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 再次踏入西州之地，夜千雪只觉得恍如隔世。

再次站在夜家门前，夜千雪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她的这身血脉都是被算计来的, 可是她对西州的夜家却始终有着旧情，她和夜家许多子弟一起上过战场，还有同袍之情。

从夜家出来的一个子弟看着站在夜家门前愣神的夜千雪，觉得十分眼熟, 之后想起来夜家祠堂中的一副女子画像, 赶紧上前道：“您是夜家三十七代家主吧。”

夜千雪在离开夜家前已经正式继任夜家家主, 她离开的时候将家主之位交给了夜家五长老夜淳。

“是我。”夜千雪没有隐瞒，问道：“你是夜家的子弟？”

“我是夜家第三十九代弟子，我叫夜旻。”夜旻激动地说道, 在夜家，夜千雪是一个传奇，是很多夜家子弟的偶像。

“现在的家主是谁？”夜千雪问道。

夜旻赶紧回答道：“还是五长老，距离您离开夜家已经有五十年，代理家主和几位长老都靠着您留下来的灵丹突破到了灵王境。”一旦到了灵王境, 寿命就会延长到三百岁，也就是说这些夜家的长老都还活着。

旧人尚存, 对夜千雪来说是个好消息。

很快夜千雪回到夜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夜家, 夜淳领着一群夜家子弟前来拜会。

“多年不见，您老可还好？”夜千雪嘴角挂着微笑。

夜千雪这样温柔的样子甚至让夜淳有些陌生, 变得不是夜千雪的容貌而是夜千雪的气质。他还记得夜千雪离开前浑身是刺的样子, 这样温柔平和的夜千雪是他从未见过的。

“好好好。”夜淳点点头, 紧接着感叹道：“家主的性子变了, 当初您出去闯荡的时候我还担心以您的性子会吃苦头, 现在看来是我多担心了, 看来还是外面更能锻炼人。”

“不是外面能锻炼人，而是这些年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心性不一样了。”夜千雪了然，她当初的性子确实不是很好，她当初以为那是一股敢闯敢拼，不和命运低头，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勇气，可实事上她那是孤愤而不是孤勇，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勇气。

至于她现在这样，不止经历太多打磨了她的心性，更是她在刻意地学习她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虽然那个人走了，但她希望所有人都不忘记她，最起码她不能忘记。

去模仿乔微的仪态言语，夜千雪是在告诉自己，她永远活着，活在她心里，或者说是她替她活着。

不过这样又有些可笑，乔微因她而死，她却替她活着，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她自己都觉得讽刺，可她除了这样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忘记乔微。

“对了，阿雪，你这次回来还走吗？”夜淳对着夜千雪问道：“我也替你守了夜家那么多年，是时候将夜家交给你了。”

“还是要走的，我现在是中州苍炎学院的院长。”夜千雪拒绝了夜淳让她留下的话。

“中州？”夜淳从没出过西州，不知道什么苍炎学院，但中州二字却是西州人人向往的修炼圣地，听说夜千雪要留在中州，并且还在中州有了一席之地，又惊又喜。

“我当初就说你一定能走得更远。”夜淳很开心，夜家有这么出息的家主，夜家日后能否踏入中州建立家族也说不一定。

“对了，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夜淳好奇地打听道，其他夜家人也都好奇地看着夜千雪。

“是圣境。”夜千雪道：“西州因为天道规则，只要高过灵王的修为都会被压制，所以您和几位长老如果想要突破，还是要离开西州。”

夜淳等人根本就没听夜千雪后面的话，直接张大了嘴巴。

圣境？那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如果夜家想要离开西州去其他州发展，我可以帮忙。”夜千雪承诺道，夜家其他人都没有魔族血脉，所以去其

他地方也不受任何困扰。

“这个……能不能给我们时间安排一下？”夜淳觉得这是件大事，需要和家族的人好好商量。

夜千雪没有多说什么，随后对夜淳等人道：“我要将我这一支，也就是夜家所有嫡枝的牌位和尸骨带走，从今日起，夜家就再也没有嫡脉了。”

“为什么？”夜淳不明白夜千雪想要干什么，为什么一回来就要把自己清理出夜家？

“因为他们险些就成了整个天玄大陆的罪人，他们不配受夜家香火供奉。”

夜千雪不复之前的温和，对着夜淳等人道：“你们出去后无论到哪里都不要提及夜家嫡脉，不要问为什么，我这是为你们好。”

