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凤凰一族早已隐世不出, 我与狰宁先前便很少给你提及关于她们这一族的事。”
九婴跟着酆司司的步伐停了下来，温声的道：“先前我曾跟尊上说过，凤凰一族成年之时，需经历涅槃之苦, 而所谓的涅槃, 其实便是神魂下界历劫。”
“神魂下界……”
酆司司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说法, 她只知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但到底怎么个涅槃法, 却并不知晓。
“凤凰一族每个人需经历的劫难各不相同，有的是情劫, 有的是贫苦劫, 也有病劫等等。但最终都会归于死亡而回归本体。若将要历的劫难平安度过，自是修为大成。反之, 则痛病缠身，命不久矣。那凤北仪……”
九婴悠悠的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是刚刚才从凤南羽的口中得到的消息。
“据说, 他涅槃时失了仙骨和魂魄，导致归来之时, 修为也失了十之八九, 人更是浑浑噩噩的，仿佛回到了幼时。凤凰族的人自觉是他涅槃时没有看顾好他, 自觉对他亏欠良多, 凤王跟大皇女，简直把他放在心尖尖上一般疼爱。你这次将他掳了过来，可算是在凤凰族掀起了轩然大波, 估计全族都被吓得不轻。”
“师尊！”
酆司司的凤眸中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湿润的水色, 忍不住喊了他一句。
“招摇的魂魄, 我翻遍了镜河，鬼城，又无数次去了人间，遍寻不到。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也许……”
酆司司的呼吸急促，无法自控的激动起来。
九婴看到她紧张中带着期盼的眼神，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明白了酆司司的意思。
他的眸光不由的轻轻一颤，立刻陷进了沉思之中。不多时，九婴才冷静的开口，跟她分析。
“不无可能。我记得，当初你说过，是招摇用心头血，破开天枢的封印。”
“是。”
酆司司眼中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凤凰族的心头血，里面就有凤凰火的存在。”
九婴说到这里，脑海中他当初刺伤凤南羽的情景，又浮现了出来。他赶紧摇了摇头，试图将心头溢满的愧疚感，狠狠的压下去。
“就算是涅槃，他的神魂里，总会残留着凤凰族的痕迹。当初，我们只沉浸在尊上离开天枢的惊喜之中，竟从未仔细的分辨，这其中的玄机。其次，招摇是不怕小凤凰身上的火焰的。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整个魔域，唯有你我，还有招摇，可以直接靠近葳蕤。”
九婴越说越觉得酆司司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招摇死后，魂魄没了踪迹。可凤北仪却神魂归位，回到了梧桐海。这其中，时间线，也是对的上的。可惜，我没有问凤南羽，凤北仪究竟是哪日涅槃归来的。”
“我去问。”
酆司司转头就要离开。
“司司。”
九婴急忙拉住她的衣袖，自从盛招摇死后，九婴还是第一次从酆司司的脸上，看到类似于喜悦这样的情绪。
他虽说也觉得凤北仪与盛招摇之间，存在一定的关联。但毕竟无法确定。
于是小心翼翼的提醒她道：“司司，就算时间对的上，也不能就确定他们是一个人。还是要从长计议，若真不是，你也别过于失望，我们再找，就是了。”
“他是。师尊——”
酆司司回过头来，急切的道：“我与他相处这几日，他的说话的语气，表情，跟小动作，跟招摇幼时几乎一模一样。面对他，无数次我都恍惚以为，是招摇回来了。而且，虽然两个人长相不太一样，可那双眼睛，却并无不同。这几日来，因着我并不晓得涅槃便是要历劫这点，一直告诉自己，不可能是他，不敢跟他过于亲近，可现在……”
酆司司下定决心：“师尊，我要去一趟梧桐海。”
九婴的手指慢慢的松开了。
他很清楚酆司司此时的感受。
这么多年，酆司司踏平了仙界，折服了人间，甚至马上就要成为天下共主。可九婴从未看她笑过，她总是一袭红衣，不是在打仗，就是四处寻找盛招摇的踪迹，再不然，就是化作原形沉进罗刹海里，陪着他的棺木，一睡就是好久。日日失魂落魄，犹如行尸走肉，一点生气都没有。
也只有最近，他才能从她身上，看到几丝鲜活的表情。
“去吧。师尊支持你去验证心里的猜测，若他真是，便把人带回来。”
九婴温柔的笑了起来，第一次越了规矩，摸了摸酆司司的头顶。
“嗯。”
酆司司忍住眼眶里的泪意：“我已想到验证的方法，师尊，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
