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 面对喧嚣的众人,我将会回想起我与卡尔璐财团继承人抢智能终端的那个湿润的夜晚。
但对现在的我来说,时间仍然是线性, 带有雨后的青草的芬芳。
斐瑞的一头金发在夜晚仍然显得十分闪耀,只是他那双总暗含深情或是忧郁的蓝色眼睛在此刻完全凝神, 他用尽全力在抢我的终端, 只为找出我要离开的真相。而我绝对不能交给他,因为终端里不仅有我离开的真相, 还有我犯罪后与人串供的证据。
斐瑞身子几乎向后倾, 以脚为支点固定着,他一面愤怒落泪,如茶花于微风中摇曳似的脆弱漂亮,一面以身高腿长和暗藏腱子肉的优势差点将我一个alpha都掼倒, 这种金刚芭比的反差令我有些破防。
omega健身干什么!
要的不就是清瘦少年感!
于是我瞬间松开了手了。
斐瑞诧异地望了我一眼,眼睛睁大,踉跄几步身体失衡倒下。
“咔嚓——”
终端也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我早有准备, 在即将摔倒时稳住了身子, 否则一个屁股蹲摔下去我很难绷住笑意。
斐瑞吃痛低吟了一声,又动作到了肩膀, 一时间更显出几分恼怒来。在他开口之前, 我先做出冷淡又不耐的姿态,“够了。”
他反而一愣。
“你想要看就随你, 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亦有所不同, 即便因临时标记的激素影响会让你时而有奇怪的表现, 但我依然觉得你会尊重我。”我嗤笑了声,嘴唇微微颤抖, “是我错了,原来在你们这种上流阶级面前,我果然是连隐私都没有的。”
斐瑞愈发愕然,下意识却先反驳:“你明明答应了我要陪我度过难熬的时间,却突然如此,我只能怀疑你。”
他说完了自证的话后,立刻发觉他进了一个陷阱,逐渐冷静下来。
斐瑞望着我,立刻反将一军,“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艾什礼,我同样尊重你与他之间的……感情,但我陷入这种境地,你却想一走了之么?原来,我们甚至算不上朋友?”
日了,跳进去自证我倒霉,不跳反而让他缠得更紧还抓出马脚。
我都这么努力骗你了,你为什么就不能信一下!
我思考了几秒,苦笑了声,“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第二天明明是最难熬的一天。”
斐瑞话说得很忧郁,然而眼里满是精光。
我走过去,最终将他扶起来,他顺势拿起了终端,颇有几分防备。
看来,这个终端他是必然要看了。
人言道,单身A门前是非多,我虽独身,但也好歹是……老实人。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不能留下来。”我不愿意看他,又道:“终端的密码是xxxx,你愿意看,你就看吧。”
斐瑞显然没听见进去最后一句话,但他的眼神凝滞了两秒,若有所思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我摇头,显得很有苦衷,仿佛阳痿患者。
“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又道:“但恕我不能像昨天一样睡在地铺上。”
斐瑞疑惑看我。
我道:“我会守在门外。”
说完,我伸出手,斐瑞下意识握紧我的终端,但我的手已经握上终端。
他蹙眉,“你还是害怕我看见,对不对?”
“你误会了。”
我说完,握着终端带着他往前走,最终我与他以这台终端为纽带,完成了一次“牵手”
斐瑞跟着我走了几步,才终于意识到我的行为,他道:“明明安抚的时候,亲吻拥抱都做过了,现在连牵手都不愿意吗?我想要离你更近一点。”
他的手攀爬过终端,触摸我的指尖后如蛇似的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终端就彻底回到了我手中。
我转过身迅速甩开他的手,握着终端将手塞进口袋,低吼道:“你干什么!”
斐瑞坦然地望着我,此刻,他的眼睛里有暗流涌动。
他一定读出了我刚才欲言又止的潜台词,但他无法确定。
我迅速转回身,快步往酒店走。
斐瑞紧紧跟在身后,却饶有兴趣地开始说着佯装苦情的话,“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走得更快了。
他追在我身后,“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知道,我很难过?”
