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瑟伸手了,拍在苏青绾肩头,传送卡用了,苏青绾错愕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之前吃饭喝茶的茶馆包厢。
一晃眼,看到那九层塔的荷花池水面冒起强烈的水泡。
紧接着她既看到一片人影被恐怖的力量直接全部挪移出水下九层塔,直接如同水雾水珠一样被逼出水下,抵达半空。
那是空间挪移的道具吗?
不可能。
张北森这些人身上道具得有多少,又有多少抗性,不可能同时把这么多人送出。
而且,还有一个不弱于张北森的人。
“乔.亚特兰蒂斯。”苏青绾认出这人,吃惊不已,她没想到这个在全球雄踞流量榜首的最强影后,名声绝佳,竟是界外人?!
而且似乎是界外人的头目,至少张北森如果是创始人,在他以君耀身份有利于上流社会正面平台的时候,就是这个乔潜藏在背后打理界外人的势力。
可怕。
这两人都伪装得太完美了。
谁能想到他们是邪恶之人?
但,他们也不能想象自己这么多高手,堪称界外人一大半的顶级武力都到了这里,竟在一瞬间就被挪移出来了。
张北森跟乔都还在回忆刚刚用特殊瞳孔看穿古老封龙石瞧见她的一幕。
背对着,万宝静谧,历史长河中,她仿佛一回眸。
看他们的一眼。
似历史中起了一阵风,血玉佩环,轻轻摇晃,丁零当啷珠玉脆响。
然后,就是这一样,恐怖的意志碾压了一切,直接眩晕且褫夺了他们内心的理智跟掌控力。
不是她逼着他们身体挪移出那个空间,而是,她直接操控了他们的神经反应,间接操控身体自主后退出这个空间。
当然,这种大群体操控也只维持了一秒。
一秒后,他们群体挪移出。
求锤得锤。
还真换了一个地方出来打。
但众人早已没了打的士气。
全部毛骨悚然。
张北森跟乔也在茫然——这……她怎么……
以前对谈瑟最直接跟笃定的判断是她的体质是怪物级的,比张北森的变异还要怪物,因为两人同处一个超自然现象存活下来,张北森能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很快确定了谈瑟的致命弱点——她的体质再强也会被血脉克制毁灭。
那这种优势就可以对付。
可此前,谈瑟并未表现出意志层面或者说精神层面的特长——苏青绾他们这个赛道人数太少太少,也很闭塞,上榜的人相差也不会天大,因为人类资质上限摆在那,文明强度带来的影响力也有天花板,这些人的差距不会太明显。
但刚刚显然啪啪打脸。
张北森忽然想到了自己当年整个人逃走,而谈瑟的身体残骸碳化,她被选中的恰恰是灵魂。
说明,她的资质就在意志。
好大的错误。
他会死在这个错误上面。
“退!”
乔果断,当机立断要全部撤退。
“她不是怪物就是神明,根本没法打!”
“君耀?”
乔看到张北森站在半空一动不动,没有退的意思。
她顿时明白了。
这人是打定主意要跟谈瑟分个高下了。
神经病。
乔是肯定要逃的,她从其他死亡烟云区以第一开荒身份杀出,可不是为了陪这人找死的。
所以她要撤,界外人里面一大部分人其实……忠诚于她,竟也要撤。
张北森对这个现象视若无睹,“你以为能退?”
小镇天空之上,隐藏在运动之中的国家级储备战力已经下沉了。
“隐身战机,隔离能量体,宋祭酒好手段,恐怕这千架战机里面有上万的作战人员。”
“也算是一场战争。”
“不过……”
张北森冷笑了下。
乔挑眉,看到这人打开空间。
从里面连接了一个地方。
君耀这个身份在这些年可运作了太多事了,何况百年中,他可不止君耀一个身份,曾几何时那些历史中光辉灿烂的人物,有几个就是他扮演的,运作权力跟核心人脉,创造了多少武力跟怪物?