九婴眼睁睁的看着酆司司在他的面前，作为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巨龙，扬长而去，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他的嘴唇颤动了两下，眼泪很快的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当初，盛招摇是为了不伤害到他和小凤凰，所以才选择自尽而死。无人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被愧疚感折磨了多少年。
若凤北仪当真是盛招摇，无论如何，他也要帮司司，把他弄回她的身边。
……
“我的仪儿，快来让娘亲看看，乖孩子，你受苦了。”
凤王凤微在知道凤北仪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等在了梧桐海最大的那棵梧桐树旁，待凤北仪落地后，立刻上前几步，将人搂到了怀里。
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凤南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地提醒道：“娘，我把弟弟带回来了。”
凤微没有理她。
凤南羽不敢多言，往后退了几步，清了清嗓子，不动了。
凤微抱了凤北仪一会儿，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他没有受什么伤之后，一颗提着的心，这才稍稍的的放了下来。
“哼，混账东西。”
凤微的视线落到凤北仪身后的凤南羽身上，充满关切的目光骤然愣冷了下来，朝着凤南羽一道火光便扫了过去。
“你还有脸回来！”
凤南羽眼疾手快，翻身跃起躲开了那道烈火的袭击，余光里看到那火光急切而过，撞到了梧桐树的树身，而后隐逸不见了。
“娘。”
这烈焰撞到人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凤南羽没想到凤王居然生气到了这种地步，一时间也有些悻悻的。
“别叫我娘！”
凤微怒不可遏：“明知酆司司此人凶狠残暴，你为何要去惹他。幸而如今仪儿没事，若他真的出事，你作为姐姐，可会心安？！我听人说，你去魔域掳走了一个魔族，那魔族是谁？是不是那个人？！你说！”
“我……”
凤南羽垂了眸子，无从辩解：“是。”
“我打死你个没长脑子的小混蛋！”
凤微一听这话，怒火更甚，她扬起手臂，掌心已经凝聚了熊熊的烈火，眼看着就要拍到凤南羽的身上。
“娘亲！”
凤北仪慌忙拦在凤南羽面前，眼泪汪汪的道：“你别打阿姐。是阿姐把我带回来的。”
“要不是她，你也不会被人抓走！”
凤微一想到这里，便气不打一处来。但看到凤北仪紧张兮兮的挡在她的面前，那只手便怎么也落不下来了。
“仪儿，你让开。”
凤北仪连连摇头，吓得一张小脸惨白，带着哭腔道：“不要，娘亲别打阿姐。”
“仪儿。”
见弟弟如此，凤南羽亦是十分心疼，祈求的看着凤微道：“娘亲，您看，要不等……”
余下的话她没说说完，意思却十分明了。是想让凤微容后，趁凤北仪不在的时候，再行责罚。
“哼！”
凤微此时看女儿已经是一万个不顺眼，却不得不顾及儿子的感受。
只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面对凤北仪，又变成了温柔慈爱的模样。
“好了，仪儿不哭啊。既然你不愿意，那娘亲就先饶过她，好不好？仪儿乖。走，娘亲给你准备了百花露，据说是昆仑山上的仙花收集而成，甘甜如蜜。走，娘亲带你去尝尝。”
凤微俯下身子，诱哄着儿子道。
“嗯，好。”
凤北仪一听说不用罚姐姐了，又有甘露可以吃，顿时破涕为笑，乖乖的跟凤微离开了。
凤南羽挠了挠头，学着凤北仪的样子，佯作乖巧的笑了笑，换来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还不赶紧跟上。”
凤南羽无精打采，敷衍道：“来了……”
……
很快的，夜幕降临。
酆司司再次来到梧桐海，这次，她选择了隐匿身形。毕竟，这次只是为了偷偷靠近那只小白凤凰，酆司司并不想打草惊蛇，让其他人察觉。
因此她从最高的那棵梧桐树落下之后，便立刻收敛了身上的妖魔气息，四处寻找起凤北仪的所在。
没有来过梧桐海的人，在这里很难辨别方位。毕竟，此处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梧桐树，梧桐树的树叶又是火红色，四季不变，如火如荼，放眼望去，一片赤目的红。
然而，这正是这片火红，让酆司司很快就发现了凤北仪的所在。于他，凤北仪的羽翼颜色，实在是太特殊了。
当他遥遥的从天际飞过来，在视线中一闪而逝之时，酆司司便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凤北仪落到了一颗高大繁茂的梧桐树上，变回了人形。
这树的树枝之间，竟建造着一座小巧的宫殿。从外面看，因着着宫殿也是红木搭建，跟树叶的颜色极像，让人一时间难以察觉。
待酆司司躲避着殿外守卫的视线，踏足进入之时，更是震惊。
