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当然不会以为刘俭是要杀了他。
他只是在瞬息之间就猜出了刘俭的用意。
“将军的意思是,经过上一次的会战,牛辅与贾某都被将军生擒,贾某乃是声名不显之人,这天下除了董相国之外,并不会有人关心贾某的生死,或许连相国本人也不会特意关注,所以将军打算伪造贾某已死?”
刘俭哈哈笑道:“不会很难的,毕竟你现在是用马截的身份在我营中活着,我从现在开始会封闭你的消息,至于前番大战被生擒到我营中的西凉兵,我会放一部分人出去。”
“不过在放他们离开之前,我也会想办法把你已经战死,牛辅被我生擒的流言在他们当中散布开来,让他们带着假的消息返回董卓那里。”
“我不敢说你的死讯会一直欺瞒住董卓,但只要咱们运筹得当,短时间内没有人能够识破,而这段时间,你就是马截。”
贾诩细细的思虑良久之后,不急不缓的,点了点头。
确实,按照刘俭的这个方法的确是可行的。
毕竟自己这个人平时在西凉军中就不怎么抢眼。
若说在西凉军中,谁会对他贾诩有那么一丝丝的关注,也不外乎就是董卓,牛辅,李傕等寥寥数人而已。
只要自己现在做到足够低调,那么以刘俭目前的实力,还有如今中原的混乱程度,董卓完全没有时间去探寻他是真死还是假死。
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最后贾诩又细细的思虑了一会儿。
“将军的意思是,我若‘死’了,则我儿在雒阳城中已无甚用处,若是安排合适的人举荐他去往蜀中护送刘焉三子,则他便可以借机离开雒阳,寻机回返凉州祖宅,然后再暗中将我家中亲眷带往河北。”
刘俭满意地点了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呀。
不过,贾诩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小心翼翼地问刘俭道:“只是,就算是诩‘死’了,但又如何能让董相国答应遣送刘焉的三个孩儿回返蜀中?而就算是相国答应了遣返,又如何能碰巧让吾儿护送陪同他们去往蜀中?”
刘俭很是郑重地道:“此事你尽管放心,我也不瞒你,雒阳之中,我有我的人脉,也有我的渠道,我说能将这趟公事落在你儿身上,那就一定可以落在他的身上。”
贾诩这个人非常的懂时务,该问的事情问,不该问的事情,多一句也不问。
既然刘俭如此肯定,那想来就是可以的。
毕竟就贾诩看来,刘俭并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
遥想刘俭当年前往雒阳,几无人脉,短短几年,就在雒阳城中混的风起云涌,上到刘宏袁基袁术,中到曹操阴修,下到越骑营一众,刘俭在雒阳城中确实交到了大批的人脉。
而这些人脉之中,现在依旧有很多人在雒阳任职。
所以稍加分析就能够知道,刘俭确实有能力推动这件事情。
贾诩言道:“将军如此恩义,贾诩若不能谏言,恐有负将军!”
“文和有何良言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想帮将军谋划下一步的战事,依照贾某对相国的了解,牛辅战败之后,相国此时必然心存犹豫,他心中想与将军请和,但偏偏又落不下颜面,所以必然会再派能征惯战之将来征伐将军,只要将军能够打赢下一波的进攻!则相国必然会主动与将军求和,到时候将军便可占据上风了。”
刘俭的脸色一寒:“我为袁兄报仇,与董卓势不两立,如何能和?”
贾诩本来对刘俭挺看好的,但此时刘俭居然这么一幅面孔,贾诩心中开始暗自嘀咕:
这是装的吧?
应该是装的吧。
别,别装了!装大了就露了!差不多得了!
但面上,贾诩还是恭敬地道:“将军与袁士纪手足情深,此事天下皆闻,将军为袁士纪报仇,兴兵讨董,仁义之名已是遍布天下,纵然袁士纪在天有灵,也必知晓欣慰了,只是袁士纪虽丧于相国之手,但实则是有人暗中使计!使袁士纪丧于相国之手,而这真凶,将军心中也知道。”
刘俭并未作答。
贾诩也不多劝,又转回话题道:“将军善于用兵,定然已经知晓了,相国派遣何人来与将军作战吧?”