尤其是灾厄十年中,这类人更是暴涨。
于是在这最后摊牌中,基本全放出来了。
战机中飞下来的高手们看到了这些恐怖的存在,心神不是不震荡的,但!
“下!”
“杀吧。”
一个从半空往上飞冲,一个从万丈从下坠落。
界外势力+界内叛徒跟怪物对冲了来自界内的正统大军。
这是并不公平的一战,因为前面那些人实在太多了……
可是,张北森他们也看到了打开的空间内也就是老巢的外围出现了全球联军。
他们到了。
小镇平静被打破,空间隔离,但厮杀爆发的刹那,整个能量场都因为数十万的道具被倾覆使用而扭曲。
建筑体正要被彻底毁灭。
街道石板嘎嘎作响,即将粉碎……
没人在意这个。
没人还能去挽留一些普通的游客,以及恐慌的当地人。
因为大战在即,关乎世界秩序,谁会谁能去在意一方小群体的生死?
苏青绾从包厢跳出,企图庇护这些逃窜的小镇居民跟游客。
然,就在此时。
偌大的荷花池……
庞然大物从水下破水而出。
悬浮升空。
数万搏杀的人跟怪物:“?”
游客跟本地居民?
什么,什么东西?
“U,UFO?”
“啊!!”
苏青绾站在屋檐青瓦之上,目瞪口呆看着这巨大的黑氪金飞船升空而起,也看着它启动,打开密密麻麻的机关孔洞,既释放出微小战斗无人机,也释放出射光口。
乔的选择是朝水下喊了两句。
“夫人,我可以代表上古遗少一族选择投降,伊塞尔他们,我在副本里面全部保下了。”
“算我的后手。”
“而且我早就整理了张北森的同伙所有人名单,已经发你账号上了。”
“算有诚意吗?”
好,这人早就有第二手准备了,因为在谈瑟跟张北森之间,她在亲生接触了谈瑟后。
她隐约觉得后者不行。
前者……她更看好。
但自己是反派一伙的,不可能贸然投诚,就需要看形式……
做好准备,看谈瑟是否愿意接受。
以乔对谈瑟的判断,只要不踩她的红线,后者的惩戒标准其实很低。
她的思维跟格局在这个世界的人难以想象的层次。
或许,比肩其拥有的力量。
“夫人!”
乔第二次呼唤时,飞船已经启动攻击状态了。
轰!!
光辉穿透。
大范围……屠杀!
冷酷,无情,绝对的杀戮机器。
这一刻,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面临的根本不是谈瑟,不是夫人,不是疑似宋京杭的古人或者故人。
而是……一个从宇宙外域死而复生的人。
她在百年间经历的那些战争跟毁灭,最终会把她变成一个跟这个世界无法相容的存在。
此时,水下九层塔。
何尝不是第十八层。
谈瑟一个人站在那,依旧抚摸着那块佩环,听着它的脆响。
最后手指轻轻点,稳定了它。
安静了。
404:“瑟瑟……”
谈瑟:“其实之前我骗了你,我对血脉至亲的感应,百年间一直都在。”
“而且随着我越强,感应越强。”
“所以……这百年,我一直知道到底谁死去了,死去了多少个……但我不确定哪一个是我爸爸,我妈妈,我弟弟……”
“我回不来。”
“一直,一直回不来。”
她是一个保守的人。
她没撒谎。
这种保守也包括。
陪伴,天伦,不忤逆,孝顺,不远离,传承子嗣,维持家业,服丧,祭送……
这些,她一样都没做到。
反而让身体不好的妈妈……辛苦来到这里。
谈瑟跪下了,低头。
双手交叠,额头抵在上面。
她想起了这枚佩环。
是她出生后的长生配,象征家里长辈对她的期许。
希她长生健康。
那会,她已然决定回国完成内心信仰,最后一次跟妈妈别离,她是这么安慰,其实也是哄骗对方。
