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继续说,“如果诸位有兴趣,也可以把自家孩子送来试试,朕准备先教出一批学生。”
话音刚落,应王第一个响应,“皇兄有兴趣,臣弟自该顺从。”
褚王不甘示弱,“臣弟也是,这就把孩子都送去,皇兄就让先生认真教导,该打打该骂骂,一定要教好。”
恒王被抢话头,暗恨四弟之余也跟着表忠心,表示会把年龄合适的后嗣都送去。
皇帝缓缓说,,“不急,书院还没个影子,能建什么样还未知,朕先起个话头,让大家知道。”
褚王连说,“皇兄想做的,怎么会不成功?皇兄平时多多关照着,这些不成器的后辈能学到您的三分本事,已经受用无穷了。”
他巧妙把皇帝提议建立的书院,改成皇帝要去授课,这样说哪怕皇帝不去授课,不得多去逛逛,亲自指点指点?又能看护后辈,又能拉近关系,一来二去的,感情就建立起来了。
众人一起符合,他们心里有别的念想,此刻目标一致,都捧着皇帝要建的书院。
皇帝哈哈大笑,“好好好,没想到大家都觉得好,那就等出了正月十五,开始动工罢!”
除夕宴余下时间内,宾主尽欢,虽然人人都有小心思,但面上极为和睦,乐也融融。
*
一阵水汽升起,沈知澜举起水杯里的果汁,高呼干杯!
真牛,又活一年!
“开吃开吃,今天我非要尝尝着这羊肉锅子有多好吃不可!”
杜珍娘拿起切好的羊肉片一烫一卷,几秒就熟,搭配着自己磨的芝麻香油酱,又鲜又香!
看她吃的这么开心,其余人迅速下筷子,把肉片抢个精光,完全顾不上别的肉菜。
这么冷的天,再美味的菜端上桌,不到一刻钟就透心凉,哪儿还能品尝出什么美味来?沈知澜就提议,干脆除夕宴吃锅子,美味还热乎。
他这样不走传统的建议,反而被沈齐认同了,沈齐说,“自家人关起门来,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遵循传统又有什么劲儿,吃顿热乎的才要紧。”
大家都被说动,于是就各自采买食材,除了一些必备的,都改成了锅子。
还真别说,吃起来开心多了,何乐不为呢?
吃过除夕宴,沈潭带着几个小的出去放爆竹,要红包,忙的不亦乐乎。
沈知澜捧着手炉,在院子里仰望天空,只觉人生幸福,平淡且美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
正月的京城极为热闹,忙碌了一整年的百姓需要休息,需要放松,也需要娱乐,任何茶楼戏班都是爆满的。
不过……名噪一时的雪山戏班却没在这个范围,他们不能开门演出,不能迎客,偏还只能留在京城,等着查清真相的一天,真是门庭冷落鞍马稀。
沈葵叹息着,叹息他们的命运。不过他也没什么法子,只能祈祷他们早点避过风头,早点返乡吧。
沈葵虽然出门,但街面上没什么吸引他的事物,逛来逛去最后还是找了个茶楼,安静发呆,连舞台上的戏目都不能吸引他。
自从美玉无瑕两姐妹销声匿迹后,市面上也冒出不少跟风的,只是终究没有两姐妹的灵动感,捧场的人寥寥,只能说勉强打发时间。
沈葵听着无趣,等到散场时就径直离去了,却没想刚出茶楼,有个小孩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撞了他一下,撞趴在地。
沈葵顺手把人扶起来,叮嘱对方小心,这才放手。
对方走出十几丈,沈葵一扫腰间,嗯?荷包不见了?
侍卫一看原先挂着的荷包不见了,立刻明白遇上小偷,他说,“属下去追回来!”
