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醒来的第二天, 我终于摸清楚了我在这个神秘宅院的定位——宠物。
我似乎只能被允许在房间活动,房间内部则有盥洗室、书房、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全封闭的休闲区。当坐在休闲区时,我可以通过全玻璃的外壁看见真正的外界的景致。无论是三餐还是茶水饮料甚至是其他, 佣人全不会送到我的房间内部,即便我没有终端, 他们也会为我读一些消息或者讲一些故事。
但是我并不确定他们是为了我读的, 还是为了亚连读的。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亚连住在这里, 并且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房间里陪我。亚连十分喜欢休闲区, 因为那里摆放着不少盆栽花草,他似乎很喜欢修剪那些花枝。
在昨天的刺激后,他现在已经注射了抑制剂,并不在执着于让我标记他。尤其是今天, 从吃完早餐到现在,他都一副子过分恬静的态度。如今他坐在长条形的柔软座椅上,一面看着书一面靠着我的背部。
从玻璃的倒影之中,我发觉到现在的场景可以说是十分岁月静好, 如果不是我现在根本看不进去书, 只能抠着指甲发呆的话。
但此刻的静好仍然让我的内心有了一些动摇,一个声音疯狂在劝我随遇而安, 另一个声音说好啊好啊。
身后的又传来很轻的翻书声。
我没忍住转过了身, 亚连竟半点也不动,背部就直直倒下来, 我连忙用手扶住。他便仰着头, 倒着看我, 随后顺着我的力道倒在我怀里。
他将书抱在怀里,黑发垂落, 露出光洁漂亮的面容。
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却见他望着我的脸陡然笑起来,褐色的瞳仁在阳光下愈发透明澄澈,不掺杂半点杂质。他笑起来,话音很轻,“怎么了?手里的书看不下去了?”
亚连话音上扬,“不会连标题都看不懂吧?”
我:“……”
话虽如此,但你的攻击欲望太强了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被你先骂一顿!
我琢磨了下,才道:“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亚连伸手摸我的脸颊,指尖勾勒着我的耳廓,“陪着我就觉得累了?陪着其他的贱种就不觉得累是吗?”
我:“……”
不是,你出拳不讲章法是吧?!
我抚摸着他的手,手指停顿在他指尖上的订婚戒指上,又瞬间抽离了。
亚连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将手收回,一把将订婚戒指摘掉。
一时间,空气之中竟只有一片静默。
我道:“没关系的。”
亚连将脸埋进我的腹部,话音也闷闷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觉得我会需要你和我说没关系吗?再说了,订婚本身就不意味着什么,要怪就怪你没用。哦,你也不是没用!”
他转过脸来,眼睛里燃着火焰,“你不是还和斐瑞订婚了,不是吗?要我说,你休想再用这个借口拒绝我,陈之微,你也是一样的废物,你对不起我,都是你害得我!”
我看着亚连,像是看着一只猫努力将身体耸高吓唬对方似的,只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我伸手抚摸他的发丝,摸了下他的脑袋,低声道:“没关系的,我已经答应他了,会陪你的。”
亚连的眼睛睁大了些,立刻从我怀里起身,紧紧地盯着我,“答应他是什么意思?陈之微,你在我身边就应该只是为了我,什么叫答应他!”
我顿了下,道:“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不用想这么多的,我留在这里的确也只能因为是你。”
这句话似乎极大地安抚了亚连,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最好是你说的这样。”
我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只是很愧疚,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们。江森是我很要好的朋友,而你……对不起,伤害了你,真的很对不起。如果没有我,你会和江森幸福地在一起的,他如此爱你,为了你甚至不惜忍着这一切将我放在你身边,我真的觉得——”
“啊啊啊!够了!”亚连像是忍不住了一般,骤然起身,他将怀里的书拍着我的肩膀,但落在我身上时又放轻了力道,他喊道:“你能不能别没完没了了!为什么非要提他!你现在是我的人,不是他的人!而且他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他那种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是爱,他只是舍不得安德森家的助力而已!”
