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此刻似乎高兴到了兴奋点上,他一个劲儿的挥舞着双臂,冲着豹子笼中的那两只豹子拼命的喊叫着。
不得不说,此刻的小刘协真的是状态亢奋,一般人都与之不能相比。
刘俭则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看刘协兴奋的样子。他并没有着急走上去与刘协打招呼。
他也转头和刘协一同看着笼子中的两只豹子厮杀。似乎颇为感兴趣。
刘锦在一旁有些惴惴不安,他本想提醒一下刘协,但见刘俭并不着急,于是也就没有多言了。
在这一点上,身为汉灵帝生前最受宠幸的宦官,刘锦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野兽之间的厮杀并没有那么长久,很快便见其中一头个头较小的豹子败下阵来,被另一只在笼子中咬的上蹿下跳,奄奄一息。
刘协见状很是开心,他用力的拍手鼓掌道:“好好!那匹大的豹子,果然是豹中之英,豹中之雄,豹中之杰也!”
“来呀,给那匹大的豹子准备上好的肉食,让他今天晚上吃一顿好的,以为奖励它这般卖力。”
随后,刘协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对旁边的宦官吩咐道:“让那小的也尽量吃一些,虽然他没有打胜,但是他的勇气可嘉!嗯,虽然不能给他像胜者一样的优待,但也不能让他亏着,就按大的那匹的一小半儿分量算吧。”
旁边侍奉的两名宦官忍不住掩嘴呵呵直乐。
不过是野兽为了争抢食物的厮杀,这位陈留王还真挺当回事儿的,像模像样的还给赏赐,有轻有重,不厚此薄彼。
不过是两头畜生而已,至于吗?
刘协吩咐完了之后,站起身,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扭头四顾的打量,寻思着接下来又要玩儿些什么呢?
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旁正在静静矗立看着他的刘俭身上。
别看刘协如今是个贪玩的昏聩之人。但是,他毕竟是刘宏的儿子,而且从小就非常的聪明,也有胆气。
他虽然有好几年没有跟刘俭见过面了,但是他依旧能深深记住刘俭的容貌。
特别是刘俭的身边还站着刘锦,更是使他确定无疑。
错愕的神情只是从刘协的身上稍有闪过,随后便见他一溜烟的快步跑到了刘俭的面前。
“大将军,大将军,好久不见了,寡人可真是想死你了,寡人盼你盼的多年来日日都不能安枕,寡人隔三差五就想,大将军什么时候能来啊?今日终于见你来了,寡人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刘协的话令刘俭有些好奇。
虽然他心里曾经设计了不少自己与刘协相见时的场面。
但万万没有想到,刘协一张口,居然说的是想自己。
说实话,除了自己当年救过刘协,而且这些年一直供养刘协之外,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刘协对自己会有什么真感情?他谢自己干什么?
“臣这些年来事务太多,杂事纷乱,故而未曾一直来见大王,也一直不曾多有过问大王,还请大王谅解。”
刘协像个小大人一样,他使劲的挥了挥手,说道:“大将军,你不要这么说,其实小时候的情形,寡人依稀还能记得一点。”
“那个时候,先帝将寡人与皇兄招到了大将军的面前,请大将军摄政,主持朝政,还特命寡人向大将军叫一声皇叔。”
“时至今日,大将军南征北战,为了汉室,震慑一方,平定外族,功勋赫赫……寡人,这声皇叔怕是不好意思叫出口了,只能以大将军相称。”
刘俭闻言道:“大王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抹杀大王与臣之间的亲脉血脉,相比于大将军这个称谓,臣更希望大王能够称呼臣一声皇叔。”
刘协听到这儿,颇有些惊讶的道:“这可以吗?”
刘俭很是认真的点头:“当然可以了,希望大王能够依照先帝之愿,咱们叔侄亲情依旧。”
刘协高兴的搓了搓手,然后甜甜的叫了一声——皇叔!
说实话,刘俭对于刘协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但是,他这么多年来确实是被自己照顾大的,而且冲着刘宏当年的面子,自己也多少要对这个侄儿另眼相待。
这一声皇叔,还真是说到了刘俭的心坎里。
叔侄二人一起握着手走进了包房旁边的亭廊之中,共叙旧情。
“皇叔,你知道寡人看到你今日前来,为何如此兴奋?”
