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谁过去了？”
白荼从盛招摇的身后探出头来, 好奇的看着酆司司一闪而过的背影。
“好像尊上？那个小妖叫的尊上吗？”
白荼话一出口，立刻觉得不对，连忙闭紧了嘴，忐忑的看向盛招摇。
“是她。”
盛招摇失魂落魄的道。
其实他倒不完全是因为那只小奶啾叫酆司司“娘亲”而难过, 更多的, 是因为刚才酆司司过去的时候, 满心满眼里都是怀里的那个男子。
甚至……
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之前跟酆司司神魂又又修过的缘故，盛招摇心里很清楚, 酆司司自始至终，除了曾经跟谢朝澜在一起过, 根本没有别人。
所以那只小鸟啾, 不可能是她的孩子
可他怀里的那个人，是谁？
酆司司走的匆忙, 所以盛招摇并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他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白荼紧随其后。
……
“看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 只是大祭司身上，有被囚禁的痕迹, 再加上刚刚遭受孕育之苦, 还是要好好调理，莫要劳心伤神。”
俞长老在看完九婴的伤势后, 将酆司司拉到一旁, 压低了声量，跟她禀告。
“孕育之苦？”
这小奶啾竟然真的是他生出来的？
酆司司十分诧异，转头看向站在她肩膀上的小凤凰。对方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也在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她, 扬了扬通红的鸟喙, 对着她啾啾的叫了两声。
“知道了。”
酆司司将俞长老送出殿外, 并没有直接返回大殿中，反而在原地站定了。
今日一连串的事情将她打的措手不及，但大祭司能够回来，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酆司司温柔的摸了摸那小凤凰的羽毛，开始思索起她的身世。
大祭司是蛇妖，不肖说，这小凤凰的娘亲，必然是凤凰一族无疑了。
大祭司是从北荒山的结界里出来的，酆司司不知道那结界究竟出现了什么异常，但想到那群守在周围的仙族，只怕跟谢朝澜脱不了干系。
那结界难不成，就是凤凰一族的隐世之地。
可大祭司怎么会到凤凰一族的地盘上，还跟里面的人扯上了关系。酆司司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强烈的预感，或许，这件事，跟她无关。
凤凰一族的凤凰业火，能破世间的万般结界。难不成，大祭司是为了救她，才去跟凤凰族纠缠的吗。
她越想，心里越觉得可能，与此同时，深深地愧疚感弥漫在了整个心田。
转头看向这只丑不拉几的小奶啾，也跟着顺眼了不少。
这……
很有可能是师尊的孩子。
“尊上。”
酆司司正想着小凤凰的事，不经意间看到蜚青从另一侧转了过来，看到她脸上的小凤凰，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哪里来的秃毛鸡？”
蜚青脱口而出。
“啾啾。”
小凤凰急了，对着蜚青的脸就啄了上去。酆司司眼疾手快，捉住了它的一只翅膀，塞进了怀里。
“尊上，我听俞长老说，大祭司回来了。”
蜚青眼里的兴奋不加掩饰，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了。
“是。”
酆司司隐约闻到了她身上暧昧的男子的气息，定了定神：“挽昧没事了？”
“没……没事了。”
蜚青的脖颈上染上了一层薄红，目光闪烁：“已经大好了。”
她这个样子，酆司司不用猜，也知道她来之前，跟挽昧两个人做了什么。
挽昧当时受的伤不算轻，虽说有婆娑果的功劳，可转眼间就能大好，除了又又修，没有别的可能。
但酆司司对蜚青的私事，并不想多加干涉，因此，也就没有深究。
酆司司道：“挽昧受伤，全由招摇而起。魔域禁止同族相残，他身为魔后，更要以身作则。此事我会给挽昧一个交代……”
蜚青脸色微变，急忙道：“尊上不必如此，相信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我临走时挽昧曾叮嘱我，让我告诉尊上。他没事，是他之前行为不当，惹怒了魔后大人，请您千万不要责罚他。”
“是非对错，自有公论。我不会因为他是魔后就有所偏颇。走吧蜚青……”
“啊。”
蜚青愣了一下：“去哪儿。”
“跟我来就是了。”
酆司司在前面带路。
蜚青第一次在脸色出现了几分不情愿的模样：“可我还想去看大祭司。”
“大祭司正在修养，你去看什么。跟我过来。”
“哦。”
蜚青垂下脑袋，默默的跟在酆司司的身后，走出了魔宫的大门。
盛招摇躲在大门的一侧，悄悄的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而后倚在冰冷的墙壁上，沉默不语。
“小花妖，你怎么了？”
白荼一直跟在盛招摇的身边，看他刻意躲开酆司司，感到十分不解。
他凑近去拉盛招摇的手：“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没事。”
盛招摇勉强朝着白荼露出一个笑来：“小兔子，你不是要准备结契的事吗？你先回去吧。”
“我想陪陪你。我担心你。”
白荼一脸担忧的道。
“我真的没事。就是最近有点太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那好吧。”
白荼还是放不下心来，但既然盛招摇都已经这样说了，也不好强留在这里。