“还是说——我被标记后的痛苦与煎熬,在你眼里,都很可笑?”斐瑞快就跟上来了,他仿佛真的是很受伤地在质问与控诉,“我知道我如此渴求你对不起艾什礼,可是,这不是我的错。”
在我们彼此拉扯之间,已经走到了酒店。
我大步流星,将木质楼梯踩得咯噔响,呼吸粗重起来。
“这些问题我们已经谈论过了很多次。”我话音急促,语气激动,“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将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不然不会因此临时标记你,让我之间面临这么多问题。”
斐瑞的脚步同样急促,“可是永远都在拒绝我,仿佛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终于转身拽住他的手腕,近乎粗暴地拖着他走,“现在回房间休息吧,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谈论这些话题。”
斐瑞这时却失去了他的力量,仿佛挣扎不过一样,“那到底要什么的状态才可以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要触碰你,想要和你亲近,想要感受你的信息素,想要——”
我再也按捺不住情绪一般,转过身,直接将他按在楼梯口的墙壁上进行了一个壁咚,又吼道:“你可以,因为你是omega,没有任何人可以责怪一个被标记的omega渴望得到alpha的爱怜!但我却不行!我不是你的alpha,若是我有所回应有所触动,我该如何面对艾什礼,如何——”
我失声似的停住话音,失神落魄地后退,一脸崩溃。
宝啊,我都配合你的爱情推拉小把戏到这个地步了,你也该上道了。
斐瑞受伤的肩膀撞上墙壁,激得他澄澈的眼睛蒙上雾水,可他并不在意,只是定定地望着我。他的视线灼热,脸上有了几分胜者才会有的微笑,他问道:“所以,你有吗?”
有,长得好看的我都想试试,alpha除外。
我移开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嗓音低沉又沙哑但不气泡,“你该进去休息了。”
“明明你对我也……可是你宁愿想着艾什礼。”
斐瑞问道。
差不多得了,这推拉再不结束我等等赶场赶不过来了。
我道:“我必须要叫他的名字,告诉我自己,我没有变心。”
斐瑞的眼睛瞬间如同擦亮的宝石,熠熠生辉,无法抑制的兴奋从他嘴角浮现。
他此刻一定无比享受这种战胜艾什礼的快感。
我又道:“对不起,我就是这样龌龊又虚伪的人,我不曾像我所说的一样能坚守住我的本心。临时标记期结束后,你会清醒,我不会。”
标记对alpha的影响相对较小,并不容易像omega那样影响强烈。这也是一些omega终身拒绝标记的原因,他们以此反抗AO标记的合法性。
我真的希望他们能勇敢一点,直接出面反对。
我就等着这时候浑水摸鱼0元购呢!
我一面在虚无的幻想之中大肆购物,一面用余光窥探斐瑞,他的所有焦虑与不安都被熨平了一般,却仍然故意露出惊慌来,又凑近我,“我……不懂。”
大哥,你别装了,非得让我给你深情告白是吧,我赶时间啊!
“不要再问了,我已经无力再说下去了!”我痛苦地按住他的肩膀往外推,痛苦得无法支撑身体,仿佛我是个被狂踹好腿的瘸子,“就此结束吧!不要再靠近了,这对你来说就是一场幻梦,迟早会醒,可对我不是!不要再接近我了!”
我猛地推开斐瑞要往外跑。
赶紧赶紧,冲冲冲,下一场!
但我他妈刚跑两步,又被追上了。
你他吗怎么这么难缠啊!
我崩溃了!
我回头看他,破防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我走!”
斐瑞的笑意越来越大,他攀住我的肩膀,将我圈进怀里,吻住了我。我用力推他肩膀,又嗅到浓烈的信息素的味道,花香笼罩。
有什么东西在觉醒,是什么呢?
答案是:我的脑子!
既然被缠住了,那只能速战速决了。
我迅速按住他的肩膀,一路热吻一面带着他往楼上走。
就差一座楼梯了,楼梯口拐过去就是房间。
他热情又投入地吻着我,呼吸愈发急促,体温热得不像话,信息素都散发着甜美愉悦。我们难舍难分地走到了房间门口,门一推开,我反手按住他,逼迫他靠在门上。
斐瑞几乎缠在我身上,我拥住他,下巴靠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握住终端飞速调了静音,另一只手开始打碟。他的喘息急促,我他妈轻拢慢捻抹复挑,一手飞速打字,一手狂弹琵琶行。
我火速通过前领导的好友申请。
[系统消息:你已经通过蒙德·奥西终端接入,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蒙德:我已经抵达五城。]
[蒙德:你在?]
