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寒舟和陆雪蓉商议了一番,决定扮成姐弟出行。
两位妇人带孩子们出行,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个男子身份,到底方便些。
扮成“弟弟”的人是于寒舟。本来她们是妯娌,于寒舟又是嫂子,扮成兄妹更恰当些。只是于寒舟扮男子显嫩,像是个刚过二十的青年,只得以“姐弟”相称了。
又商议了一番,此番出行的排场和用度。最终决定了,只带两名丫鬟,充充门面。这些贵公子和娇小姐们,需要自己穿衣洗漱,连衣裳鞋袜都要自己洗。
吃不了苦头?那就不要去了。
而听说居然要自己洗衣裳鞋袜,果然有几家孩子不愿意,撤退了。
长公主府上和太子府上的孩子们都没撤退,他们记着去年游历的有趣,虽然也觉得自己洗衣裳鞋袜很费力,但是舍不得不去。
另有两家见着他们没撤下,就咬牙应了。
这便是十三个孩子。
于寒舟又走了一趟安府,把娘家的几个适龄的侄子带上了。去年是抹不开面子,不得不把长公主府上和太子府上的几个孩子带上。今年既然收下了别家的孩子,那么安家的孩子也不能漏了。
一共十六个孩子,坐了两辆马车。另外一辆马车,坐了两名丫鬟及放置着诸多箱笼。
陆雪蓉不会驾车,便坐在车厢里面。于寒舟不想坐里面,她觉得驾车可有趣了,便自己占了一个赶车人的名额。
一行人出了京城,往广阔的天地行去。
孩子们一开始很兴奋,待到后来,颠簸的路程便让他们有些不适应了,尤其是新加进来的几个孩子,不免抱怨了几句。
才开了个头,立刻被“前辈”教训了:“一车才坐八个人,叫什么苦?去年一车坐九个人,还有许多行李箱子!知足吧!”
抱怨的情绪还没蔓延开来,就被掐灭了。
珠珠更是说道:“我母亲本来不必穿长袍,做男子打扮的。都是为了你们,才如此辛苦,你们可不能闹腾!”
众人便点头:“我们知道了。”
说到底,人家没有邀请他们,是他们非要跟来。再闹腾的话,就很不讲道理了。
珠珠素来有人缘,谁都跟她好,如果她生气了,不跟谁好了,那人肯定会被排挤。谁也不想不合群,就尽量收敛自己的脾气。
有珠珠镇场子,还有去年的小家伙们帮腔,这一行虽然热闹,却没出乱子。
当然,人多了就免不了有争执。有一回,两个女孩子吵起来了,其中一个哭着说道:“我要回家!”
哭得哇哇的,非闹着回家不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玩闹的时候,一人的裙子被另一人弄脏了。现在的规矩是,谁的衣服谁洗。这些娇小姐们都不愿意洗衣裳,被弄脏裙子的人,就让另一人帮她洗裙子,结果那人不肯,才吵闹起来。
于寒舟和陆雪蓉听见哭声,就要上前去劝。没想到,珠珠比她们还快一步,走过去道:“你要回家是吗?”
“是,我要回家。”那女孩道。
珠珠便伸出小手,指了跟她吵闹的人,说道:“好,这就送你们两个回家。”
闹着回家的女孩停下了哭声。
另一个女孩也愣住了,急忙道:“我不回家!我没说回去!”
“之前说好的,谁也不许闹腾。你们两个坏了规矩,都回京去!”珠珠伸着小手,指着两个女孩,精致的小脸上没了笑容,看起来还有些威严,“去收拾东西吧,立刻送你们回去!”
两个女孩都不吭声了。
她们也不是真的想回去,就是情绪上来了,发发脾气罢了。
再说,大家都在游历,单单她们回去了,岂不吃亏?