“妈妈,你看这佩环,它是陨石做的,跟我的命运相连,只要它还完好,我就是活着的。”
“所以你帮我守着它,不要怕,不要想,它在,我就在。”
“请您好好的。”
其实不是,它只是普通的玉,不是陨石。
其实她会死,会离开这个世界。
谈瑟不知道她的妈妈信了没有。
但佛前三炷香,信的全是祈求。
谈瑟知道其实当她的妈妈出现在这,把佩环挂在这的时候,就说明她跟小妹妹以及谢上琅完全不一样。
她的妈妈,应当知道她已死。
因为知道已经死了,才会不去期盼那些科学研究,而信神佛。
谈瑟能从这里看到佩环悬挂的时间,因为光阴不会骗人,它会留下痕迹。
对比她在无限世界感应到的其中至亲死去的时间……
对上了。
啊,原来她的妈妈,在她死后第十年。
那一年,小妹妹刚成年。
作为一个母亲,她撑到了最后一个孩子成年的时间。
谈瑟跪在那,无声无息,但身体在颤抖。
她很痛苦。
404看到她的身体之下已经开始蔓延红焱。
它震惊了。
这里并没有宋家血脉残留……也会反噬吗?
只能说明谈瑟的情绪已经强烈到影响躯体。
她,痛苦到血脉都在裂动。
所以,为什么谈瑟回来后,从未去祭拜过宋家亲人的陵墓。
因为,她知道不能拜。
现在,她还是跪下了。
外面,张北森知道完了,但他按着本来就已经重伤的胸口,看着自己的怪物身体再次被激光射穿得满目疮痍,他的表情狰狞了,忽然看向乔。
乔以为他要破罐子破摔,拉着自己的这个叛徒一道死。
“我羡慕你,你,临门一脚做了正确的决定,还能回头。”
他的恨跟狠都这么明显,偏偏说出的话又这么怅然,但不妨碍他……用了所有的力量。
冲向荷花池,入水后,他再次打开空间。
挪移!
他,一鼓作气,不顾一切,将九层塔跟荷花池整个挪移过去。
京都这边早已经开战了。
在乔发了名单给谈瑟之前,宋祭酒跟柳部长就已经暗戳戳设局了。
有人,对谢斟酒下手了——为了那个手环。
果然,把手环抛出来才是真正的诱饵,也是最有效的诱饵。
国研所。
一身漆黑笼罩在黑袍中的暗人回头,看向四周密密麻麻包围着的高手跟大佬。
最前面的就是不久前还跟他在同一个会议室的几个大佬,以及宋祭酒等人。
当然,十三高手也在。
他们压根就没被召去洄莱参战,谈瑟那会跟他们是假意聊天。
是说给外人听的。
真正的安排是柳部长跟谈瑟要进入第二层钓引。
“看来,让乔动手,不足以洗清我的嫌疑,我该想到的,但没办法。”
“它的诱惑太大了。”
“谁不想跟她一样长生不死且至强无敌呢。”
宋祭酒看着他,“陈部长,作为谢斟酒的老师,你能狠到要杀他夺宝,也是足够果断,难怪这些年隐藏这么完美,不过,你既然觉得她不可匹敌,就不怕张北森那边输了吗?”
陈部长笑,“第一,她不在这里,而这里到底是我的地盘。”
他打开地下库,放出了精心研究的生化怪物。
在恐怖的咆哮声抵达前,他拿下面具,露出老迈的脸庞,又微笑着补充:“第二,张北森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但我们约好了,如果实在打不过,只要你在,她就活不了。”
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
宋祭酒脑海中几乎有什么猜想破土而出,但下一秒。
轰!
国研所的地下防御被冲破。
战争开始了!
京都地脉之下的厮杀对地面也有震动感。
但火光破土而出,十三高手跟数头怪物冲出地面,这才发觉这个地块竟是……那个广场。
“疏散游客!”
“快!”