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白荼走后，盛招摇才缓缓的将掌心抬了起来，静静的看着掌心里纵横交错的纹理，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起身，往挽昧所在的房间走去。
……
酆司司回到魔宫的时候已是深夜了，她悄无声息的推开寝殿的大门，而白日里一直缠着她的小凤凰因为刚刚出生不久，早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
酆司司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借着月光，静静的望着同样陷在睡梦里的盛招摇。
魔域的天气不算很冷，但小花妖跟别的仙魔不同，他喜热不喜凉，所以已经很乖巧的盖上了薄被。只不过，那床被子已经被人踢下去了半截，凌乱的搭在他的腰间，用处已经不大了。
盛招摇此时穿了一件纯白色的亵衣，系带将系未系的，上身的衣角好像被□□过一样，皱巴巴的搭在一侧，露出了另一边瓷白如玉的皮肤来。
酆司司凤眸微动，视线被那片雪色吸引了。
她本想去帮他把被子盖好，结果一弯腰，怀里的小凤凰忽然间滑落了出去，竟然摔到了他的小腹上。
“啾啾。”
小凤凰在睡梦中轻轻的叫了两声，而后在盛招摇的身上，拱啊拱的，钻到了他的亵衣里面去了。
“好暖和。”
小凤凰喃喃的道。
它的声音放的很轻，但盛招摇毕竟是妖族，耳聪目明的，即使在睡梦中，也很容易被惊醒。当即揉了揉眼睛，漂亮的桃花眼缓缓的张开了，愣愣的看着眼前人，露出了一个乖巧的表情。
“司司，你回来了。”
盛招摇朝着她伸手：“抱。”
盛招摇的话音刚刚落下，他小腹上的小凤凰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往上移动，几乎到了他胸口的位置。
“娘亲，好暖和。”
酆司司的表情微微一僵，尴尬的说不出话来，盛招摇也是脸色大变，猛地从床上翻身跃起。
“什么东西。”
他起身太快，那小凤凰瞬间从他身上掉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被盛招摇踩到。
酆司司眼疾手快，迅速将它捞了回来。
与此同时，盛招摇也跳到了她的怀里，双臂紧紧的搂着她的脖颈。
“司司，司司。”
盛招摇许是吓坏了，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没事没事。是只小凤凰。”
酆司司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啾啾。”
小凤凰在酆司司的掌心里扑腾着翅膀，也是心有余悸的叫了好几声。
“凤凰？”
盛招摇偷眼去看，果然是白日里落在酆司司肩头，叫她娘亲的那只丑丑的小鸟。它跟传说中的凤凰几乎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尾巴没有华丽的尾羽，身上也只有薄薄的一层红色的绒毛，甚至依稀可以看到绒毛底下红色的皮肉。
跟只刚出生的小鸡仔没什么不同。
“真丑。”
盛招摇嫌弃的看着它，毫不留情的吐槽。
“你才丑，你才丑。”
小凤凰本来在他的身上闻到了跟娘亲相似的气息，还想亲近来着，结果却遭到了无情的批判，顿时恼羞成怒的叫了起来。
它虽说刚刚破壳，凤凰族是得天地造化而生的灵兽，自来便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灵智。
它知道这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刷……
盛招摇从酆司司的怀里出来，赤足踩在床榻上，朝着那小凤凰伸出了手。
小凤凰以为对方想要打她，赶紧缩起来脑袋，下一刻，就看到自己的面前，开出了一朵红艳艳的，媚色撩人的花来。
“你丑。”
盛招摇得意洋洋的道。
小凤凰呆呆的看着那朵花，忍不住上前嗅了一下，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愣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它这一哭，盛招摇也跟着愣了，连忙紧张的看向了酆司司。
其实他刚才逗它，并非真的要跟小家伙比美，只不过是想缓解他跟酆司司之间尴尬的气氛罢了。
谁知小家伙居然不禁逗，真的哭了。
盛招摇也有点慌了，急忙将手腕的花收回来，结结巴巴的道：“我就是，跟它闹着玩。”
“哦。小哭包，怎么跟某人一样。”
酆司司意有所指的看了盛招摇一眼，手指轻柔的摸上了小凤凰的绒毛，用掌心将它包裹了起来，放上了肩膀。
小凤凰抽泣两声，用爪子抓住了酆司司的一缕头发，又好奇的玩了起来。
盛招摇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软软的跪倒在了床榻上。
酆司司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间俯下身去：“招摇，你在魔域，不开心吗？”
“嗯？”
盛招摇直起身子，目光中流露出茫然的神色，一时间怔住了。
酆司司：“你好像，并不高兴。”
四目相对，盛招摇的眼睛眨了眨，缓缓的低下了头去。
“没有。”
“你在骗我吗，招摇。”
“我不是。”
盛招摇惶恐的去捉酆司司的手，但他的脑袋，始终不愿意抬起来，一直在回避着酆司司的视线。
“我不知道，司司。”
盛招摇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贴到胸口的位置，小声地道：“你待我很好，我很满足。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总觉得如今的一切，跟做梦一样。好像但凡我笑的声音大一点，梦就要醒了。司司。”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钝刀子，反复的在酆司司的心口上割。