[陈之微:蒙德厂长,感谢您前来,刚刚有事没看终端]
[陈之微:请您先找地方歇会儿,我去找您]
[陈之微:但我现在脱不开身,也许动作会慢些,请见谅]
我刚回复完,就看见又收到刷新的莱纳特的申请消息,赶紧也通过。
霎时间,一大片消息刷出来。
[系统消息:你已经通过莱纳特·奥西终端接入,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莱纳特:你太过分了,居然就这样不告而别……]
[莱纳特:如果不是我得知父亲需要为你担保,我甚至不知道你在五城。]
[莱纳特:你怎么可以这样!]
[系统提示:莱纳特申请接入全息通话系统]
[系统提示:莱纳特申请接入全息通话系统]
虽然开了静音,但这突然弹出来的电话还是吓了我一跳。我的动作迅速引起迷糊的斐瑞的注视,不得已探头咬了下他的耳垂,他再次瘫软。
我左手飞速打字回复。
[陈之微:]
[陈之微:我到现在还没做好准备见你。]
[莱纳特:……什么叫没做好准备?]
[莱纳特:难道你不是无法脱身,只是为了延迟见我才跟父亲说在忙吗?]
[莱纳特: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见我!]
[陈之微:我会见你的,但现在,对不起,让我整理下情绪。]
[莱纳特:好,你最好能解释清楚!]
不错,就靠你拖住领导让他多等我会儿了!解决……
[系统提示:艾什礼申请接入全息通话系统]
[系统提示:艾什礼申请接入全息通话系统]
我刚松了一口气,又他妈跳出个电话来,这口气最终没能松成功,怀里的斐瑞又有所动作。这次不能咬耳垂了,我直接在他耳朵旁开喘,“嗯……哈啊……”
他身体颤动,下颌磨蹭着我的脖颈,汗水濡湿彼此。我沿着耳朵亲到他的脖颈,左手在屏幕上划出了火星子,右手也快被闷出了水泡。
[陈之微:抱歉,我刚刚清醒。]
[艾什礼:这就是你的回复?]
[陈之微:等我。]
[艾什礼:你凭什么觉得你还值得信任?]
[艾什礼:卡尔璐酒店大堂A09,十二点前没来的话]
[艾什礼: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艾什礼:毕竟,雨早就停了。]
终于回复完所有心思,斐瑞在我怀里气喘吁吁,我比他喘得还厉害,额头满是汗水。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这栽种怎么还没完了。
我收起终端,伸手直接扼住他的喉咙,一手继续。
斐瑞下意识伸着脖颈迎合我,眼睛里水雾朦胧,牙齿咬住舌尖,我恶狠狠地看着他,恨不得此刻掐死这个浪费时间的omega,但还是用虎口卡主他的下巴逼他张嘴,又吻过去。
唇齿交缠时,水声淋漓。
仅仅几秒,他顷刻之间如濒死的天鹅,瞳孔如挣扎的飞虫似的颤动上翻。我松开手,斐瑞彻底脱力,顺着门板滑落,泪水止不住的流,已然意识不清,身体蜷缩发抖。
我在他面前伸手指。
他的瞳孔依然未能集中。
很好,现在是个傻子。
我将门打开一条缝,飞速狂奔,木质楼梯几乎要被我踩塌,可我不敢有任何停留。
下了楼,湿润的冷风一阵阵吹,吹得我的脸都开始发热。
我狂奔在路上。
恍惚之中,仿佛一切都是虚妄的慢动作,一切景致骤然成为大块的水彩。或许有人在描摹这幅画,亦或者有人在讲述一个煽情的故事,总而言之,有这样的文字浮现。
陈之微,奔跑吧!不要停!
你现在背负的不仅是你的性命,还有两个可怜的等待你的解释的人啊!
你如此正直、老实、深情!你难道舍得他们为你伤心吗!