他很有几分委屈一般,望着我,褐色的眼睛里有了泪珠,“你根本就不懂,他是多么坏的人。你要爱的是我,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我都原谅了你那么多,可是你居然还要和我说江森的好话……我应该毒哑你才对。”
亚连说着又望向我的唇,他盯了许久,却猛地低头吻了过来。
我尽职尽责地当一个说错话的木头,扶着他的腰部吻过去,余光之中,我看见一处的摄像探头闪烁了下。
许久,亚连终于松开了手,凑在我耳边,话音有了些模糊,“傻子,你怎么会把江森当朋友呢?你得跟我站在一起啊,你是来陪我的,是来当我的……情人的。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突然无法忍受了,就把你杀了呢?到时候除了我,没有人能保护你的。”
我也咬着他的耳朵,“抱歉。”
亚连笑起来,他坐在我的腿上,热切地吻着我,湿漉漉的热气伴随着玫瑰味的芳香涌过来。我伸手过去,回应着他的吻,恍惚中我听见他剧烈的喘息与吟哦。
“等情热期过去,你会和我……”
“我不知道,亚连,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你只是不想标记我,你是个懦夫,胆小鬼。”
“亚连,别这样……”
我和他的对话并不愉快,可是亚连却笑得越来越开心,面容如绽放的玫瑰般艳丽。他仍然在索求着更多的爱与吻,触摸与耳鬓厮磨,那虚无的话音像是一触即破的泡泡,碎在空气中流下几分湿润。
亚连握着我的手一路探寻,脸颊绯红。
“陈之微,我真的好恨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你,让我这么痛苦,又让我这么开心。”
“我好恨我遇到你,好恨没有让叔叔直接杀了你。”
“就这样吧,只要你还陪着我……”
他说了很多,越说,那双褐色眼睛愈发显得光彩照人。
没多时,亚连便伏在了我的肩膀上,急促的呼吸似乎还在平复。
江森进到温室时,亚连已经睡着了。
他站在远处,冷冷地睨着我与亚连,他身边的佣人上前将亚连扶着抱走了。
当亚连离开时,我身上洇湿的痕迹以及一些零碎的吻痕便很难再遮掩了。江森朝我走过来,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扔到了我身上。
他坐在一侧没有说话。
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说,只是道:“谢谢。”
我披着他的外套往外走,却在瞬间被江森拉住了手腕。我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江森望着我,薄唇张了张,最终道:“你和亚连说了什么?”
我诧异地望着他,“你监听我们?”
江森站起身来,许久才道:“这里没有秘密。”
我看着他,露出了难以接受的表情,江森几乎被这个表情刺伤,他几乎立刻道:“抱歉,这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会让他们减少这里的摄影设施的。”
“不用了,随便你。”我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又道:“我答应过你,我愿意赎罪,也愿意从此都留这里陪着亚连,我不会逃走的。是我的错,我以为我的话会被人相信,仅此而已。你留着吧,我也会时时刻刻记住,我是亚连的情人而已。”
江森的神情愈发阴郁,他几度想要开口打断我,却又几度沉默。
我最后道:“我没和他说什么,你放心吧,我只是说,你是很好的人,没必要把事情闹到这一步。没有我,你们还是可以重新恢复成以前那样。”
江森望着我,“就这些?”
我道:“就这些。”
江森又道:“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回去了。”
我转身往外走,“亚连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和他才相互抚慰了。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接受标记他而已,或许过一阵子,我也会彻底放下一切芥蒂,安心与他在这里吧。”
江森几乎立刻跟上我的步伐,再次握住我的肩膀,低头看向我,“放下一切芥蒂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奇怪地望着他,认真道:“过去的事,无论是和你,还是斐瑞,或者是艾什礼……也或者是我的工作。”
江森的黑眸骤然扩散,我看见他的脸颊绷紧了,像是紧咬着牙齿。
我装作没看见似的,望着我的手,轻声道:“昨天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果然应该好好面对这一切,正视亚连因为我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尤其是今天,他和我待在一起时,我感到了久违的宁静。”
他握着我肩膀的力道越来越大,大得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很痛……”
我咬着唇,望向江森。
江森骤然松开手,他的视线垂落在他的手上,话音有些颤抖,“我不懂。”
我认真道:“我的意思是,我想认认真真地陪着他,替你照顾亚连,同时……我也希望我们都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继续当朋友。”
“继续当朋友……?”江森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他英俊的脸上甚至显出了些茫然,像是在路边被踹了一脚的狗一样,“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吗?”
他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阴郁的气息降临到身边,他再次握住我的肩膀将我往墙上推,急切地想要确认我话中的意思,吻落在我的耳边。
我立刻用力将他一推,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开,踉跄几步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我震声道:“江森你能不能别发疯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时选择两个人的!更不可能和你保持朋友之前的关系!或许曾经……不,不可能的,你将亚连推到了我的面前,我已经无法忽视亚连了!”
江森的手攥着桌角,黑眸里酝酿着风暴,话音里却含着点哽咽,“陈之微……”
我看着他握着的桌角,很想抱抱它,它看起来要碎了。
我小心地走向江森,仰视着对上他的眼神,“我们都不要让错误延续了好吗?刚刚的事我当做没有发生过,我们继续当朋友吧,好吗?”