“我觉得，我就像一个，一直吃不饱饭的穷人，突然间，天上掉了一大堆的金银给我。我害怕急了，怕眼前的金银是假的，也怕别人来抢。甚至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么多的财宝，总有一日，是要失去的。我患得患失，又充满了恐惧感。我既害怕会发生在镜河里看到的事情，又忍不住，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司司，我总想着，若是能死在司司最爱我的时候，这样的人生，未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不会的。”
酆司司心如刀绞，无力感席卷了全身。她将盛招摇彷徨无措的小脸搂到了怀里。
“别说死，你不会死的。”
盛招摇嘴巴蠕动了两下，想了想，还是把能够跟龙渊剑建立连接这件事咽了下去。
“我跟小时候根本就不一样，司司，我既不单纯，也不可爱，睚眦必较，自私自利。你真的，喜欢我吗？”
若说之前的都是盛招摇的真心话，但这几句，却明显的带了几分试探的味道。
“你在胡说什么。”
酆司司断然反驳：“你小时候，我只是把你当弟弟而已。你那么小，我对你……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
“你是说，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
盛招摇怔住了。
“不然呢？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小孩子，盛招摇啊盛招摇，你把我当什么人。你该不会……该不会那时候就对我……”
“我自然也不是。我那时候还小呢。只是……”
盛招摇顿了顿：“那时候的你，是我人生中的一束光。”
只不过终其一生，他都在一直追逐着那束光的影子而已。
“好了。我知道是白日里挽昧的事，害你胡思乱想了。那件事已经解决了，乖，没事了。”
酆司司不想让他思虑过深，终结了这个话题，顺势温柔的在盛招摇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没事了？”
盛招摇道。
“嗯。都过去了。”
盛招摇直觉不对：“你做了什么司司，你不是那种徇私的人。”
他心念一动：“你替我受罚了？”
“嗯。”
酆司司没打算瞒他，这样一来，他日后处事，也能三思而后行。
“可我……我今日已经去寻了挽昧，跟他道歉了。”
“怎么道歉的？”
酆司司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在盛招摇的身上摸索起来，倒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
只是摸到他胸口的位置，突然间手指停了下来。
盛招摇胸前的肋骨，断了两根。
“不是他，是我自己。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你的手下，因为我，对你生出二心。”
盛招摇默默的垂眸道。
“傻子。”
酆司司无可奈何的阖了眸子。
感情她在赏罚司里挨得那顿鞭子，白受着了。
“算了。”
酆司司心疼的将人重新搂回了怀里。他们两个都是想护着彼此，阴差阳错，没什么好说的。
“今日师尊回来了，我会在魔宫守着他几日，顺便也陪陪你。现在天色已晚，赶紧睡吧。”
她也好趁人睡着，看看他的伤口究竟如何了。
“嗯。”
盛招摇乖乖的应了。
两个人相拥着躺下，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手指交缠，腻歪了不一会儿。躺在酆司司枕头边的小凤凰醒了。
一边叫着“娘亲”一边迷迷糊糊，左摇右晃的往两个人中间走去。直到感受到两个人的体温，才心满意足的，继续睡下了。
盛招摇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用两根手指捏了小凤凰的翅膀，慢悠悠的将它甩到了两个人的脚底下。
盛招摇往酆司司的怀里蹭了蹭，这才闭上眼睛，放心的睡着了。
许是他太累了，也可能是酆司司对他做了什么。在睡梦里，盛招摇一直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胸口的位置上产生，而后极为缓慢的，输送到了四肢百骸。
盛招摇原本微微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原以为会痛上很久的胸口，不仅不疼了，竟然还感觉异常的舒服。
盛招摇的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后半晌，他又做了一个梦，梦见小凤凰每日里都撒泼耍赖，非要睡在他跟酆司司的中间。
盛招摇瞬间忍不住了，哪怕在睡梦中，都不忘气呼呼的道：“别闹了，再闹就把你丢出去！”
接下来的梦境，都有些模糊了。等他清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盛招摇手里正提着摇摇晃晃的小凤凰，手指紧紧的捏着它的翅膀，往镜河的方向走去。
“小花妖，你要去哪里啊。”
白荼拦在了盛招摇的面前，展开双臂，不忘疑惑的问道：“尊上不准你出魔域，你忘了吗？”
“白荼？”
盛招摇震惊的看着他。
自己不是还在睡觉吗？怎么跑到镜河的河岸线来了。
难不成……
他，他梦游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