“去追吧,那点碎银就给他,但荷包要拿回来。”沈葵想想说,荷包里没放多少钱,就几个银稞子,但荷包上都有王府徽记,这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侍卫追着人去了,等了一刻钟也没见人返转,沈葵觉得不对,干脆让所有护卫都跟上,去找找第一个侍卫。
他们找到条隐蔽的小巷,发现侍卫跟另外一个陌生人倒地不起,身下还有血迹逐渐蔓延,沈葵当机立断,“止血,救人,报官!”
侍卫们七手八脚救人,报官等着兵马司的差役来,沈葵靠近几丈高的墙壁,看着顶端有半个残留的脚印。
他还以为是眼花,没想到不是,刚进巷子时真的有人跳墙跑了,八成是行凶的人。
是条重要线索。
沈葵将整个过程和发现都告诉了兵马司的差役,又提供了脚印,差役们一一记下,打算去查。
他安心了,这才垂头去看,发现除了那个受伤的护卫,还有一个人赫然是风口浪尖的雪山戏班的班主。
这可真是,摊上事了。
*
雪山戏班的班主醒来之后,沉默着说他并不知道是谁袭击了他,只记得眼前一黑,人就倒了。
而侍卫是追小偷一路追了过去,听着动静不对就去看,结果被看不清面目的人捅了一刀,也倒了。
路行止当然能看出班主撒了谎,甚至还能推测出,班主跟凶手熟识,才会代为隐瞒。
他没说什么,只让班主留下养伤,打算顺藤摸瓜。跟班主熟悉的人,这个范围很小,慢慢排查就行。
路行止再次谢过见义勇为的护卫和沈葵。
沈葵在看到雪山戏班主时就明白,风波将至,而他不小心踏上风浪的边缘,不谨慎的话很容易卷进去,幸好路行止是个好的,不会特意提他,还会保护隐私。
沈葵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场案子一直查到出正月,也没个究竟,也不知道到底谁干的。
话题早就转移到京城郊外新建的学堂,说是以后给皇室子弟读书用的。
“那干嘛要在郊外建,留在城里不好么?”有人问,“城里条件不是好多了,什么都有。”
“嗨,那你就见识少了不是?城外的那个是武校,能跑马能射箭,还能学凫水,地方特别大,城内还有一个文校,教授诗书礼乐,两边学校分开上课。”
哇喔,原来是这样呐,真是大手笔啊,还专门修个武校,不愧是皇家啊。
有人像听故事一样感叹着,有人立刻想到,修建学堂就需要人平整土地,搬运重物,岂不是需要人手?正好去挣个外快。
有充足人手的情况下,学堂建的飞快,很快就搭起框架修缮完整,能够入学了。
所有亲王府都赶紧把自家孩子塞了进去,以求博个眼缘,说不定有什么机会呢?
*
沈知澜的“腿伤”养的差不多,就听说宗学要调一部分学生去新学堂,做交换生。
他满头问号,现在有交换生这个说法吗?还是他孤陋寡闻了?
来报信的沈葵说:“不光调学生,还要调先生过去,秦先生就在其中,说是给皇家书院帮忙。”
“这也算是好事吧?皇家书院的师资力量,设备肯定更强吧?这不是能学到更多东西?”
沈葵有气无力说:“好什么呐,管的超严的,据说内阁和翰林院的大学生们会轮流来上课,保证十日里至少有四堂课,兵部的将军副将来教武艺骑射,行军打仗等等,要求很严格。以后我们要受苦了。”
沈知澜缩头,幸好他还能躲两天。
沈葵就是来互相伤害的,他故意桀桀怪笑,“哈哈哈你你以为你躲得过么?宗令爷爷说了,那交换的三十个学生,就有你一个!虽然你腿还没好,但可以先去上文课,武课就在旁边看着,但人一定得去!”
补药啊,他不想上学!
