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子还想喊冤,陈述自己的无辜,痛斥陈原君的强权压迫。
陈原君真心觉得好笑,当陈公子是强权时,便用手里这点能耐来压迫别人,洋洋自得,发现自己头不够铁撞了南墙时,又成了别人压迫他,真真是双标且好笑。
他也不废话,“你以为就我一个人受了你的欺负?其余举子都写了状纸进衙门,你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不是你的责任我不会扣到你头上,该你的罪责你也逃不掉。”
“带走吧。”
自有差役把陈公子带走,陈原君对着出来看热闹的举子拱手,“各位同窗如果想知道后续的,自可前去衙门一观,自有青天做主。”
举子听说有瓜可吃,连忙一窝蜂去凑热闹。
陈原君的好友吭哧吭哧凑近,“你从前怎么没透露过家世啊?”他平时满嘴胡说八道,不会被记仇吧?
陈原君潇洒一笑,“家世能做什么?是能代我答题,还是代我写策论?况且陈大人只是我的族叔,关系远着,我贸贸然出面去攀关系,没得让人看轻了。”
好友一想也对,但心底多了几分对陈原君的敬重,不骄不躁,气度高洁,这才是真正的君子。
*
放榜时正好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明亮的太阳闪到人的身上,照的人也暖融融的。贡院一大早就挤满了人,前赴后继的等着第一手消息。富贵人家派了小厮去排队,书生们也成群结队等着放榜结果。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沈葵曼声吟着诗。
沈知澜条件反射的接:“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随后又拍头,“看书看糊涂了。”
“但接的听好。”沈葵顺嘴说,“对了,上次休沐怎么没看到沈潭?”
“他听说百珍园要配小马,不想错过就去看,已经连着好几天去了,由他吧。”
说到配小马,沈葵也来了兴趣,“真的?我能看看吗?”
“等小马长成再说,没准能配出千里马呢?”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他也挺好奇的。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就扯到骏马上,没人能不喜欢骏马,沈潭哈欠连天的出现,双眼无神,问他发生什么,沈潭说有几匹异域运送的小马跌断了腿,百珍园的人救治失败想要放弃,他坚决要医治,于是到处翻找医书,揣度怎么用药。
“现在呢?”
“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小马好好休息,应该就没事了。”沈潭继续打哈欠,“我眯一会儿,等先生来了叫我。”
看他这么困倦,沈知澜也就没打扰他。
放学后,总算恢复精神的三人组从贡院门口路过,虽然还有人围观,但已经少了许多,沈知澜心念顿起,想去看看到底是谁中了贡士。
这一看不得了,他发现陈原君的名字就挂在前五,红纸金字,分外醒目。
“哈,我就说她肯定会中的嘛!”沈葵得意说,“慧眼识英才,哈!”
他们三人一路议论着,都在说本次科举的事情。
突然有快马远远冲来,手里摇晃着一柄小旗,人群连忙闪避到屋檐下,让快马通过。
见多识广的百姓早就知道,这是六百里加急的信使,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军情急报或者别的重要消息飞马送到京城来。
也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知澜望着快马想着。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事,是惊天的好事!
在边关待了近两年的姜晟,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录马族正在内乱中,借势出击,一举捣毁了好几个城池,还生擒了录马族的小王子。
录马族的继承制跟大焱不同,族长会把位置传给成年儿子里最小的那个,姜晟此举,等于生擒了别家太子啊。
消息传出来,整个大焱都轰动了,甚至有老百姓拿出过年剩的鞭炮,挂在大门上噼里啪啦点燃,以此作为庆祝,人们载歌载舞,集市上甚至有贩子把蔬菜到处送人,送完就跑回家庆祝了。
录马族年年扰边,凡是水草不丰年景不佳就会南下劫掠,抢了东西就跑,附近的百姓深受其害,仇深如海,听到录马族小王
子被劫的消息,欢喜的恨不得跳起来。
“哈哈哈!”皇帝笑的合不拢嘴,揉揉自己发疼的腮帮子,又重新看了一遍邸报。
痛快,真是痛快!这样大的胜仗,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实在太痛快了。
几位丞相心里也高兴,但他们想的更多。
当初姜晟是打着寻父的旗号,带着一千兵卒就去了边关,她到底是何职位有何职责,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现在人立了大功回来,不能不赏,可又要赏什么呢?
