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雷阵雨前,天气最是闷热。
床帐里本就不大,朱少虞又浑身上下冒着热气,让裴海棠闷得脸蛋潮红。
朱少虞心疼她, 坐起身摇着芭蕉扇给她送风。
她身上的中衣中裤却把风全给隔绝在了外头, 一丝凉意都吹不进。
朱少虞:“大夏天的,也不怕闷出痱子?你看我多凉快。”说着, 把光着的膀子拍出清脆“啪啪”声来。
裴海棠:……
他不知羞耻, 一入夏就光膀子, 难不成叫她有样学样,也光着?
朱少虞继续劝说:“脱了吧,又没人看见。”
裴海棠微微撑起身子瞪他:“你不是人?”
“……又不是头回看,你还害羞什么?”朱少虞视线落在她的饱满处。
两团火飞上裴海棠面颊,她抓起枕头,羞臊难当地就往他身上丢。
朱少虞捂眼睛投降:“得, 我不看。”说着, 下床从挂在屏风上的中衣下摆撕下一块长布条, 就往眼睛蒙去, 在脑后打个结。
裴海棠:……
想了想,稍稍松开点衣襟, 凉快点总归睡得舒服些。她只打算默默解两颗扣子的, 男人却突然窜过来, 身手敏捷地拽住她薄薄的中衣, 顺着她肩头就往下扯……
“啪”的一脆声,中衣甩上了屏风。
裴海棠愣愣地低头一看, 身上只剩下了一条勉强能覆盖住前头的红肚兜。
裴海棠:……
朱少虞轻轻放倒她,让她趴去枕头上。当裴海棠后知后觉地想起, 后背肌肤全露在外头,只残留几根什么也遮挡不住的系带时,她拼命想换个姿势,譬如仰躺。
正在这时,芭蕉扇再次扇动。
阵阵小风拂过后背,带来了徐徐凉意,裴海棠舒服得发出一声低吟。
扭头瞥见朱少虞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她咬唇妥协了。
才刚过一更天,见她一时半会睡不着,朱少虞边摇芭蕉扇边问她:“天气越来越闷热,明日我带你去深山里转转?那儿树荫浓密阴凉得很,你跟在我身边,还可以想让我猎什么,我就随时给你猎什么……”
裴海棠趴在枕头上摇头。
深山里确实凉快,清晨去时路上也不晒,可得回来吃午饭、歇晌啊,顶着毒辣日头往回赶……她怕晒黑了雪白的小脸蛋,果断不去。
扇了一会,朱少虞再次确认:“真不去?”
裴海棠没了回应。
朱少虞扯下眼睛上的布条,探头一看,她已半边脸颊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她睡容恬静,像一朵静静绽放的海棠花,很美。
朱少虞笑了。
正要躺下时,忽地见她光洁的后背肌肤在月色中泛着白光,视线逗留好一会,然后朱少虞抑制不住地俯下身去亲吻几口,似乎抹了蜜,入口香甜,直到睡梦中的她无意识地扭动几下,红唇似乎不大高兴地微微嘟起,他害怕打搅她清梦,才意犹未尽地在她身边躺下。
这时,窗外暴雨如注,噼里啪啦砸在石板地上。
闷热终于散去,朱少虞把芭蕉扇轻轻搁在床头柜上,拉起夏日薄被给她盖好腰腹,免得着凉。
~
次日清晨,秦傲雪命丧毒蛇的死讯,与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一同闯入裴海棠耳里。
“当真?”
早饭桌边,裴海棠用白瓷勺轻舀银耳莲子羹的小手顿住,抬头惊愕地看向才从外头打探消息归来的翠玉。
翠玉面露惧色:“郡主,千真万确,昨夜侍卫就逮住了那条毒蛇,黝黑黝黑的,筷子粗,半丈长。经太医验尸,秦小姐确实被那条毒蛇攻击致死。”
裴海棠蹙眉。
上辈子秦傲雪虽说也命短,却是嫁给状元郎后生不出儿子,又蛮横跋扈不许丈夫纳妾,最终惹了恶婆婆嫌恶,给一日日磋磨死的。
这辈子更惨,竟早早死于蛇毒?
为何两世会有差异?
裴海棠突然想起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心缓缓窜向胸口,莫非是昨日下午秦傲雪当众羞辱了裴珍珠,让裴珍珠恼羞成怒,背地里私放毒蛇一招致命?
“翠玉翠竹,快,让侍卫进来检查一下咱们屋里是否有蛇。”
裴海棠心慌地丢下白瓷勺,早饭也失了胃口,起身张望四周。
翠玉没多想,只以为行宫依山而建,主子害怕深山里的毒蛇也流窜来了这,忙喊进一队侍卫,里里外外精细地搜查两三遍,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翠竹则心细地遣人去狩猎林寻了四皇子回来。
彼时,朱少虞正兴致勃勃带着一个金吾卫中郎将合力追杀一头野猪。闻言裴海棠心中不安,他立即一甩马鞭,告辞归来。
“棠棠?”