沈知澜蒙着脑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但掩耳盗铃是没用的,该上学还是要上学,他在家养了近两个月,差不多该好了。
沈知澜重返学堂,受到同窗一致欢迎,还有一堆笔记,加上更多的课堂作业!他哭笑不得,再三抗议,还是被驳回。
写呗,慢慢写。
不过在宗学没待几日,就要去新成立的皇家书院做交换生。
新书院在宫城的外围,一个战地十几亩的,金雕玉琢的院子,据说曾经是个很受宠亲王的宅邸,走几步就能进宫,当时的皇帝对幼子爱如珍宝,特意选的地界,只是后来闲置了,现在正好拿来做书院。
沈知澜慢悠悠的走进去,很快在名单上找到他该进的班级,天地玄黄,他正好是“地”班。
再看分班名单,霍,全是熟人。沈潭沈葵沈玄许等等,大家进度差不多,也就分到一个班了。
沈知澜又看,发现“天”班的熟人同样不少,像沈与华沈与钰沈与锐,年龄比他们稍长,就分到更高一级的班级,学的更丰富。
不过先前关于皇家书院的吹嘘都落实了,能来授课的都是当朝大儒,学识渊博,武课先生也是各个体格健壮,经验丰富,让人受益不浅。
沈知澜申请了伤假,在一边旁听,以后还要补上实操。
教武课的先生人近中年,看着其貌不扬,还有点敦实,不像个武将,一上课就让所有的学生跑圈,锻炼体力。
连着三圈下来,各个都累的像狗,直喘气。
褚王府的世孙沈与镇连着跑了几圈,再看着悠闲漫步的先生,气不打一处来。
凭他是什么样的武官,都是武官,重文轻武的情况下,这样的低阶武官都摸不着褚王府的门槛,送上重礼都未必见到人,现在倒是把他指使的团团转,累的不行。
再看那些表面上是同族,其实远的不得了的穷酸亲戚,臊眉耷眼的样子,跟他处在同一处空间,更是让人烦躁。
不行,得想个办法。
各家亲王府愿意把孩子送来的最大原因就是揣度皇帝心意,觉得皇帝想要观察未来的继承人,从中择优,也是最要紧的大事。
就算没被选中,也能跟未来的继承人结个善缘,可以说怎么都不亏,没想到到了书院,是真练啊,把他们当成军营小兵一样操练,一点折扣不打。
如果皇帝来逛两圈,他们没准还能坚持坚持,现在开学已经十日,影子都没见到,有人还能沉住气,而有人已经想打退堂鼓了。
沈与镇就是其中一个。
在武课先生要求他们做下一项时,他举起手,说自己跑不动了,需要再歇歇。
武课先生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点头同意他再歇歇。沈与镇获得许可,别人纷纷举手示意自己也要休息,人一下就去了大半。
皇孙们养尊处优,谁遭过这样的罪?一见先生松口,当然要休息。
武课现在索性让留下的人先练习,自己从旁指导,这拨指导完了,再让休息的人重新上阵。
这样武课先生要干更多的事,要教两遍。
沈与镇似笑非笑的,并不起身,“先生,我还是腿软,起不来,我想再歇歇,要不然,就下堂课再学吧?”
武课先生皱着眉头,“下堂课自然有下堂课该学的东西,这样岂不是推晚了进度?不行,今天一定要学完。”
他极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因为知道这群三代的毛病,“学的慢也没关系,课后多练习练习就好了,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再让我来查漏补缺好了。”
沈与镇索性说,“旁边那个怎么不用学?他有什么能耐吗?”
本来正在记笔记的沈知澜感觉到有人盯着他,抬头一看众人都在瞧他,无辜指着自己。
啊,我吗?
武课先生道,“他受了腿伤,还要再养个十天半月,等好全了,功课都是要一一补上的。”
沈知澜点头,要不然他为什么记笔记呢?先学点理论,以后再慢慢练,好补上功课。
沈与镇极其敷衍的啊了一声,缓缓倒下,“那我也受伤了,需要休息。”
他的亲友立刻围了上来,大声喊着,世孙世孙你没事吧,快请大夫!