有错的夜家嫡脉，夜家旁系并没有错，当初乔微没有对夜家动手，想来也是觉得夜家旁系无辜。

这就是她敬佩乔微的地方，乔微是真正的圣女，她从不会迁怒旁人，她是最善良的。

她现在能为夜家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夜淳见夜千雪冷酷警告的目光，自然也不敢多问，带着夜千雪去取了夜家嫡脉留下的所有东西。

“我和您说的带夜家去其他州的承诺依然有效。”夜千雪重新恢复了温和。

夜淳见夜千雪没有反悔，心中高兴，连忙应好。

最后夜千雪给了夜淳三天的时间让他安排，就离开了夜家。

走在熟悉的路上，夜千雪突然想起西州的一切，她当初离开夜家的时候，废了对她出手的夜千蕊和夜沣，现在回想起来，她依旧不后悔。

她想起乔微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谴责过她，也许她也是认同的吧。

不过夜千雪觉得，如果是乔微面临自己当时的处境，一定会比自己处理地更好。

走着走着，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一处小院前。

这里，是乔微来西州时租住的小院。

她刚想要进去看看，就感觉周围有灵力波动，但西州的人如何会是夜千雪的对手，轻轻一挥，那人便跌落在地。

院门前的声音太大，很快门从里面打开，只见一个身穿金色龙袍的女子站在院里面，和夜千雪相望。

“俞萱？”夜千雪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子是谁，比之她走的时候，俞萱眉目间更显威严，是真正的帝王。

俞萱也没想到在这里能再遇故人，“夜千雪？”

说完后俞萱又觉得失礼，对着夜千雪拱手赔礼，“夜尊者，下属失礼，他之前以为是有敌来袭，为了护卫我才出手，还请您饶过，我愿奉上厚礼赔罪。”

说这话的时候俞萱是紧张的，她觉得以夜千雪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不会放过，但却没想到夜千雪直接点头应了。

“厚礼就不用了，我不会追究，我今日过来只是为了悼念故人，不想多生事端。”夜千雪说完后就抬腿朝着院里走去。

俞萱在后面跟上：“您是在思念圣女？”

西州的普通人不太清楚，但她身为北烨皇消息自然灵通些，更何况她还将自己最有天赋的幼子送入了苍炎学院，凭借的还是圣女留给她的那张入学申请，随着幼子每次从中州带来的消息，她对外面了解地更多，特别是圣殿圣女殉道之事。

“她已经走了很久了，但我相信她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看着这个大陆。”夜千雪抚摸着院中的一个石头案桌，她记得乔微曾在这里烹茶下棋。

等到乔微祭道，夜千雪才发现自己拥有的和乔微的共同回忆太少，所以总想去寻找她们的过去。

“我已经让北烨国为圣女立像了，若无当初圣女相助，北烨国早已被南越吞并，无论是身为天玄大陆之人还是身为北烨臣民，我们都该谨记圣女恩德。”俞萱道：“在圣女离开后我就让人将这小院买了下来，除了我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就没有人再打扰此处了。”

“她不会在意这些的。”夜千雪继续抚摸着案桌，声音温柔。

“她喜欢你。”夜千雪又转头看向俞萱，“你将北烨国治理地很好，她看到一定会很高兴，她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俞萱点头，“这也是我对圣女的许诺。”

之后俞萱见夜千雪坐在石凳上不说话，就带人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夜千雪一个人独自坐在院中，仿佛要一直坐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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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殿的圣女像前，夜千雪在烹茶。

自从乔微走了后，她每年都会来这个地方认认真真地烹茶，别人祭扫是祭酒，她祭扫是用茶。

“阿微，我知道你不喜酒，这是我亲自采摘的灵雾茶，你一定会喜欢的。”夜千雪在圣女像前呢喃自语。

圣殿的弟子每次遇到这样的夜千雪都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在这时，天衍殿的一处高峰上，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站在山峰上，上面天雷滚滚。

夜千雪也抬头看向红衣男子，自从乔微祭道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真的要有人飞升了吗？

“是大长老！是大长老！”天衍殿的弟子兴奋地道。

天雷滚滚而下，胡苏一身红衣，一把桃花扇抵抗着天雷，不知道多少天雷过去，桃花扇被劈碎，最后胡苏直接用身体相抗。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过后，胡苏虽然被劈得衣不蔽体，但却挺了过来，很快天空上降下阵阵仙乐，云彩化作莲花涌放，龙凤齐鸣，似乎在庆祝天玄大陆第一个飞升之人。

夜千雪看着这接引之光，对着乔微的神像呢喃道：

阿微，你看到了吗？这个世界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