那敬业的、值得尊敬的、并且欣赏你的前领导,他为了救你而来到了五城!
要知道,他即便拥有入住内环城的权力,却仍愿意驻扎在十二城监督钢厂啊!
想一想那个聪慧、狡黠、却浪漫的艾什礼,他为了你在等雨停啊,他为了见你,从门禁中逃离,坐在深夜的酒店大堂落寞的等你啊!
更不要忘记,莱纳特,他满腔的真诚、善良、且信任你啊!他为了那封告别信,不知道用何等手段说服了他的父亲,与他风尘仆仆赶来此处,并仍然期待你的解释啊!
啊,奔跑下去,直到见到他们!
路上陡然看见一辆悬浮车,它的主人站在一旁。
我踹开那人,骑上车就想跑,却发觉车并没有解锁。
老天爷,这难道是我注定无法奔赴到的对岸吗?
难道我注定要辜负这些人吗?
我已近够努力了,是车在作祟啊,是命运在阻拦我!
我飞速下车,车主人叫骂着追着我,无数脏话也紧紧追着我。
终端上的时间在不短跳转,我眼前只有昏黑,双脚仍然在做机械的运动。
陈之微啊陈之微你为什么叫做陈之微,否认你的身份,抛弃你的感情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现在宣誓以后再也不小偷小摸,幸运女神说不定会眷顾于你使你死里逃生!
我的嗓子着火了,头脑发烧了,四肢颤抖着,恶心阵阵地从喉咙涌出。
身后的人还在穷追不舍,咒骂之声不绝。
在黑暗之中,在霓虹之中,我看见极其的地方挺着一辆豪华的敞篷跑车,瞬间,我感觉一束金光似乎从车顶打下,甚至还有金闪闪的滤镜。那辆车,是上了就可以投胎了吗?
我仔细看了一眼,却发觉驾驶座上坐着个男人,背对着我。
当我跑近了些,也只隐约看见他肩膀宽阔,袖口挽起,小臂肌肉漂亮,手肘搭在车门上。一头棕发,衣服合衬,手里捧着个终端,光背影就显出贵气来。
看来是个A。
我跑得汗水淋漓,两手在口袋疯狂翻找着所有的东西。不是数据棒、也不是电子切锁器、更不是微型信号屏蔽装置和激光扩容钥匙,餐刀怎么还在这儿,不是,他大爷的我啥时候把酒店送的套抓了一把塞口袋里了啊?!在口袋里一阵摸索,我终于摸到了我想要的——急效信息素抑制扩散注射器。
我拔掉盖子,注射液沿着针头滑落,握着注射器直接对着脖颈的腺体扎了一针。短短几分钟,一阵眩晕感传来,脖颈处的血管紧绷发热。眩晕感缓解了些后,我才重新奔跑起来,算着距离抬腿往扒着车门就往副驾驶上跳,大喊道:“救命……救救我……”
男人吓了一跳,终端都没握住,惊愕地转头望着我。
他转头的一瞬间,我也诧异了——这么近依然感知不到任何信息素!
怎么是个beta!而且这人怎么做到背影看着很贵,正面看着这么贤惠的。他棕发黑眸,鼻子上架着有些厚重的链条眼镜,轮廓线流畅,五官柔和,气质纯良腼腆。
他慌张地看着我,“你是谁!”
不管了,看着很好骗!
我立刻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拽住他的衬衫,指着不远处仍然在追着我的悬浮车主人,“救救我,我是个omega,那边那个alpha他——他——!”
我哽咽起来。
“救救我,求求你了……”我泣不成声,凄凉又喘不上气,“求、求——哈啊——求求你送我到卡尔璐酒店附近,我、我的朋友在那里。”
beta面上的震惊化作了怜惜,话音都变得柔和起来,“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我这就送你过去!别担心!”