这宫殿看起来不大，实则里面另有乾坤。亭台楼阁，流水小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酆司司进入其中，一眼就看到了凤北仪的身影。他所在的房间窗户大开，恰巧能看到他此时正双手托腮，坐在桌前，对着面前的一个酒壶似的东西，念念有词。
酆司司走近后才得以听清他嘴里嘟囔的话。
“娘亲说，不能多喝，只能喝一杯。”
凤北仪瘪了瘪嘴，委屈的把侧脸贴到了桌子上，用胳膊把脸埋了起来。
“不看不看，不能再喝了。”
酆司司注意到他的手指搭在桌上，边说边悄无声息的往那酒壶的方向移动。待摸到瓶子之后，凤北仪猛地抬起头来，赶紧把手松开，仿佛那酒壶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离它远远的。
“不能喝不能喝。要听娘亲的话。”
凤北仪抿了抿唇，忍不住用舌尖在唇角舔了舔。
“好甜。”
他小声地道。
他咽了咽口水，皱着眉头看了那酒壶一会儿，突然间迅速的坐到桌边。
“娘亲说只能喝一杯，可她也没告诉我，用多大的杯子呀。我刚才……我刚才才喝了一小杯。说不定娘亲的意思，是说可以用，这么大的杯子……”
酆司司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手边跟酒壶应该是一套的杯子，变大了一圈。
凤北仪把自己说服了，喜滋滋的给自己，把酒壶里的液体，重新倒出来一杯。
然后一饮而尽。
凤北仪喝完，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颜色来，他站起身，开开心心的往床边走去了。
酆司司在窗外等了一会儿，原本想等他睡着了再进入，谁知刚要挪动脚步，忽然间听到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凤北仪穿着单薄的亵衣，又慢吞吞的走到了桌边。
酆司司正疑惑着，就听到他又小声地道。
“这个杯子，感觉没有娘亲平日里的茶碗大。是不是我变得太小了，不对劲……”
他说完，忽然间往四周看了一圈，酆司司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躲闪。
待她定睛再看的时候，凤北仪手边的酒杯，已经变成了茶碗的大小。
酆司司眸中闪过一丝好笑，就这样看着他自言自语的将自己说服了，又倒了满满当当一茶碗的液体出来，喝光了。
“嘿嘿。”
凤北仪摇晃着双腿，坐在凳子上，脸颊慢慢的染上了一丝薄红，他笑眯眯的转着那茶碗，仰头打了个小小的嗝。
“花露真好喝。”
凤北仪道。
酆司司抽了抽鼻子。
这哪里是什么花露，她分明从流动过来的空气中，闻到了明天的酒味。
怪不得，凤北仪的娘亲叮嘱他不能多喝，恐怕也是知道这花露醉人。可她却没想到，小家伙嘴馋，为了喝酒，竟然想了个这样的小花招。
酆司司心道：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凤北仪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又将脑袋趴在了桌子上，用手指时不时的拨弄着那个酒壶，转来转去的看，看了一会儿，酆司司便注意到，他的喉咙又动了动。
好像是在咽口水。
凤北仪满脸纠结的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手边的茶碗，这次，他直接也不找理由了，直接把茶碗变成了一个跟他脑袋差不多大的海碗，然后将酒壶里的酒，继续往外倒。
可惜，这次的碗没有装满，酒水便没有了。
凤北仪一脸纳罕的将酒壶倒过来，倒了倒，确认是一滴不剩了，这才满脸不舍的。将海碗里的液体，一点一点，慢悠悠的喝光了。
喝完后还再次舔了舔唇角。
凤北仪这次彻底没了挂念，当即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床边走，还没等走到，便整个人一下子栽到了床榻上。
“甜。好喜欢。”
这小家伙竟如此嗜甜。
酆司司已经在心里开始盘算起，魔域有什么类似的花酿可以送他了。
见人躺在床上不动了，酆司司瞬间在原地失去了踪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到了床边了。
“哼哼……”
凤北仪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
他仰面朝上，一条腿还搭在床边，眼看着稍微一动，就要掉下来了。酆司司想也未想，俯身手指从他的腰下穿过，将他稳稳的放到了床中间。
同时，将他的鞋子褪了下来。
凤北仪似有所觉，忽然间睁开了眼睛，一双洒金色璀璨的眸子呆呆的看着酆司司，鸦青色的睫毛掀动，快速的眨了眨。
就在酆司司不知所措的时候，又缓缓的闭上了。
“嗝……”
凤北仪迷迷糊糊的嘟囔：“做梦，做梦，我在做梦。”
酆司司眸光深深，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睫，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听到凤北仪的话，才勉强保持住镇静。她将凤北仪压在他腰下的手指，缓缓的收了回来。