“靠,好歹毒!”
“快……”
官方不得不将充沛的武力分散开去保护现场普通人,而那陈部长趁机如黑云一般飞出长空,下面的众人紧跟着飞出……
宋祭酒不肯参战,预判到陈部长跟张北森阴谋的她第一时间要把自己传送走。
但来不及了。
哗啦!
百丈高空。
荷花池悬浮,如空中花园。
而九层塔像是遥不可及的天国……
水中花镜中月,上九层,下九层。
十八层不是炼狱,是文明需要经历的浩劫。
万宝在历史,历史在回溯。
张北森浮空而落,落地既吐血,他抬头,看到了无边的红焱染红了大片天光。
有效的。
依旧有效。
那个女人,她在。
她出现在前面。
脚下红焱融化了石板,扭曲了空间,高温让呼吸都变得疼痛。
好熟悉啊,百年前,他经历的痛苦,见证的超自然力量,逃脱的地狱。
都在这一刻重现了。
“宋惊杭!”
“跟我一起死吧!”
他不再是人,是怪物,在怪物的躯体里面发出痛苦绝望的呼喊。
咽喉泣血,浑身都在喷血。
带着她一起死,是他当年的想法,也是现在的想法。
但前面的谈瑟,没有回应他。
她站在那,看到了这个位置后,愣了下,又看向张北森。
眼神很奇怪。
张北森也不理解她的眼神跟表情。
他看她身体下面纵横红焱,焚烧她,折磨她。
一如百年前。
“那时,那时,你抱着嬷嬷哭。”
“我就已经后悔了。”
“可我不能回头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
谈瑟茫然,她的确不好奇,但看着这个怪物,仿佛回到最久远的时间。
回到了她想念着至亲却不能见,又在收养这个少年后想要从他身上看到的羁绊。
他也孤身一人了呢。
甚至比自己更惨。
她,其实是孤独的。
她承认。
不然不会对这个孩子有移情。
可怕的是,百年后,她反而不好奇了。
只是,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还是顺着问了,“为什么?”
不好奇是真的,没想明白也是真的。
财富,权力,对战败的恐惧?对强者的臣服?还是对她有怨恨呢?
估计都有。
但肯定有触发他内心阴暗的地方。
人心很复杂,不是一根线就能牵扯所有神经的,肯定早就连成了网。
“你跟谢上琅是协议婚约,我知道。“
谈瑟疑惑。
这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只要胜利后,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或者,您还是宋家大小姐,我们都是你的下属。”
“但不一样。”
“你们那天……我听到你们说要生一个孩子。”
“如果,如果你们有孩子,是真正的夫妻,真正的家人。”
“那我……你就不要我了吧。”
“对,那时,你已经要把我送走了。”
他倒在那,苟延残喘,身体内有红焱在不断修复他的伤口,但不够,强行挪移这么大的区块,尤其是她这样的存在,足以耗竭他的一切,他却看着她笑。
“宋京杭,你不该的,不该救了我,又不要我。”
“我,本来就是一条鬣狗啊。”
“为何驯化后又放生?”
很小家子气的理由,对于谈瑟他们这种纯为信仰无心任何情爱的人而言,这很离谱,也莫名其妙。
可,反向来讲,因为他们足够强大,足够坚定,所以从来不觉得这种小事值得费心,值得在意,值得损毁恒心。
但,别人不是。
如果本来就不够坚定,不够强大,内心有残缺,一个念头,一个想法,一个猜疑跟不满,就足够让他走错一步棋。
而当他走错一步,他就知道自己没法回头了,一条道走到黑,终于跟他们背道而驰。
那么,错在那一个念头吗?
不,错在,他只是历史之中的一颗棋子。
谈瑟站在那,似被这个答案给镇住了。
同样,她的创伤也占据了大半个身体,红焱的脉络抵达脖子,往上延伸。
陈部长已经潜行赶到。
他不等时间,他要自己来。
亲自杀她!