敞篷瞬间合上。
beta面上显出坚定来,但看得出来他守序至极,因为这是他还记得贴心提醒我系好安全带。当他启动了半空飞行加速模式后,他自己都攥住了安全带,显得比我还忧心。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心疼地望着我,“没想到五城的治安居然这么乱,太可怕了,连omega都不能被保护好。”
后座传送装置递过来一杯温水,车内的空调调低了不少,冰冷的风逐渐抚平我的热意。我尽可瞥了一眼终端,十一点整。
还行,先去应付艾什礼,再去见前领导,来得及!
beta仍然担心地望着我,我缓过神来,模仿着印象里较为柔弱甜美的omega印象,两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着水,肩膀发抖。
我深呼吸几口气,才磕磕巴巴道:“谢、谢谢您……如果不是您的话,我、我可能就……”
“没有关系,我也只是载你一程而已。”beta顿了下,对我介绍道:“我姓许,叫许琉灰,你呢?对了,这里的位置也有些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陈之微。”我迟疑了下,才轻声道:“朋友带着我来这里游玩,我们入住了卡尔璐酒店。但有一名客人,说想邀请我伴游,并愿意支付酬劳,我没想到……”
许琉灰眼神了然,并不再继续追问,而是对我轻笑,换了个话题,“从名字看来,我们有一样的血统啊。”
你能开这种车,你跟我讲一样的血统,那我和香蕉还基因有60%相似度呢!
我苦涩地道:“实不相瞒,我看到这个地点就感觉害怕,还特意注射了信息素抑制扩散针剂,觉得对方嗅不到就没事了……没想到……”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是我的嗅觉又退化了些,居然什么都没闻到。”许琉灰笑起来,又开始忧心起来,“可它持续时间又短,还有副作用,以后还是少注射比较好,你们omega的免疫力本来就——”
他停住了话音,小心地望着我,生怕冒犯。
毕竟很多omega并不喜欢这种说辞。
我佯装没察觉到,他才安心了些,又拿出一个毛毯来,轻声细语的,“现在你不那么热的话,就披上毯子吧,冷风吹太久对身体不好。”
他说完,又贴心调低了温度。
靠,好贤惠温柔的一个beta!
当我接过毛毯时,却注意到他的无名指上已然戴了一名戒指。
我立刻转移视线。
当初就因为一个破戒指沦落到这一步,这一次我必然不会再犯错!
许琉灰看见我的视线,又笑起来,“怎么了,很惊讶我已经成婚了?”
我点头。
他的指尖摸了摸戒指,“我也很惊讶,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
如今人均寿命延长,人们不再以注重具体的岁数,转而以年龄阶段隐晦表达。当然,其实也就六个阶段,童年、少年、青年、壮年、中年、老年。基因修复美容能让老年人的容貌都恢复成壮年模样,我一时间不敢猜他到底在那个年龄段。
但最终抑制不住好奇,我小声道:“我还以为您是还在大学的少青年之中的阶段呢。”
“你说话真好听。”许琉灰露出了些腼腆来,又道:“我已经步入青年一段时间啦,不过确实在大学。”他眨眨眼,像只突然活泼起来的温顺羊羔,“我在大学教书哦,不过只是讲师。”
好无聊的身份,好烦人的身份。
我十分讨厌学校的人。
我始终记得,年少时我看领导一边玩小秘一边说:“还是你这种雏儿好。”小秘一边假呻吟,一边玩指甲,领导活像个拖拉机,没动两下就吭哧喘大气。这一幕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于是我将领导的话奉为圭臬:雏儿好。
我第一次就轰轰烈烈搞了个小雏儿,然后火速被对方的混混黄毛男友套麻袋揍,之后更是被迫退学一路发配到十二城。
历史书上我看人贬职最多连降三级,而我居然连降六级!杀人不过头点地,连降六级直接把我从人贬成了香蕉!
从此,我领悟到更深的一层含义:有背景,或者伴侣有背景的雏儿,水很深,姐把握不住。
许琉灰很有些骄傲,“我的伴侣在中环城,是某所中学的校长,她的学术造诣远超于我,但她始终觉得教育资源落后的地方更需要她。”
……你认真的吗?
中环城可是六城到九城!九城也就算了,但你都在五城教书了,你伴侣百分百在六城!六城的繁华程度仅次于五城啊!
妈的,十二城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是下水道吗?