“怎么不动?”珠珠还喝问道,小小年轻,颇有气势的样子。
最开始说要回家的女孩,低声啜泣道:“我自己洗衣服。”
另一个女孩见了,也有些愧疚地道:“是我错了,我给你洗。”又抬眼看向珠珠,“我们不吵了。”
“念在你们是初犯,这事就算了。”珠珠没有再坚持,放过了她们,随即看向其他小朋友们,“下次再有谁说要回家,我不会这么好说话!”
她看着漂亮又甜美,但是撂起狠话来,别人都不敢小觑。
无形之中,珠珠成了众人的头儿。
其实本来就隐隐有这个趋势,只是经过了这事,更明显罢了。连年纪比珠珠大的孩子,也对她敬重几分。而大家私下里有什么小矛盾,都不敢再闹到明面上来。
于寒舟和陆雪蓉轻松极了,私下里把珠珠夸了又夸:“珠珠太厉害了!”
“省了母亲和婶婶多少心思!”
珠珠就有点骄傲,扬着小下巴说道:“她们自己要出来玩,又不肯好好玩,闹得大家头痛,才不惯着她们!”
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于寒舟很为女儿欣慰,陆雪蓉则是很羡慕:“珠珠真是聪明,我家瑞儿就只会挥拳头。”
说起瑞儿时,有点头痛,只觉得瑞儿实在随了贺文璟的脾气。嘴巴不见得厉害,挥拳头却是一脉相承。
“有文琮和珠珠看着,不会有事的。”于寒舟便安慰道。
一行人去的时候,路上安稳。回来的时候,却不太走运,遇到了劫道的。
于寒舟和陆雪蓉守在两辆马车前,一颗心提得高高的,希望随行的镖师能解决这群人。
然而对方胃口很大,给的过路银子并不能让他们满意,盯住了几辆马车,要过去看看。
马车里都是些金贵的孩子们,岂能给他们看?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怕要吓坏孩子们。
于是,就打了起来。
马车里的孩子们听见了动静,有的害怕,有的却胆子大,不仅不怕,还很兴奋地问珠珠:“前年你母亲一个打五个,我们没见到,今年是不是能见到了?”
珠珠小脸发白,反喝了一句:“你老实坐好!”
她刚刚透过帘子缝隙看到几名山匪,眼神极其凶恶,脸上还有狰狞的疤,吓人极了。
珠珠虽然认为母亲厉害,此刻却也吓着了,拨开周围的人,就往外爬。
但是马车门被关着,她推不开,敲了两下,就听到外面响起母亲沉稳的喝声:“都坐好了!谁也不许出来!把眼睛闭上,不叫你们不许睁开!珠珠看着他们!”
珠珠一听,顿时纠结起来。但还是选择了听话,说道:“我听到了。”
调转个头,看向车厢里的人:“都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你能睁着?”有人问道。
珠珠便道:“我要看着你们!”
母亲下达的命令,她是一定要执行的,见谁不闭上眼睛,还打了对方一下。终于,孩子们的眼睛都闭上了。
而这时,马车前面一轻,紧接着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
车门没有人抵着,松开了一道小缝。珠珠立刻往前一爬,两手合上了车门。
跪坐在车门口,心头砰砰直跳,小手小脚都软了。
“母亲……”她小声叫道。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于寒舟此刻跳下马车,在跟悄悄溜过来的两个山匪交手。
因为没有贺文璋随行,于寒舟便把他的长剑带上了。此刻遇到危险,便将长剑拔了出来。
这边,珠珠等人都乖乖闭着眼睛,不往外看。却听到隔壁马车的方向,响起瑞儿的声音:“哇!大伯母好厉害!”
???
珠珠一脑门的问号,而车厢里的小朋友们也“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一道道目光,灼灼发亮,看着珠珠的方向。
“不行!”珠珠立刻道,“都把眼睛闭上!”