难道大焱,真的要出一位女将军了吗?
韩相瞅了皇帝一眼,或许皇上心里有数吧,不然这么开心干嘛?大伙都这么高兴,他还是少去触霉头。
邸报先送到京城,皇帝下了命令后军营才能献俘进城,那天全城都很热闹,主干道上全是人挤人,连个脚丫子都塞不下。
沈家人没占到好位置,只能隔着人群欣赏姜家军的英姿,不光是姜晟回来了,她的父亲神威将军也被找到,正要一同返程。
“神威将军还是老样子啊,这么厉害。”沈齐喃喃说。
“爹你还见过大将军?”
沈齐自得说,“那当然,当初大将军从茂州借道路过,我有幸见过,一别就是十年,大将军容颜未改,还是这么神武。”
很多百姓也这么想,神威将军如同一颗定心丸,凡是看见他的人都会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献俘的队伍一路走到皇宫门口,皇帝特意在此处等候,见到领头人连忙迎了上去,“姜爱卿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先进宫叙话。”
姜彰小心的挪动着,姜晟见状立刻上前来不动声色的扶着父亲,对着皇帝说,“父亲舟车劳顿身体不适,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一瞥,立刻道,“赐轿撵!”把姜彰小心抬到皇极宫。
宫内除了四位丞相就只余皇帝,并没外人,皇帝这才追问,“邸报里写了爱卿负伤,却没提具体伤到何处,竟这么严重吗?”
姜彰见皇帝先关心他的身体,忍不住心头一暖,随后又转为落寞,他站起来走动几步,众人这才发觉,姜彰行走时一瘸一拐,竟已经不良于行。
韩相大惊,“可找了大夫瞧过吗?宫廷里有御医,说不定能治好。”
姜彰坦然道,“怕是难了,这腿是当初掉下悬崖时摔伤的,我又流落到小村庄里,缺医少药延误了救治时间,是彻底治不好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希望确实不大,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姜彰要一路骑着马过来,在宫门口又要小心行事。
这是为了避免民心浮动啊!这么一个定心丸如果出问题,刚刚大败的录马族又怎么不会浮想联翩?
皇帝强打起精神说,“话虽如此,还是要让太医替爱卿医治,伤口少不了病痛,该让爱卿舒适一些。”
叫了太医来,太医的说法跟姜彰的说法一致,姜彰的腿受伤太久,只怕很难恢复如初,能正常行走,已然是万幸。
丞相们难免露出惋惜之情,这样一员大将,让他就此致仕,多残忍。
姜彰却是坦然,“瓦罐无非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臣能回京城颐养天年,已经是万幸了。”
比起战死沙场的同袍们,他伤了一条腿,非常幸运。
因为有这一遭,庆祝宴难免气氛不够热烈,用过酒菜后,姜晟扶着父亲回了将军府。
等他们走后,皇帝只留了韩相议事,两人进了御书房后,皇帝直奔主题,“爱卿觉得封姜晟为继任大将军,如何?”
韩相心情复杂,如果姜晟是男子,一切困局都会迎刃而解。姜彰退下姜晟继任,她既有本事和天赋,又有父亲留下的威望,边关的将士更不会心思浮动,可以完美交接。
所以这个问题韩相不好回答,只能反问:“皇上是否有顾虑?”
皇帝唉声叹气,“确实,顾虑甚多。”
姜晟虽是女子但能力出众,她如果要接任,他是放心的。但大将军这个责任势必要一担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姜晟心思有变怎么办?突然想要回归家庭怎么办?他总不能拦着下属成亲生子吧?那军权不是又要转移到旁人手里?又找谁来接任。
想想都头大。
韩相也不知该如何劝阻,有心另外找人,却不知道满朝堂里谁能立刻把担子挑起来。
“或许试试姜将军的副手?”
皇帝翻了个白眼,要是副将军能顶上,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是个副手了。副手胡将军管理内政有余,果断坚毅不足,当个副手辅助其实刚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先糊弄呗!韩相只能含糊说:“再等等,没准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呐,我大焱人才济济英才辈出,或许会有更合适的人选。”
“或许吧。”皇帝只能往好处想,没准真有沧海遗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