武课先生按着自己额头跳动的青筋,只觉烦躁的要死!
他就知道这群三代们要作妖。
平常学生要是不肯学,可以罚抄写罚打手心,至不济还能叫家长,家长总关心孩子的前程,会督促他们上进。而三代们没有这样的困扰,家长更不在乎,让他怎么拿出先生的威严?
要面子上过得去,武课先生也不介意轻轻放过,可这样当面捣鬼,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等着以后所有学生都造反吧。
武课先生觉得进退两难。
沈知澜悄悄举手,提议,“要不然,去请大夫来吧?门房那里有专门的大夫。”
想装病,总要拿出点病情吧?
武课先生作势要求请大夫,沈与镇又悠悠醒转,“刚才是头晕,现在好多了,但是我上不了课了,需要休息。”
他这么装腔作势的,摆明是搞事,沈知澜站了起来,摸了摸伤口,其实痊愈的差不多,除了有时候会痒,基本不影响动作。
他淡定举手,“先生,我腿确实还有点毛病,跑跳做不了,但是手上的事可以试试,总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吧?”
“一个人耽误半盏茶时间,这里同窗加起来两个时辰,怎么能浪费这么多时间呢?”
他使用了老师最常用的口头禅,并且拉踩。
沈与镇一噎,真受伤的都站出来,假受伤还能继续僵持?
不管了,他就是耍赖又能怎么样?
沈与镇脑袋一偏,不去看先生,今儿他就是不做,能把他怎么样?
沈知澜既然站了出来,就是打算坚持到底,他带着笑,对每个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强调,之前不小心受伤骨折,养了快两月,养的人都惫怠了,正好多活动活动。
“还要麻烦大伙多照顾照顾,下次请你们吃锅子。”
沈葵捧场,“这个天气吃什么锅子,当然要吃春宴了,正是新鲜的时候。”
“那我们可记住了啊!别想赖账!”沈与钰也跟着起哄。
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很快松动了,武课老师顺势过来说,“不能跑跳,射箭能练吧?”
“当然可以。”
先生拿了弓箭,打算先看看沈知澜的功底,沈知澜动了动手脚,两月没活动,确实有点生疏了,果然三天不练手生。
他定定神,拉着空弦找找手感,接连试了几次才举起弓,一箭追着一箭,击穿同一个位置,只有第三间歪了点,差之毫厘。
众人看看靶子,看看沈知澜,目瞪口呆。
沈葵惋惜道,“差了点,两月没练确实有影响。”他叮嘱,“等你再好点,一定要补上,再厉害也需要多练习。”
沈葵捧的恰到好处,可比沈知澜自吹自擂管用,尤其是还透露出淡淡的,有进步空间的凡尔赛感,把大伙都镇住了。
这么精准还要练习,那他们这样的怎么办?不活了?
武课先生也没想法发掘出这么个好苗子,喜不自胜,开始各种考验,花式射箭,沈知澜都一一照办,一时间校场上极为热闹,大家都围着沈知澜转,想听他的秘诀,学个一两手,沈知澜也耐心解释着。
沈与镇觉得自己脸上犹如挨了响亮的耳光,还是一左一右各挨了一下,打的他晕头转向,气血上涌。
可恶,当真可恶,这不是拿他的面子往地下踩么?
再看那边热热闹闹,自己这边冷冷清清,沈与镇更觉得过不去这坎,在他心里,面子比天还大,不论是下面子的先生,还是捣乱的沈知澜都很讨厌。
不找回这个面子,他过不去。
血上心头,沈与镇再也不想忍耐,刚好旁边还放着许多弓箭,他抢过一把弓,拉起弓弦,就要放箭射死讨厌的家伙。
而聚在一起讨论的人,还浑然不觉危险来临。
去死吧!
沈与镇满心只有这个念头,弓箭离身,直直朝着目标而去!
眼看就要溅起血花,发生惨案,斜刺里突然冒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捞住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