朱少虞疾驰至小院门口,跳下马,就大跨步匆匆往里头赶,玄色袍摆急剧飞扬。
“少虞哥哥。”
裴海棠心底有些慌乱,别说丑陋的黝黑毒蛇了,便是长得漂亮的无毒小蛇她一个弱女子也怕呀。瞥见朱少虞跨入月洞门,她本能地从堂屋快步而出,一路飞扑过去,一身嫣红裙子撞入男人怀中,紧紧贴住他健硕魁梧的身躯努力索求安全感。
朱少虞低头,明显察觉怀中的人儿小脸发白。
他一只结实有力的铁臂紧紧环住她,另一只轻轻给她顺背,独属于他的温热体温,从其掌心一点一点透过来,让裴海棠发凉的脊背逐渐好转。
“不怕,我带回了强力驱虫药,蛇虫惧怕那种。”
朱少虞说着,让身后跟着的小厮将马鞍上带回的驱虫药交给翠竹和翠玉,很快撒遍了屋里屋外,整个院子里弥散开淡淡药香味。
待她明显气色好转,朱少虞直接打横抱她回饭桌边继续吃早饭,几个煎饺、半碟酸黄瓜、两块芙蓉糕、一碗银耳莲子羹,她小肚瓜饱了,他又亲自倒盏凉茶伺候她漱了口。
“走,跟我去深山里打猎,中午给你烧烤吃。”她这状态,朱少虞不放心留她一人在这。
裴海棠心有余悸,也只想黏在武艺高强、一挥剑就能轻轻松松劈死毒蛇的他身边。
两人共乘一骑,带上几个侍卫出发了。
却在半途遇上了一桩热闹事。
两个贵妇在山路上撕扯、撒泼,巧的是,打人者是死者秦傲雪的母亲永平侯府侯夫人,被打者是状元郎的母亲顾夫人。
侯夫人扯着顾夫人衣襟开骂:“好端端的,我家傲雪怎会被毒蛇咬死?铁定是你家好儿媳(裴珍珠)动了手脚……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是你们害死了她!”
昨日,秦傲雪联合顾夫人一块整治裴珍珠的事儿,观望台里的人全瞧见了,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秦傲雪一出事,侯夫人立马联想到是谋杀!奈何,裴珍珠躲在裴海棠的院子里不出来,借侯夫人几个熊胆也不敢去闹,只能逮住顾夫人这个始作俑者、兼裴珍珠的未来婆家闹。
“你个黑心肠的,不给我们傲雪一个交代,我就跟你没完……”
侯夫人疯癫似的闹起来时,状元郎顾宴听到消息,火急火燎策马赶了过来。显然,顾宴一通温文尔雅的劝慰丝毫平息不了侯夫人的丧女之痛。
越闹越不像样。
顾夫人岂是任人欺辱的主?最后事件升级,成了双人对打,彼此脸蛋抓花了,发髻也全扯乱了,珠钗“哐当”“哐当”坠落在小石子上发出脆响……
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凑热闹的看客。
裴海棠和朱少虞骑马观望,裴海棠扭头看向朱少虞,故作惊诧道:“侯夫人怀疑,是裴珍珠纵蛇谋害的秦小姐?”
这可是谋杀罪啊。
啧啧。
裴珍珠这个白月光,真是越来越往黑里作了。
哪怕朱少虞已经解释过,他心头从未住过别的女子,裴珍珠更不是白月光。但是,鉴于上一世她是贵妃,裴海棠依然希望这一世的裴珍珠在他心头越黑越好,彻底杜绝她再扑腾起来的可能。
朱少虞淡淡地“嗯”了声。
显然,朱少虞对裴珍珠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屑旁观这等烂事,圈紧裴海棠小腰,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
裴珏放蛇后,便一直留意着外头动静,他很快得知侯夫人大闹顾夫人的事,忙溜进裴海棠居住的小院,叩响东厢房的门。
裴珍珠打开房门,见是哥哥,忙往屋里让。
关上房门,裴珍珠拉着哥哥躲到里间的屏风后说话。
裴珏焦急道:“侯夫人闹得很凶,怕是过不了多久,满行宫的人都要怀疑到咱俩头上了。”
裴珍珠一脸的淡定:“侯夫人若是证据确凿,早去皇上面前告御状了,还纠缠顾夫人撒什么泼?正因为没证据,才瞎闹腾呢,惧她作甚?”
裴珏:“话是这么说,不过……”
裴珍珠笑着保证:“哥哥莫怕,这事儿我能摆平,你放心去玩耍便是。”
裴珏:“你怎么摆平?”
裴珍珠神秘地笑:“我身后有崔木蓉啊。”
除夕宫宴推裴海棠下水,企图弄死裴海棠的事,将她和崔木蓉紧紧捆绑在了一起。那事儿,也成了裴珍珠拿捏崔木蓉的把柄,有事儿求到崔木蓉跟前,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裴珏走后,裴珍珠立马前往晨露殿,求见崔木蓉。
彼时,崔木蓉正伏在长榻的矮几上,悠闲地描着花样子,预备回京后给太子亲手缝制一双靴子。听了裴珍珠的事儿,淡笑道:“小事一桩。”
说罢,崔木蓉立即派个小厮去找自己的世子爷大哥。
她的大哥崔木野,正是神策军上将军,而死者秦傲雪的父亲永平侯正在神策军里谋了份差事。
要让他婆娘闭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果然,两刻钟后,侯夫人被永平侯当众狠扇了一耳光,骂她失心疯:“昨夜,暴雨前闷热,山里的蛇虫就爱乱窜,咱们的傲雪不幸遭遇了毒蛇,仅此而已,你在这里瞎闹个什么劲?失心疯了吗?”
就这样,侯夫人再不甘,也只能以意外结案。
尽管如此,被殴打而丢了颜面的状元郎母亲顾夫人,对裴珍珠这个准儿媳的恨意又加深一层,说是恨之入骨都不为过!
梁子是越结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