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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渺渺钟声出远方(续二)

唐残 猫疲 3888 2024-03-03 19:13:47

而在已经数百年未曾遭遇兵火的阿拔斯王朝首都——“和平之城”巴格达城内。在第二次祷礼的呼号声中,在位刚刚五年而步入中年的第十三任哈里发穆塔迪德,也在女奴和阉宦的侍奉下完成繁琐的穿衣和不厌精细的用膳过程,而准备开始新一天在超会上的例行觐见仪式。

当然了,此时的阿拔斯王朝就和东方那个同样积重难返的大唐帝国一样,在早起百年的繁荣时代达到了地缘扩张极限的同时,也很快因为人主昏庸、国家收入减少、财政管理混乱和政权内斗等原因,积累了太多的社会矛盾和不同地区之间的差异性,遭到加倍得反弹和回落而呈现出了严重的衰退和分裂之势。

尤其是在历经了北非柏柏尔人的起义,巴贝克的红衣军大暴动,巴士拉的黑奴起义等等一系列烽烟四起绵延帝国全境的动乱之后,随着东西方各地在平叛过程当中掌握了足够的军队与权柄,形同割据或事实上自立的实权总督或是地方首领;哈里发只剩下有限的核心行省和作为帝国共主的名分而已。

而这些形同东土藩镇割据的总督们,有的还在表面上尊奉巴格达里的哈里发为尊主,并且继续缴纳贡赋和天课;有的则是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地盘内僭越式的称王建朝。但是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作为宫廷禁卫军的来源,本以为已被驯服而长期负责宿卫的突厥奴隶部落,也随着君王的昏庸和权威的衰退而开始露出噬主的獠牙来。

因此,自第五代哈里发穆塔西姆开始就被突厥族奴隶组成禁卫军所胁迫,从缺少根基和人望的巴格达,迁都至底格里斯河上游160千米处的萨马拉,开始了56年间更替8任哈里发的惨痛生涯。直到他的父亲前代哈里发穆塔米德,才在内外臣子的配合之下镇压和屠杀突厥禁卫军的势力,而将都城重新迁回到了巴格达来。

然而,分布在帝国版图内尾大不掉的诸多割据势力已经是成了气候;而令国家税赋大减和贸易商路被阻绝。其中最著名最有实力的无疑是自称埃米尔(地方君主)四大势力:既雄踞伊朗本土的萨法尔王朝、横跨中亚的萨曼王朝、领有埃及的图伦王朝和马格里布(西北非)的阿格拉比得王朝。

因此在前代哈里发在位时伊始,身为王子的他就被安排迎娶了图伦王朝的公主,以保证埃及仍然作为粮源源不断给帝国续命(自此后图伦王朝一直道灭亡前忠实上缴给巴格达的贡赋),又通过外交和贸易手段上的运作,使马格里布相对独立的统治者重新献上了贡赋,最终使西面保持了相对的和睦和稳定。

但是来自东方的挑战和威胁就实在不可忽略了;位于中亚地区的萨曼王朝虽然也是桀骜不臣而野心勃勃,但是至少距离巴格达间隔了千山万水的实在太远,有些鞭长莫及了;再加上当年无论是“圣裔雄狮”古太白,还是后来的阿拔斯王朝建国的第一功臣阿布穆斯林,都曾经在东方遭到过挫败和损失。

因此,就算是阿拔斯王朝作为强盛的时代,也是对于这些遥远东方边境地区的首领,在保持基本贡赋和名义上臣服、改信皈依的情况下,予以保留相当高程度的自治与自主权;也是为了避免过于触动东方那个大帝国的敏感神经,因此萨曼王朝的存在更多是一种历史既成事实,无伤大体的追认结果。

但是雄踞在伊朗高原上而呈现居高临下地形胜势的萨法尔王朝,就是作为如今依旧还在王朝掌握的上下美索不达米亚(两河流域)帝国腹地,最大的侧近威胁和肘腋之患了。而作为这个地方王朝的缔造者萨法尔,甚至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出身而只是波斯东部锡斯坦之卡尔宁镇人一名卑微的铜匠。