我开始破防,像个水土不服的茶壶,易碎得紧。
可是他的确很爱他的伴侣,甚至开始聊起了他的婚恋故事,“她是我见过最渊博的女alpha了,在中学十年级时我就仰慕她,直到大学二年级才在一起。”
“所以你们在一起六年了吗?好感人的爱情啊。”
我一边敷衍,一边窥着窗外。
嗯,还有七八分钟的路吧。
“我也不至于一毕业就能当讲师啊,更不可能刚当上讲师呀。”许琉灰嘴角翘起来,很有几分书卷气,眼神柔和,“其实已经十年了。”
“那你们的孩子一定会接受到很好的教育。”
我表面夸奖,心里想:五城+六城=十一城!
你们孩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许琉灰正想说话,却见车已缓缓降落,他淡笑着往我,“已经到附近了,因为你没有说停门口,我猜你可能害怕非议,所以就停在了几百米外的地方了。”
我看着他,大为震撼。
内环城居然有听得懂人话,而且行事细腻温柔的正常人!
这比告诉我世界上有以alpha身份自居的omega的跨性别群体更让人震撼!
我一时间原谅了他的所有privilege,对他感激涕零,“谢谢你。”
他摆手,开了车门,又道:“路上小心。”
我下车正准备离开,终端震动了下,还未查看便听许琉灰叫住了我。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疑惑了下,一低头才发觉毛毯还披在身上,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差点忘了这——”
“不是不是。”许琉灰阻拦了我的动作,拿出终端操作了下,又笑起来,“其实我觉得你看起来是少年阶段末段吧,虽然成年了,可是这个年纪你本应该读中十或者大一才对。”
“我是教旧文明文学史的,这门课并不难,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斯莱林大学东校区听我的课。我刚刚通过粒子扫描向你的邮箱传送了一封磁波通行证,你能通过它通过斯莱林的权限。除了我的课,也可以旁听其他老师的课。”
许琉灰微笑着,眼里依然对我充满着怜爱。
我:“……”
别人不读书可能真的是因为穷。
我不读书是因为我真的晕字!
可是现在只是个柔弱的omega,于是我含羞带泪,感动中夹杂着谢意,谢意中又藏了敬佩,肉夹馍夹肉夹馍夹肉地塞了许多情绪进去。
许琉灰便立时很是欣慰与开心,开着车离去了。
我长呼一口气,打开终端看消息。
[蒙德:【定位】]
[蒙德:请你尽快赶到,我有些急事需要处理]
[蒙德:收到请回复]
我并不担心,只要他不在城的另一头,我都能赶过去。在尽头的话,我一面走一面环视酒店周围,在也无所谓。
附近的车还挺多的,我寻思这没人要!
我点开定位,正准备走上台阶。
【定位——卡尔璐酒店一楼大堂A12,距离您当前约 70 m,三三地图将为您持续导航】
A12,这不直接顺路解决。
等下。
等下!
艾什礼在哪里来着,我愣在原地,手忙脚乱打开信息查看。
【卡尔璐酒店一楼大堂A09】
差三个座……
三个座!
我草,这不直接等于火车头火车尾!
哈哈,不过是玩具火车罢了!
他妈的,这怎么搞!
当我靠近玻璃往里窥探时,我大脑空白了几分,脑子里的陈之微说她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大堂的卡座是包厢制。
坏消息是,蒙德要处理的急事我知道了。我看亚麻头发的青年和一个黑头发的青年打起来了,两双相似的松绿色眼睛带着相似的怒气。
……有没有可能,或许,他们是兄弟。
不可能吧,哈哈,世界上哪里有这种事啊,哈哈。
什么啊,我寻思你们洋人眼睛撞色很正常呢。
哈哈,原来不是巧合吗?
我不知为何笑起来,嘴巴咧着,不停地颤抖。随后转过身,冲向酒店门口的树,两手握着树就开始撞。
“砰——”
他妈的!
“砰——”
我杀了你!
“砰——”
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我要杀人!
“砰——”
救救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砰——”
幸运女神为何不肯光顾我!
“砰——”
不是说了,我不小偷小摸,就会救我吗!
我撞得头脑发晕,泪流满面,情绪崩溃。这时,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极其轻微。
我低头一看,是一枚钻戒,不知何时从我的口袋里落下了。
好吧,幸运女神,这都没骗过你啊,嘻嘻,那算我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