演变成一场如何越狱求生的探讨——相关的电影和电视剧在座的各位都了解过不少,其中有一些甚至对其中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在这次集体探讨中,每一个人都认真而荒诞的提出了一个又一个建议,他们甚至找来一块木板,凭借记忆描绘出了空间站的整个结构,但这次探讨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所有的越狱都要有一个终点,然而在这里,他们失去了通讯器之后,就完全丧失了回到地球的可能,即使他们能够离开这个房间,甚至离开这个空间站,但他们是绝对没有可能回到地球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郭磊昏迷的这两天时间里,所以他现在看到的,都是一群垂头丧气的绝望者——只有一开始和自己交谈的那个Z国人(郭磊现在知道他叫曾克群,是Z国在联军部队中,由卡梅尔培养的第一批魔法军人)还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即使在确认了郭磊身上没有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因为极度沮丧大肆发泄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慢慢开始振作起来。
“这个维伦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一个机会,”曾克群对大家说,“你看现在他每天都会来和我们见上一面,说明他对他的这个提议还是很关心的,我想我们起码应该有点积极的表示,他昨天不是还问我们有关这里的电力恢复问题吗?我们大可以假装答应帮这个忙,只要我们在空间站里随便找到个通讯器,和联军取得联系,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活着就行,总比在这等死要强。”
曾克群的话对其实是一句废话,就算他不这么说,大家在心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来,倒不是说因为虚伪,而是所有人在精神上还沉浸在失败导致的低落情绪中。
所以当曾克群说完之后,大家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除了才刚醒没一会的郭磊口头同意了一下,其他人都一言不发,而曾克群也没有再问,大家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只用彼此的眼神就知道,暂时就这么定了。
到吃饭的时候,郭磊第一次见到他们一直在说的维伦,也就是那位企图“劝降”他们的帝国人,不得不说,看到他全身的装束,的确显得有些滑稽——他年纪看起来跟四十多岁的男人差不多,脸色看起来严肃而庄重,然而手腕上带的那块小孩用的卡通米老鼠电子表却破坏了他这种形象,更不用说身上完全穿反的衣服,以及牛仔裤——他竟然把拉链的那面穿到了屁股上,真如俘虏中有人说的,帝国人是把这拉链当做方便“大号”的出口了——郭磊自然不知道,维伦这么做,是因为帝国的“性”观念非常落后保守,而拉链太过明显的功能会引起其他人不必要的联想和反感,所以他明知这是一种错误,却还是坚持了下来,在他看来,来自地球人的嘲笑微不足道,但帝国同胞的看法才是他真正在意的。
维伦带来了他们今天的晚餐——正如大家之前形容过的,就是一块巨大的、表面已经发毛,如生日蛋糕大小的麦饼,据说那是帝国军队的“标准军粮”,尽管他们运输过程是“绝对封闭”,但因为缺乏杀菌技术,储存时间久了之后,还是不免会发生质变。
算起来,从昏迷到现在,郭磊有两三天时间没吃饭了,之前他还觉得肚子空空如也,但是一看到这块饼,并得知这就是自己要吃进肚子的食物后,胃部的蠕动突然就停了下来,仿佛它从来没喊过饿——他下意识的朝着其他人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的脸色都有些发绿。
大家似乎对所谓的“晚饭”提不起一点兴趣,轻轻将众人的食物放在一旁之后,曾克群主动向维伦提起了“投降”事宜。
俘虏们的条件非常简单——他们愿意帮帝国在一定程度上修复柴油机——恢复完全正常是不可能的,空间站内储备的燃料本就不多,而且大部分可能在联军撤退时带回去了,剩下来的也被当做照明燃料烧掉很多,他们想要电力,还得从战场上那些被摧毁的残骸里,找出几台问题不是很严重的,曾克群向维伦保证,只要有10台以上正常工作的柴油机,他就可以让空间站恢复基本的照明,如果那些电灯还在的话——现在帝国的士兵全是靠点火解决问题,但随着空间站内可以烧的东西变少,就连生火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虽说已经有法师准备制造专门引入光线的照明法阵,但这对帝国来说显然是大工程,还需要一段时间。
维伦倒不关心照明——在对恶劣环境的忍受力方面,联军和帝国士兵还存在着不小的差距,这点困难对帝国军队来说不值一提,对于俘虏们的“热情请战”,维伦只是轻轻一笑,然后不动声色的跟大家谈起另一个话题——他希望在这十几个人中,建立起基础的意识网结构,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推选出一位十夫长,这将是他们“帝国生涯”的开始。
……
在意识网的比例问题上,维伦从善如流,批准了他们同卡梅尔百分之十的要求,只是有一点——他们推选出来的这位十夫长需要向他负责,如果十夫长的表现不能让他满意,那就另换一位,维伦说这是双方“合作”的基本前提。
这套把戏联军士兵当然清楚,这是典型的“伪军”控制办法,从被征服的人当中选一个代理人,作为征服者和被征服者之间沟通的桥梁,通常,通过这种方法可以分化被征服者内部,将他们对征服者的仇视,逐渐转移到代理人身上。
虽然明白维伦不坏好意,但大家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同意了维伦的条件,并在最快时间内选举出了他们的十夫长曾克群,二十分钟后,曾克群抱着一大堆单兵食品回到了房间——这些都是帝国从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看来这是维伦对他们热心合作的一点“小奖励”。
吃过饭之后,曾克群带着他们开始了第一项“正式工作”——也是目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修复电力,但在参加工作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先做,曾克群说完,转身打开背上的背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叠黑色衣物。
虽然郭磊从来没觉得身上的军装好看过,但真的穿上帝国军队那种不伦不类的黑麻布条时,却还是感觉到一种异样——仿佛他过去的身份随着外观的变化,永远离他而去了。
当他们以熟悉的脚步在空间站的走廊内穿梭时,这种异样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在走廊两旁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穿着黑色衣服的帝国军人,不时还可以看见房间里正在燃烧着的火团,接着火光,他们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敌人对自己的注目礼——那种眼神就像是人走在大街上,看待乞丐甚至动物的眼光,那是一种只属于征服者的眼光。
空间站大部分的用电器已经被毁灭殆尽,帝国的军人们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勤快,战斗时无处不在的尸体也已经被扫荡一空,在经过炭疽病毒之后,帝国已经认识到瘟疫,特别是“人造瘟疫”的可怕,这让曾克群他们之前计划的“在尸体上找通讯器”的想法暂时落了空。
发电机找的倒是挺快——因为战争的需要,这种机器可能是帝国军人唯一能认出的东西,只是在一时之间,要找出容易修的恐怕不简单——别的不行,帝国军人搞破坏的水平是一流的,甚至可以说已经出现了不少技巧,许多发电机从表面看上去是完好的,但一转就烧——内部线圈已经被短接了,在战场上,这将会耗费联军士兵不少的时间。
经过大半个晚上的工作,十几个人终于还是让两台柴油机正常工作了起来,电力随着发射塔蔓延到相近的数个空间站,灯光如同收到召唤般,依次在空间站内亮起,将那些还在烤火的帝国军人全都吓了一跳——在战场上,灯光往往意味着危险,但一段时间之后,这种害怕完全变成了得意的喜悦——这些灯光并没有因为换了主人而拒绝工作,对于这些帝国军人来说,这才是他们征服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