或者吞噬她的能量……
“小心!”
“拦住他……”
柳部长等人冲过去的时候,突然呆住。
谈瑟手指一拨。
陈部长就被切开了。
她叹息着,把白骨森森的手指插回特殊材质的衣兜里。
“张北森。”
张北森冷漠看着她。
这人千人千面,一会狡诈冷酷,一会伤感后悔,一会图谋伏杀,一会……
“你偷听的那会,我跟谢上琅……屋内有敌人的监听。”
张北森一怔,身体挣扎起来。
“归国第一天,我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下任何后嗣。”
“家国若不在,谈何挚爱。”
“送你走,是因为我跟上琅都认为……认为我们两个很可能已经暴露,无法活下去。”
谈瑟最后看他一眼。
似有很长的叹息。
“但你还小,应该还有长大的机会。”
“我们,希望你能代替我们去看到胜利的一天。”
“能,长大,变老,能坟前烧纸,告诉我们……家国无恙……”
她低头浅笑了下,转过身,看着飘扬的国旗。
往前走。
步步红焱。
她没时间,从第一天回来原本以为还有的时间。
因为这个世界的演变,张北森跟界外人这些人的存在,以及别的……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计划是无法完成的。
旅游清单上,不会再有见证了。
她往前走,背对着所有人,唯独看着国旗,步伐稳健,风衣飘扬。
在极致的红光中,在九层塔跟荷花池终究要坠落下来的那一刻。
她举起手。
“404,我还骗了你一件事。”
404已经哭了,他已经看到了她的未来。
说不出话,却听到谈瑟歉意又怅然一句。
“第100个无限任务,我没有失败。”
404:“?”
轰!
神光落降。
神明回归。
同时,灾厄游戏的主系统显现。
那巨大的屏幕跟进程密密麻麻,都是程序,都是运作的规则。
一个榜单天悬覆盖。
无数名字显现,但最上面的那个名字,他们一开始都以为是张北森隐藏身份的那一个。
它终于显现了。
1,工程师(灾厄创始人).宋稷(字京杭)。
灾厄的力量,神明的力量,如宇宙银河倒灌,滚滚流光从宇宙的一端流淌俯冲,进入她抬起的左手。
抵达她的手掌。
灌注。
而她的身体秘密也终于显现。
为什么一直虚弱,只要生命格子一增加,她看似恢复,实则创伤,那是因为她在改造身体,为了让这个身体足以承受今日的此刻。
神力灌注。
也是灾厄游戏的主程序在她身体之上完全具现。
灾厄,是她创造的。
是她在无限世界成功成神后创造的。
但她要回归且灌注神力,却需要一具契合这个世界的身体,于是……有了后来。
记忆缺失,但在恢复。
现在,完全恢复。
全部恢复。
然后做她在创造灾厄游戏时就要做的事。
她背对着这些人,也不在意这些人得知灾厄为她创造后的震惊或者怨恨或者不解。
她背对着一切。
看着眼前的旗帜,一步步走着,一边将手中力量引导到双手,在身体一步步毁灭之前。
双手一抬,再往下一挥。
整个世界。
灾厄格式化,全球改造,规则神临。
而天幕,全球被灾厄天幕包裹,看似包裹,实则是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宇宙。
大气层之外,灾厄游戏包裹了十年的星河之外。
他们能看到无数巨大的邪怪正在俯视着他们。
那一刻,有人懂了。
第一个懂她的,反而是张北森。
如果要做一件绝对正确的事,但要死相当一部分人。
这事你会干吗?
有很多人不会,因为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也承受不了压力,更做不了决策,也没这个执行力。
但有些人会。
这些人,是最孤独,最坚定,最愿意承受结果的先行者。
他们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会有未来,不能往过去,断情绝爱,随时需要舍弃任何人,只为大业。
孩子?情爱?财富名利?生命?