然而她的目光，却一直都放在凤北仪的身上不放。
这……
会是她的小花妖吗？
尽管心中已经确定，但没有亲自验证过，酆司司始终悬着一颗心，不敢对他有更加亲昵的举动。
况且，他此时已经是凤凰一族的小皇子，也明显已经将从前的事情，忘记了。
他在凤凰一族，生活的很好。
酆司司的视线落在了凤北仪的衣服上，看得出来，这身衣服不仅外表华丽招摇，看起来流光溢彩，内里也是暗藏玄机。在这衣服的袖口与袍边，都有浅金色的暗纹。那并非普通的金线，而是无数的护身法阵，一层层叠加在上面。
仅仅是一件衣服，便用了这么多的心思。可见凤凰一族对他，是十分重视的，日常相处，定是呵护备至。
他过的，比盛招摇幸福多了。
酆司司心中略微感到了一丝安慰，天道对他，总算是没有过于狠心。
“娘亲……”
凤北仪吧唧了两下嘴巴，意犹未尽的道：“仙界的甘露好喝，还想要。”
原来这花露酒是仙界的。
“你喜欢？”
酆司司半蹲下身子，站在床边，轻道。
“喜欢。”
“以后我给你带，好不好。”
“谢谢娘亲。”
凤北仪在睡梦中笑眯眯的回答。
“唉……”
酆司司悠悠的看了口气，没忍住，将他额前散落的头发，挽到了耳后。
看来今日来的不巧，原本想试探下他的身份，如今人已经醉了，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酆司司起身欲走。
“娘亲……”
谁料凤北仪却突然伸出手来，迷迷糊糊的扯住了她的衣角。
原以为他只是睡的糊涂了，正要将他的手推开，谁知下一刻，凤北仪却蓦然坐起了身子，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凤北仪金色的瞳孔微微的转了两下，忽然间脸色大变，猛地窜到了床角。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凤北仪不敢抬头，用衣袖自欺欺人的挡住脸，紧张的问道。
“这么怕我？”
酆司司忽然觉得，凤北仪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正常。
就算他曾听别人说过有关于她的事迹，心生恐惧。可酆司司自问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类似于凶狠的表情来，他怎么会怕到这种程度？
凤北仪对她的惧意，看起来，竟像是骨子里便带着的，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不……不怕。”
凤北仪结结巴巴的道。
“你，你又来抓我的吗？”
“没有。”
既然人已经醒了，酆司司也就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转身靠近床边，看见她的举动后，凤北仪又往墙角努力的缩了缩，恨不得要钻进墙里面去了。
“我来寻你，是想问你点事情。”
“我不知道。”
凤北仪快速的回道。
“哦？”
酆司司佯作失望的模样，转身欲走：“既如此，那我便只能问凤王大人了。”
“知道，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凤北仪吓了一跳，这人是坏人，不能让她去寻娘亲。
凤北仪可怜巴巴的道：“你问。”
酆司司喉头滚了滚，努力维持镇静，轻轻的问道：“你是何时，涅槃回来的。”
“嗯？”
凤北仪抬起了眸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是不明白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但他不敢惹怒对方，还是乖乖的回答了一个时间。
“呵……”
酆司司忽然眼眶湿润，轻轻的笑了起来。
果然，跟小花妖当初离世的时间，一模一样。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除了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外，酆司司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凤北仪被她怪异的态度弄的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道：“你怎么了？”
她的表情，怎么看起来好像要哭的模样啊。
酆司司摇了摇头，她知道如今不能表现的太激动，对方还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思维，都跟幼童没什么区别。
酆司司俯下身来，离近了些，怕吓到他，轻声的道。
“上次把你带到魔域，吓到了你吗？我跟你道歉，陪个不是。这个，送你好不好？”
她说完之后，掌心里现出一把流光溢彩的弓箭出来，并有三根箭羽，拢在一起，递到凤北仪的面前。
凤北仪瞪大了眼睛，先是看了看箭羽，又看了看酆司司，脸上从诧异逐渐变得恐慌。