因为后来参加的强盗团伙被地方长官招安,而参加镇压了“哈瓦利吉派”的叛乱而成为一名军官。最终又相继击败和兼并了诸多地方势力和竞争者之后,得以据有锡吉斯坦全境公然自立为埃米尔,以示独立以疾陵城(今伊朗扎博勒,也是唐朝招抚波斯萨珊末代王子俾路斯,设立波斯都督府的所在)为首都,建立萨法尔王朝。

此后就乘着阿拔斯帝国的动乱和中枢的自古无暇进行扩张,先攻占塔希尔王朝的赫拉特和克尔曼,继而向东进攻法尔斯,远至今阿富汗斯坦伽兹尼。又派代表朝见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缴纳贡赋表示忠顺臣服。为阻止其西进势头当时刚刚即位的前代哈里发穆塔米德,不得不将其所占之地作为采邑赐封,并任命他为该地区长官。

要知道,作为阿拔斯王朝的缔造者和奠基人,阿布阿拔斯和曼苏尔都是来自东方呼罗珊的地方家族;因此当作为阿拔斯家族龙兴之地崛起新的割据势力之后,无疑是挑动和刺痛哈里发家族的事情。然而面对王朝内忧外患,甚至连哈里发本身寿命都有突厥人决定的局面下,只能采取招抚式的绥靖手段。

等到前代哈里发穆塔米德用了大半生十多年的布局,终于铲除了盘踞在宫廷上下的突厥籍将领,并且将都城迁回其影响力微弱的巴格达之后。南方波斯湾出海口的枢纽重镇巴士拉,也再度爆发了赞吉(东非黑奴)大暴动,在波斯血统的哈瓦立及派传教师阿里·穆罕默德带领下,数十万人加入起义并洗劫巴士拉,攻陷瓦西兑,一度逼近巴格达。

然后,为了平定赞吉大暴动几乎牵制和投入了阿拔斯王朝的极大力量和资源,以王弟穆瓦法克为主帅汇聚十万以上大军,经过长达11年的艰苦征战才(公元883年)攻陷赞吉的大本营穆赫塔拉,斩杀阿里·穆罕默德;他也因此因为居功甚伟而取代了一贯的宰相/大维尔齐,被委任为摄政王。

而在此期间,东方萨法尔率领的军队也再度打败另一大割据势力,泰伯里斯坦(今里海南岸地区)阿里后裔的齐亚尔王朝;又攻破并覆灭了自第四任哈里发哈伦之后,已经世袭巴格达总督之职五代人而事实统治大伊朗东部、呼罗珊地区的塔希尔王朝;并就此西进迁都于其故都内沙布尔。

这时候,似乎依然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冲下伊朗高原,率军入侵下美索不达米亚(伊拉克地区)的势头;为了安抚住萨法尔,前代哈里发穆塔米德甚至答应赐给他呼罗珊、塔巴里斯坦、古尔甘、雷伊和法尔斯,以及他已经占据着的锡斯坦、克尔曼、莫克兰和信德各省的统治权和名分。

甚至哈里发还答应由萨法尔取代塔希尔王朝在巴格达担任苏尔塔(总督)职务,还答应在麦加和麦地那做虎土白(宣礼/讲经)时念他的名字等等一系列,几乎是形同擅权辱国的条件。但萨法尔不为所动,决心以朝圣为由武力进军巴格达,而继续西进占领了瓦西特。

这时候作为摄政王的穆瓦法克站出来,而率领征战多年的八万大军与之决战于距离巴格达不远底格里斯河岸的代尔·阿古勒之地。最终先胜后败的萨法尔只能退止巴比伦尼亚边界,在围绕着法尔斯行省拉锯了两年后去世。其弟阿慕尔·莱伊斯乘乱继其位但仅据有波斯东南部一些地区。

因此,他向哈里发表示忠顺并多次贡以重金,哈里发仍承认他为所征服地区总督,并赐予象征埃米尔身份的长袍。但是这种和平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等到阿穆尔平定完内部的纷争重新聚集了力量,再度将法尔斯行省变成了战场,并下令在做虎土白(讲经)的时候不念哈里发的名字。

虽然阿拔斯的军队数度击败了萨法尔人的入侵,但是连年的征战已经让国家军队上下都精疲力竭而倦怠不堪;而无法继续深入征讨伊朗高原上的萨法尔人;因此,这种时战时停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前代哈里发穆塔米德去世,而来自更遥远东方萨曼人使者的出现在葬礼和新君继位的现场当中。

