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帝后不和啊?皇后娘娘为何起这么个名儿?
断肠人,都痛断肠了,这是受到了多大的冤屈和苦楚?
众人纷纷感到难以置信,只觉得违背了一直以来的认知。难道宫廷之中,风云诡谲到这种地步了吗?
可随之众人又觉不对,若是皇后娘娘的话,她竟然起这样的名儿,相当于跟圣上宣战了,与撕破脸无异,这不可能。
但若不是皇后娘娘,又会是谁呢?
“莫非是哪位太妃?”一个口吻迟疑的声音响起。
本朝没有太后,只有几位太妃,不然的话,众人一准要猜是太后娘娘了。可是这位断肠人很早之前就出现在榜上,真的是某位太妃吗?
众人猜不出来,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窥探皇室秘闻很不妥,遂压在心底,继续往下看。
排在后面的是山中闲人,六千两。
你娘,六千两。
福运来酒楼大掌柜,六千两。
福运来酒楼二掌柜,六千两。
福运来酒楼三掌柜,六千两。
“还能拆开来吗?”众人看到这里,很是讶异,不禁抬头去瞧墙上的红榜。
方才只顾着看最前面的金光闪闪的三个名字,并没怎么注意后面。此刻一看,哟呵!
就跟账册上写的一样,红榜上的六、七、八名都是福运来酒楼!
只是拆成了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
“我明白了!”忽然,一人拍了下大腿喊道。
很快,又有人接声:“我也明白了!”
圣上总共打赏了一二八八八两银子,福运来酒楼的银子比圣上的多,这像话吗?
于是,就拆成了三条,每一条都中规中矩,绝对是谁也不得罪。
而且写成三条后,格外引人注目!
“这福运来酒楼有意思!”反应过来后,人群中响起一片笑声。
众人仔细看红榜,发现比之前的扩张了一些,很明显打赏的人多了,而且数额也不少。
“这是最新账目。”陈掌柜适时插话道,又拿出另外一本账册,“公子把开销都详细写在其中了,诸位可以一观。”
众人好奇,便接过那本没见过的账册,打开看了起来。
这是贺文璋做的另外一本账册。扉页写着,不论是书客们的打赏,还是商家们的孝敬,他分文不取,全都用于常青书局的经营。
这本账册便是详细账目记录,包括已经花费的,花费在何处,以及剩余银两。
众人只想到贺文璋淡泊名利,不贪昧银钱,没想到他做得这般用心,显见是一文钱都不想贪昧,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弄虚作假的余地。
翻开扉页后,便是一条条账目明细。某月购置书籍多少本,花费多少银钱。购置笔墨纸砚数目如何,花费多少银钱。从何人手中置换珍本,名字为何,价格几何。等等,做得极为详细。
详细到众人能够在书局中找到实物,一一对应。
“公子此等胸怀,此等才思,令我等敬佩。”众人捧着两本账目,神态恭敬极了。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怕他是侯府公子,对这些银钱也不该丝毫不动心。
但他就是没动心。
而且看账目的记载,甚至囊括了早期布置书局时的桌椅书架等花费,如此详细,如此周全,可见他早有此打算。
他早早就想着创办常青书局,且是长久之计,而不是一时兴起。
不仅如此,他还没打算以此博取名声,默默做着善事。是他们揭破了他的身份,使他遭受到了诸多误会、谩骂。
但他却没有辩解过。哪怕被骂得再狠,也不曾为自己辩解过一个字,只是默默地公布账册,张贴红榜。
此时此刻,长青公子的形象,在众人心目中变得清晰起来。应当是个身穿白衣,容貌清俊的青年人,眼神清越而富含智慧,含着怜悯之情。
不擅争辩,不忍争辩,不屑争辩,沉默而包容。
鉴于他曾经久病许多年,可能他的身板并不太结实,可能面色苍白些,身量瘦弱些。说不定,还要时时咳嗽。
“那些混账,居然辱骂公子!”想到长青公子被骂得咳个不停,生气又无奈,不愿辩解的样子,众人心疼极了。
“以后谁敢骂公子,给我听见了,定当打得他满地爬!”一个个身量单薄的文弱书生,纷纷捏起了拳头,因为过于激愤,白皙的脸颊都涨得通红。
陈掌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然后回府禀报给了贺文璋。
“嗯。”贺文璋点点头,“辛苦你了。”
他容貌清俊,眼神清越,正如诸多书生们所想象的那般。只不过,他的身量却并不单薄,面色也不苍白。此刻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红衣,愈发衬得他丰神俊朗,体态修长而有力。
陈管事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想道,那些握拳喊打的书生,大爷一只手可以打倒好几个。
“此事就算告一段落,短时间内不会有事端发生了。”贺文璋沉着的声音响起道,“但若有异常,随时向我禀报。”
陈管事一拱手,恭敬地道:“是。”
贺文璋对他点点头,让他退下了。
待人走后,他才起身去见于寒舟。于寒舟正坐在炕上逗猫,贺文璋进来后,一挥手让丫鬟们退下了,然后伸长手臂圈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
“哎呀!”于寒舟扭头瞪他,一边拍打他,“做什么!放我下来!”