酆司司：嗯？
他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凤北仪咬着唇，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努力控制住紧张的情绪，但说出来的话，却磕巴的不成样子。
“这是……孔雀的……羽毛……你……你也要……拔我的……羽毛……做弓箭，是吗？”
酆司司：“我绝无此意。”
坏了，是她大意，忘了此时的凤北仪亦是鸟类。兔死狐悲，他不一定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呜呜呜……我不要。”
凤北仪害怕的哭了起来。
“你别哭，先别哭。”
酆司司急了。
幸而她在进来前就先设下了隔绝声音的法阵，否则，就凭对方这尖锐的哭声，只怕她如今早就被凤凰族围攻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
酆司司以最快的速度将雀羽取了。
虽说取了之后，这天霜雀羽不复之前的华丽模样，但它弓身通体冰寒，简约中不乏别致，倒也不比之前难看。
“别哭了……”
酆司司轻声哄着他：“我不会拔你的羽毛，也不会让别人拔你的羽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但你仔细想想，你在魔域的那段时间，我欺负你没有。”
凤北仪狠狠的抽泣了两下，脸上还挂着眼泪珠子，他沉默的想了想，乖乖的摇了摇头。
“我不是坏人，你忘了，我还救过你。”
酆司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凤北仪脸颊红红的，不说话了。
“你别怕，我真的就是想送你个礼物。今晚很晚了，这样，我把礼物放在你的枕边，明日起来，你再决定要不要收下好不好。如今天色已晚，你也该睡了。”
凤北仪小声道：“那你快走。”
“好。”
酆司司虽说有些失落，但也知道，以如今凤北仪的神魂状况，不能将他看做常人。
很多事情，实在是急不得。
“我这就走，晚安。”
小花妖。
酆司司在心里说道。
“晚……晚安。”
即使害怕，凤北仪也没有失了礼数。
事情进行到这里，酆司司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了防止引起凤北仪的排斥感，酆司司只能先离开了他的房间。
但她并没有舍得离开太远，而是独自一人，在凤北仪房间外的庭院里，默默的坐在台阶上。
如今夜色正好，酆司司却无心看风景，心里已经被各种杂乱的念头填满了。
她一会想要放声长笑，一会儿又遏制不住，有想要落泪的冲动。一会儿又觉得她此刻离着凤北仪太远，很想再偷偷的进入看他一眼。
就在她万般纠结的时候，忽然间又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凤北仪绝望的呼痛声。
“救命……娘亲，救命。”
酆司司心中一惊，瞬间出现在了房间里。然而此时凤北仪的房间里除了他，根本就没有别人。
他正在做噩梦，不知道具体梦到了什么，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冒汗，胸膛快速的起伏着，呼吸极不正常。
“好痛，别杀我……”
凤北仪手指紧紧的揪着胸口的衣服，脖颈上青筋暴起，痛苦的挣扎着。
一道血线从他的唇瓣上流了下来，因为剧痛，他的犬牙已经将唇瓣咬破了。
酆司司急忙坐到床边唤他的名字：“凤北仪，你清醒清醒。”
“小凤凰，小凤凰。”
凤北仪发出了一声如小兽般痛苦的悲鸣，忽然间瞪大了眼睛，待他看清眼前人之后，眸中流露出深深地恐惧和惊慌。
顷刻之间，寒光闪过，酆司司只觉得身上一痛。
她皱了皱眉，喉咙里咽下了一声嗯哼。
凤北仪手中握着天霜雀羽的箭身，箭尖就这样直直的插在了她的左肩靠下的位置。
她低下头，天霜雀羽上流光攒动，明显有被人催动的痕迹。
这雀羽，原本是她的，后来送予盛招摇，便跟他的神魂建立了联系。
人可以涅槃重生，可神魂，却永远都不会改变。
凤北仪一击得手，却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反而浑身僵直，呆呆的看着她，猛地收回了手。
“我……”
他不是故意的。
他刚才做了噩梦，梦到了涅槃归来前的场景。结果一睁眼看到她，一下子分不清今夕何夕，失去了理智。
对方会信吗？
会不会一气之下再次要了他的小命。她修为那么高，听说连娘亲都不是她的对手。
自己伤了她，会不会殃及到整个凤凰一族？
凤北仪吓坏了，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他没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对……对不起。”
然而就在此刻，酆司司却做了个让他意料不到的举动。
她拔了箭，径直扔到了地上，忽然间把他拉到了怀里，紧紧的抱住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