着也让内外交困的王朝上下,看到了某种外交策划的转机。因为,在西线受挫的阿穆尔并不满足已经取得的权力和地盘,想转向东方进一步统治中亚的河中地区。当时,统治河中的是已经得到巩固并也开始强大起来的萨曼王朝,两者之间的矛盾和摩擦已经显而易见了。

因此,刚刚即位的穆塔迪德,直接送给阿穆尔丰厚的礼物和一张河中地区和巴尔赫的授权文书,同时又在巴格达向呼罗珊的朝圣者,宣读了一张免除萨曼王朝的君主伊斯迈伊尔职位的法令,以堂堂正正的阳谋手段,直接扩大萨法尔王朝和萨曼王朝之间的裂痕。

虽然阿穆尔接到授权诏书时候,对着左右直言不讳地说:“我要这张证书干什么?这些地区只有靠一万把出鞘之剑才能从伊斯迈伊尔的手中夺得。”;然而,得到消息的萨曼人却是一边派人贡礼与巴格达,一边毫不犹豫的主动对萨法尔王朝发起了进攻。可以说,哈里发所策划的图谋已经初步实现了。

此外,一度有个在巴格达城内流行的谚语说过,哈里发是代行真主的意志行走大地上的影子,那摄政王穆斯瓦尔就是操纵这个影子的人。但是,这位哈里发穆塔迪德上位之后的第一件成果,就是通过一场简单的宫廷宴会,就清理掉了这位功勋卓著的摄政王叔及其党羽。

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国家权柄重新收归于手中,再委任给大维尔齐为首的文官体系;同时在城市平民和手工业者当中招募和编练新军,以抄没的贵族和大臣的徒弟重新授予小块采邑的形式,以逐步制衡和取代那些与突厥将领关系的禁卫(常备)军队。

因此眼下这位刚到中年的第十三任哈里发穆塔迪德,在诸多臣民眼中俨然就是通过幕后的诸多策划,将要带领阿拔斯王朝走向振作和复兴的中兴之主,而在国家内外的权威日渐高涨起来。但是他出现在公众场合和臣民面前的机会反而是逐渐变少了。

因为,按照这位哈里发的说法,身为至尊的大君不应该过多的暴露与世人眼前,而会因为臣民的过于熟悉而失去了神秘和威严所在;在幕后操纵和掌握局势而令万众恩威莫测、无从揣度,才是一个合格上位者的基本操作。

因此,相对于朝堂上的大臣和将军们,总是千篇一律而充满倾向性和立场的禀报,他更喜欢和在意在后宫当中的私下场合,随时随地的听取来自自己豢养的密探们的报告;所以,在即将步入绿顶金宫前庭的一刻,他看到了匆匆而来的邮政与情报大臣富拉特,居然还有心反问:

“我的爱卿,究竟是怎样的事情,能够让你如此忧急和失态呢?”

“让我猜一猜,难道是塔尔苏斯的酋长(国)由求救了?还是西西里和克里特的酋长(国),准备好与罗马人再度开战了?”

“至尊在上,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问题和危机刚刚发生在了东方……”

身为宠信近臣而长相枯瘦皲黑的富拉特,却是顿身行礼后摇摇头道:

“因为,索格狄亚那(河中地区)的萨曼人灭亡了……”

“这么说,萨法尔人失去了约束他们的镣铐和笼头了?”

穆塔迪德不由挑起眉头道:

“不,萨法尔人也遇上新的麻烦了,就是已经灭亡了萨曼的新敌人;据说是来自更东方的游牧部落。现在,他们的宫廷甚至在争执是否要向巴格达求援……”

富拉特再度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穆塔迪德却是一下子沉静了下来,根据穆圣“求知,哪怕远到中国”的圣训,再加上东西方贸易线路所代表的的巨大利益,已经成为阿拉伯世界最主要的经济支柱之一。所以才能在当年但罗斯小城的边境冲突之后,就迅速谋求修好和恢复商道上的贸易往来。

因此,历代阿拔斯王朝的君王们在欣赏和赞美东土舶来物的同时,也是相当关注来自东方那个巨大国度的消息。而从另一方面说,历史上每一次来自东方的游牧民族迁徙,都将对沿途的国家和部族,造成至少持续上百年/数代人的持续动荡和乱局的可怕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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