刘俭道:“斥候回报,董卓派遣胡轸为大都护,吕布和华雄为左右都督,三路兵马已经离开南阳边郡,正奔着此地前来,我现在心中忧愁,恐延津不足矣守,但若是往中原去,又该在哪处城池驻守呢?”
贾诩言道:“胡轸,吕布,华雄三人所率兵马,大多皆为精锐骑兵,将军若是要与其三人野战,必败无疑。”
贾诩这话虽然让刘俭心中颇为不爽,但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己方的兵马若是在平原之地与那三人的部队野战,必败不说,搞不好都容易被冲杀的全军覆没。
所以,寻一坚城固守,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只是,我应该去哪里呢?”刘俭皱眉道。
贾诩言道:“中原城池之中,凡坚固城池,如今皆在一众反董卓的牧守手中,似刘岱,张邈,桥瑁,鲍信等人,将军可使兵与他们会和,然后借其城池而守,在借机破胡轸吕布等辈。”
刘俭听了这话,当时就表示反对。
“此些人皆与袁绍合谋讨伐董卓,实乃祸乱天下之魁首,我誓不与此些人为伍!”
听了刘俭的话,贾诩似是毫无反应。
看来,刘俭的反应似乎早就在贾诩的预料之内。
他慢悠悠地道:“既然将军不愿意与这些人合兵,那贾某就再为将军推荐一个人。”
“谁?”
“将军何不与陈王刘宠合兵?”
“陈王?”
贾诩点头道:“陈王在黄巾之乱时,就开始纠集流民组建军队,打造军械,特别是弩器,据闻陈王命陈国的工匠打造甚多,袁绍起兵之时,据闻此人也率领军队屯于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虽不知其意究竟乃是针对相国还一众牧守,但毫无疑问,此人也有拨乱之心,不过此人终归是汉室宗亲,与将军同出于刘氏血脉,你们二人合兵一处,正应时势。”
刘俭恍然地拍了拍额头,心中暗道:是啊!这么一个重要的诸侯王,自己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只是我与刘宠从未有过交集,此人心性如何,又是否可信,又是否真心扶汉,我全然不知。”
贾诩淡淡道:“当此时节,将军休问陈王是否真心扶汉,只问其势可也。”
刘俭疑惑地看向他。
“不论刘宠心性,如何,但只要将军肯与他合兵,刘宠必然愿意,这个天下,他拒绝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拒绝将军。”
刘俭急忙道:“为何?”
“黄巾乱时,刘宠招募四方流民,与国相骆俊将流民整编成了兵马,还打造器械,乘着乱世,势力大增,但祖宗有制,诸侯王无治政治兵之权,封国内的诸事,皆委任于国相,但刘宠却乘乱跟朝廷反着干,不论他这么做的理由为何,他都是违背了祖制,就凭他敢自成军队这件事,先帝杀他一百次都不过份,但也就在那个时候,将军向先帝谏言,给天下诸侯王以开府之权,才使得刘宠之所行,由忤逆而变成了名正言顺。”
“故而,将军就是刘宠的恩人,甚至可以说是救命恩人,陈王若是还想要名声,对将军之所请就不能置之不理。”
刘俭恍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自己当年是为了整顿望族,而向天子谏言给诸侯王开府,但确实在无形中帮了刘宠一把,而且此事天下皆知,刘宠若是拒绝了自己,那才真是忘恩负义。
所以,不论刘宠想还是不想,他都必须接纳自己。
“然后呢?我与刘宠合兵之后?又当如何看势?”
贾诩语气平静地道:“刘宠虽然豪勇,但毕竟年迈,陈国地处中原,与袁氏相临,陈国的精兵强将,早晚都会被袁氏兼并,与其等到袁氏兼并,倒不如由将军先并之。”
“不可!”刘俭一听这话,顿时怒了:“陈王乃我同宗,更是我叔伯辈!我焉能行此不义之事,此事断断不可!”
贾诩颇为无奈地看着刘俭,心中不免给自己画了一个问号……
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装的吧?
天下难道真的有如此善良重义之人?
应该是装的……
也好像不是……
到底是不是装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