这人,自从身体好起来后,动不动就抱她。而且特别喜欢一只手抱她,好像要彰显力量一般。
贺文璋坐下来,顺势将她放在腿上,双手圈住她:“放下了。”
放下个鬼!
于寒舟好气又好笑,偎着他说:“你总是黏着我,真是稀奇。我听闻,小夫妻两个黏糊半年就算久的了。”
多数人是黏着三个月,就慢慢淡了。
倒不是说感情不好,就像是饥饿的人吃饭,头几口总是要凶猛一些,待到后面饱足一些,就会慢一些了。
她跟贺文璋做夫妻这么久,年节都一起过三个了,一个被窝里睡了也一年了,按说感情很稳定了,他却还这样黏着她,让于寒舟觉得很是稀奇。
“你嫌弃我?”贺文璋眼角微微耷拉下来。
于寒舟忙道:“哪有?没有的事。”
贺文璋这才展颜几分。余光看向炕上玩球的猫,说道:“你天天黏着它,我也很稀奇。”
于寒舟:“……”
“说不过你。”她掰过他的脸,亲了一口,“你最厉害了,好吧?”
贺文璋的嘴角扬了扬,捉过她的手指把玩着,说道:“这事总算是了了。你找个机会,跟二哥二嫂解释一下吧?”
“嗯。”于寒舟点点头,也是松了口气,“上回二哥来,我都不敢见他。如今他总该不那么生气了吧?”
自从发现安二哥就是狂刀客,安二嫂就是姑射真人后,于寒舟和贺文璋对打赏的事就很头疼。
因着要借常青书局扬名,所以日后肯定会身份大白,到时怎么面对安二哥和安二嫂?
道歉?赔礼?将打赏银子加倍还回去?
二哥和二嫂不是缺这点银子的人,到时指定要生气的。
两人商议了许久,终于想出了这个法子。
后来侯夫人到处宣传、推荐,两人都不虚。因为只要打赏榜张贴出来,打赏过的人都不会生他们的气,只会怪自己打赏得不够多。
“就连圣上和太子殿下都打赏了。”于寒舟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男人,“你也太厉害了吧!作为你的妻子,我感到非常荣耀!”
贺文璋的嘴角扬得高高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接下来可以好好松一口气了。”吻毕,贺文璋长出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几分轻松之色。
随着长青公子越来越有名气,常青书局愈发被人赞扬,他虽然知道日后会解决这件事,但是解决之前,也是绷着一根筋的。
唯恐中间出了差错,身份大白的时机不对,功亏一篑。
不论是长青公子,还是常青公子,身份都不能轻易暴露。只有两个人的名声同等响亮,才是合二为一的时机。
否则,长青公子名声响,常青书局还未做出规模,众人会说他赚几个钱就哗众取宠。
若是常青书局的名声更响,众人会让他不要写什么话本了。堂堂侯府公子,写什么话本?用心经营书局才是正经事。
因此,只有两个名头同等响亮,谁也不拖谁的后腿,才是融合的好时机。
他是侯府公子,其次才是长青公子、常青公子。他做这些事,是因为他有余力、他愿意。而不是哗众取宠,无所事事。
这一年来,他时刻绷着精神,处处注意着,时时叮嘱下人们,总算是熬过来了,顺顺利利办妥了此事。
那些谩骂声,质疑声,不屑声,统统都爆发出来了。他一句话不说,且约束着府中的人都不要说,就是任由他们爆发。犹如脓疮,全流出来,患处就好了。
事已至此,圣上、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都在榜上有名,这就是无形的圣旨,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忠勇侯府的贺文璋,就是个淡泊名利、胸怀怜悯之人。
他受人尊敬,他爱着的舟舟也会因他而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