江森垂着头看我,他的眼泪几乎要落在我的脸颊上。
许久,他话音沙哑,“好。”
他又道:“只要你永远留在这里。”
我点头,诚恳道:“我会的。”
江森努力平复着呼吸,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留在这里,怎么样都好。”
他的声音像是要散在空气中。
我道:“我会的。”
江森没有说话,他向来挺直如松的身躯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道:“你走吧。”
我点头,披着他的外套离开了,刚走几步,又听见他叫住了我。
我转过头,江森仍然捂着眼睛,低着头,没有看我。
他道:“如果我们一直是朋友,我来找你,你……不要躲我。”
我点点头,“好。”
或许是因为我上午的态度令江森很满意,中午我和亚连刚吃完午饭,就看见不少佣人拆掉了房间里的各种摄像头。除此之外,我似乎也被允许可以在规定的区域活动了,当然,前提是亚连愿意带我去。
亚连对于这个消息没什么感触,对于他来说,似乎活动的区域在哪里都无所谓。
但由于可以带上他的宠物本鼠鼠我,他还是有了些不同。翌日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他特意让一大堆人提着许多了画材,让我陪着他写生了。
亚连写生的地方是一处花园,这里有一片极为漂亮的玫瑰园。他坐在玫瑰从中,像是其中最为漂亮的一朵,脸上带着自得的骄傲。
我终端玩,也不想画画,于是我开始数花朵。
当我数完一片花丛时,我从花丛的缝隙看到了隐约的身影。
嗨呀,乐子这不是说来就来。
我若无其事地伸手,揽住了亚连的腰部,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亚连的画笔一颤,“哎呀”了一声,有些恼怒地看我,“干嘛动手动脚!”
我立刻收回手,“对不起。”
“真是的!”亚连抱怨着,另一只手却抓住我放在他腰间的手,“别动了!”
他抬着下颌,“快看我画的怎么样?”
我看过去,一大片靡艳的玫瑰花丛,栩栩如生。
“很漂亮。”我顿了下,又道:“很好看。”
亚连的嘴巴翘得比天高,话音含着呢喃,“怎么就只会这么点词啊?”
我道:“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了。”亚连转过头去,却将画笔一扔,将脑袋也伏在我的肩膀上,“我的情热期……今天晚上就要过去了。”
他望着我,唇瓣亲吻着我的下颌,眼睛里湿漉漉的,“不可以吗?”
我还未回答,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佣人走到了我和亚连身前,行礼完后才道:“江先生说有事和陈小姐相商。”
亚连盛怒起来,一脚踹开画架,“他和这个废物能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我:“……”
你的攻击性可以不用这么强吗?
当废物又不是我想的!神经!
我看向那名佣人道:“你稍等一下,我和亚连说一下,可以吗?”
佣人点头,走到了较远的地方。
等佣人走远了些,我才看向亚连,脸上有了些犹豫,“我很快就回来,万一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为什么他有重要的事你就要去?”亚连的脸上有着极重的费解,“我比他重要很多很多,你应该知道的,我都和你说过了,你最该讨好的只有我!”
他两手捧着我的脸,一只手上的颜料都黏上了我的脸颊,他浑不在意,看着我,像是在催眠,“我是最重要的,我是最重要的,我是最重要的!”
我没忍住笑出声,也认真地看着他,学着他讲话:“你是最重要的,你是最重要的,你是最重要的。”
亚连看着我,他张着嘴,脸颊却陡然有了绯红,“你干嘛学我说话!”
我继续道:“你干嘛学我说话!”
亚连张开嘴,我立刻也张开嘴,最后我和他异口同声喊了一句:“陈之微!”
亚连说不出话了,又是想笑,又有些生气,最后捧着我的脸捏了捏。
我也揉了下他的脑袋,低声道:“那我去了,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亚连不说话。
我诱哄道:“等会儿我给你带一朵我挑中的最漂亮的玫瑰,好不好?”
亚连这才松口,“就给你五分钟!还有,这些玫瑰都是便宜货,我才看不上,你休想用这种廉价的东西讨好我!”
我站起身,走向了远处的佣人,道:“带我去吧。”
佣人点头,然而还没走几步,我就看见了站在花丛附近的江森。大片玫瑰花丛中,他仍穿着制服,手边是军装外套,看起来刚结束工作,淡漠俊美的脸上有着几分阴郁,被玫瑰衬得愈发像是冰冷的霜雪。
他望着我,像是酝酿了下,才道:“目前有几家媒体在报道你失踪的消息,你有什么想法?”
你压根不在乎我啥想法,还找机会和我聊这个呢,有必要吗大哥?
我回头望了眼花丛中的亚连,他像是有些无聊一般,整个人趴在画架上望着远处发呆,也不在乎颜料沾了一身。
“没有多少人知道我还活着。”我收回视线,道:“随你处理吧,当然……如果有时间,你可以向季时川和许老师带去消息,告诉他们我活得很好,如果你害怕节外生枝,不用传达也没事。”
“好。”江森望着我,从胸口掏出了手帕,“你脸上——”
我往后躲了躲,拿过了他的手帕擦了擦,又笑道:“如果就是这些事的话,我觉得都可以随你处理,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陪亚连了,就决定放弃其他的东西了。”
江森的眼睛看着我手中的手帕,没能说话。
我道:“没有别的事了吗?没有了的话,我先回去陪亚连了。”
江森没有说话,只是“嗯”了声。
我走了几步,又转过头看向江森,“对了。”
江森抬头望着我,黑色的眼眸中有了些浮动的碎光,“怎么了?”
我想了想,道:“你可以告诉我更多亚连的事情吗?”
江森攥住了手边的玫瑰,我看见鲜红的汁液从他掌心中泄漏出来,一滴滴落下。我立刻道:“如果你介意的话,那就算了,总而言之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