都是历史长河一缕烟。
他们燃烧后,也是一缕烟。
这一缕烟有些飘着飘着就散了。
有一些则是一直在燃烧,始终未熄灭。
乔看到了,仿佛看到了自己这一族曾经见证的时代毁灭。
当世的人也看到了,恍惚懂了灾厄游戏的意义。
但。
如果还有不理解的,不明白的,他们也没有机会问始作俑者了。
只有宋祭酒在最后的一声呼唤。
“宋京杭!”
她其实应该喊敬语,但她猜想老祖宗应该更想听到还有人唤她宋京杭。
宋京杭本不该被遗忘的。
她也想说老祖宗你能不能看一看我。
是不是我害了你?
张北森企图爬起来,但不能,他趴在那,看着那个人如同百年前一样……消失在眼前。
他茫然了,努力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但那个人没有回头,在以身体媒介彻底灌注神力改造了整个星球重塑规则后,她收回脆弱不堪的手,疲惫到长长一叹。
而此时,空间撕裂了,死亡烟云副本被打开,一群人正要出来。
不,是所有副本都结束了。
他们被放了出来。
但他们恰恰,只堪堪看到那个人在叹息后,顾自往前走。
她抬手了。
一挥。
背对着所有人,一挥,最后一点神力做余晖,成全那一点点念想。
因为,她想让这些人看看,看看家国无恙。
这一挥。
落地的荷花池溅起无数水花。
水中月镜中花啊……
一个个巨大的阴影自水中出现。
看似阴影,其实是从虚幻中立足地面的人。
看似是人,其实光辉万丈,雄踞无比。
他们起来后,看到了宋祭酒以及所有人,旅客,百姓,现在的人民。
他们看到了。
疑惑中,又看向国旗,仿佛明白了。
白明隐睁大眼,看着其中一个人影大声呼唤!
那人回头。
白衣大褂,美丽脱俗,手里夹着一根烟,笑了笑,转身,坚定跟在最前面那个人身后走,但她往后挥手!
往前走。
所有人,都往前走。
不停留。
跟着那个人一起……粉碎,消失,画作漫天星光进入灾厄的规则之中。
无声无息。
从他们到来,到离开。
始终无声。
光辉,熄灭。
张北森安静了,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哭了,是悔,是恨,还是痛苦,然后用了一缕力量,点燃体内的红焱。
焚烧于赤红大地,跟红焱炼狱成为一体。
灾厄游戏完全融合整个地球,不再降临,不再拖拽人进入副本,而是变成自然力量成为这个星球的一部分,宛若超武世界的灵气复苏,自然改造生灵,也让这个世界有了真正进化对抗宇宙洪流的底气。
同时,世界规则已成型,可以对抗那些宇宙怪物的觊觎。
有得到,既有失去。
创造这一切,需要一个神。
完成这一切,同样献祭一个神。
在所有生灵看到灾厄游戏在这个世界最后残存的倒影中。
他们看到了规则诞生的条例。
第一条:神明无情。
第二条:血脉禁忌。
第三条:神明不介入命运。
这最前面三条是用来约束神明的,是最初的代价,也是最后的代价。
她成了神,也成了规则。
从此无情无亲不入命运。
404在随着灾厄游戏画作世界一部分成为灵体的时候,恍然顿悟了一件事。
她为什么会在回归后,记忆缺失的那个阶段,说自己失败了。
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会失败。
因为,她最初没想成神吧。
如果成神的代价是无情无亲,那她肯定不会成神,她,一开始要的是什么?
千辛万苦历经苦难,终于完成百年无限,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力量,即将完成心愿……
那,一定只有一个心愿吧。
复活,复活所有她的挚爱。
至亲,战友,那些死去的人,她是怀着无限的偏执在百年孤寂中坚持下来了。
她本该成功了。
但没有。
这也契合了她对蔺臣的那句话——神,不好。
她不想成神。
可她还是成了,那就说明她最后放弃了……
放弃了复活所有挚爱。
这是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