刘俭好奇道:“大王请讲。”
刘协有些局促地搓着双手。
“皇叔,其实这些年来,你将寡人确实照顾的很好,而且也确实是以一个诸侯王的礼遇对待的寡人……哦,不,应该说是比正常的诸侯王用更高的礼遇和待遇对待的寡人。”
说到这儿的时候,刘协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唏嘘之情。
“这些年来,寡人该享受到的东西也享受到了,该玩的东西也玩到了,外面的事情,与寡人一点儿都没关系。”
“但是这些事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在我大汉朝,诸侯王就是不能干政的,不过听说皇叔谏言之后,有了一点改变,可以允许诸侯王开府。”
刘俭听到这儿的时候,哈哈大笑道:
“大王可是有开府之意?只是大王年纪尚未到,等到年纪到了,臣自然会想办法帮助大王开府,建立自己的班底。”
刘协挥了挥手,说道:“哎,可莫要给如此,说实话,这些年来,寡人这日子过得挺滋润了,玩也玩了,乐也乐了,皇叔让寡人冷不丁一下子开府,面对一些文人和军汉,寡人可是受不了。”
“皇叔,其实寡人一直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叔能够指教寡人。”
“指教可是不敢当,大王有什么疑虑,只管问臣,臣定然知无不言。”
刘协轻叹的道:“皇叔,您这么多年一直将寡人安置在此,好吃好喝好玩的对待着,您到底想让寡人为你做些什么?”
刘锦听到这儿,吓得浑身一哆嗦。
没有想到这个陈留王竟然什么都敢问!
还是太年轻了,没有城府!
如此关键的环节,刘协这般询问,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眼前的这一位可不是一般人物啊。
权倾天下,汉室宗亲中的第一重臣,权柄远远要强出普通的朝臣,能与之能够相提并论者,只有董卓、袁绍等寥寥数人而已。
刘协的坦诚倒是也让刘俭有些诧异。
按道理来说,历史上的刘协不应该也是一位城府颇深的人吗?与曹操的几番斗智斗勇,虽然一直落于下风,但一直也是隐忍着的,怎么今日说话这么没有章法?还是说他是有故意装相之嫌,但装相装成这样也算是没有意义啊?
刘俭并没有着急回答刘协的话,他只是沉思着,思考这当中的关键,捋顺这其中的脉络。
刘协看见刘俭在那里沉思,有点慌。
他毕竟只有十四岁,刚才只是一时情急,问出这些话。
此刻他多少有些后悔了。莫不是自己问到了什么不应该问的吗?
但很快,刘俭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他明白现在的刘协与历史上到底在哪里不同了。
历史上的刘协不到十岁的时候就从他哥哥手中继承了皇位,虽然是董卓将他硬扶持上去的,但那时的刘协也依旧是皇帝。
少年到成年前的这一个阶段,是一个人自我定位和人格塑造最关键的时期。
在这段时间的人,备受环境影响。
九岁的小刘协就当了皇帝,就等于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的心灵一中一直把自己当成是皇帝,把自己当成是这个天下最为合法的主宰者。
所以他也就会一直以皇帝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因为这是从他少年成长中就刻在他骨子里的印记。
终其一生,他也是皇帝,所以,他才有了后来与曹操的那番斗智斗勇。
但是现在的刘协是个什么身份呢?他只是一个诸侯王,从小到大,到青春期,他就是一个诸侯王。
所以他心中的自我定位也是一个诸侯王,一个少年不会闲的没事拿超出自己身份的规则来要求自己。
而诸侯王在这个大汉王朝算什么呢?
如果没有刘俭数年前的那次向朝廷为诸侯王争取开府的建言,诸侯王在大汉王朝就算个屁。
就算刘协是刘宏的儿子也不例外,他就是个屁。
刘协也知道自己是个屁。
这些年,还是被刘俭用各种奢华生活养大的屁。
同样是刘协,历史上的刘协,成长在危机与皇宫之中,他的身份一直都是皇帝,这个身份贯穿他成长的始终。
现在的刘协生长在奢华与玩乐的陈留王府,而他的身份一直是陈留王,在他成长的这些年里,皇帝这个概念从来没有印入过他的脑海,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应该是皇帝。
所以他才能表现出那样看似有城府,但实则又没有城府的表现,因为现在的刘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应该是皇帝。
所以,刘俭为何要这么对待他?图什么?这是他最大的疑虑。
刘俭上下打量着刘协一会。心中暗道,也不知道自己培养来培养去,到底将刘宏的这个儿子培养成了一个什么人物?
“臣想问大王一句话。”
刘协疑惑的说道:“皇叔,不是寡人先问的你话吗?”
刘锦在一旁替刘协直擦汗,他急忙低声劝解道:“大王,大将军问你,你就说吧,管他谁先问谁后说的,说一说,就什么就都清楚了。”
刘协很是不满意的瞥了刘锦一眼,心道:这老家伙到了关键时刻,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平时跟在自己像狗一样,这会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的颜面。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个诸侯王。诸侯王和大将军比算什么,什么也不算。
“皇叔有话就尽管问吧,寡人定然知无不言。”
刘俭缓缓的开口说道:“如果臣要扶持您当皇帝,您愿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