有两个小姑娘犹豫着闭上了。但是其他人有的胆子大,便把窗帘掀开了。
“不行!”珠珠立刻扑过去阻止。
结果车身被什么撞了一下,车门顿时打开了一扇,明亮的光线涌进来。
一瞬间,众人齐唰唰地扭头看去。
就见一道矫捷的身形,腾跃至半空,脚尖踢在一个山匪的脸上。
山匪顿时倒飞出去。
“哇——”
尚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叹,只听“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了。紧接着,马车前面一沉,于寒舟收手坐了回来。
“都坐好。”她道,“要启程了。”
众人连忙坐好。
就觉车厢一颤,紧接着轱辘辘驶动起来。偶尔咯噔一下,像是从什么上面轧过去。
有人想打开车帘看,珠珠连忙喝止:“不许!”
最终,也没有人打开看,对珠珠有些埋怨:“他们那一车都能看,我们怎么不能?”
“他们不听话,会被罚的!”珠珠道,“你等着瞧,我母亲肯定会罚他们!”
这才没有人说话了。
陆雪蓉那辆车很快跟上来。
镖师解决了大部分的山匪,仅有几个偷偷溜过来,都被于寒舟解决了。
很快进了城,到客栈休息。
孩子们都没在怕的,反而因为那惊鸿一瞥,心里痒痒得不行,将瑞儿等人围住了,问道:“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瑞儿的脑袋已经被陆雪蓉呼了好几个巴掌了,但他从小不怕打,压根没当一回事,此刻站在条凳上,拿着筷子当武器,上蹿下跳的演练,口中还念念有词:“只见她长剑一挥……飞身侧踢……”
并不是所有人都看见了,此刻听着瑞儿讲述,不由得心生向往,后悔没亲眼见着。
“大伯母可厉害了!”瑞儿一脸佩服地道。
“师父可厉害了!”去年跟着于寒舟学过几手的孩子们道。
然后他们就被罚了。
于寒舟让珠珠报名,谁不听话,让他们给大家洗衣服袜子,连洗三天。
哪怕是太子妃的女儿、长公主的孙子,也不能免罚!
最得意的就是几个胆小的女孩,以及动作慢没挤到前面的男孩。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他们都不用洗衣服袜子啦!
因为于寒舟和陆雪蓉管得严,孩子们并没有看到诸多血腥的情景,也就没有做噩梦。还有瑞儿兴奋地演练,倒叫大家兴奋比害怕多,接下来几天都将此事当成谈资,翻来覆去地说,兴致不减。
只是,回到京城后,于寒舟和贺文璋仍是到几个孩子家里走了一遭,交代了情况。
对方并没有埋怨,还感谢了她将孩子保护得周全。但于寒舟想着,明年他们定然不敢将孩子送来了。
这是人之常情。换了于寒舟,也不会再送孩子出去。
当然,她本来也不放心把孩子送别人手里,所以珠珠要出去游历,她或者贺文璋一定要有一个人跟着才行。
不管怎样,孩子们没事,她问心无愧。至于明年不送来?她乐得清闲。
唯一有些变化的是陆雪蓉,她开始从各个角度观察于寒舟。
那天遇到劫匪的事,她坐在马车外面,看到了于寒舟的举动。那样利落和洒脱,不像是养在闺阁中的女子,倒像是侠客。
即便是跟着贺文璋学过功夫,怎么就这样厉害?而且,遇到凶神恶煞的劫匪,还颇为沉稳和镇定!
就连陆雪蓉都吓得不行,她自问是见识不凡的女子,都感到害怕,大嫂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妇人又怎会不怕?
孩子们看不出来的,陆雪蓉却看得清楚。她不免想到,之前怀疑大哥是穿越老乡,该不会……怀疑错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诸多情景便在脑中划过。大哥的讲规矩,大哥的端重,大哥的一板一眼。大嫂的温和,大嫂的宽厚,大嫂的圆滑。
她一直以为大嫂是好人,是特别特别好的女人,那些不讲规矩的地方,那些圆融的地方,她都归结于大嫂人好、开明。
此刻想来,竟是她一直想岔了。
穿越老乡原来是大嫂,弄不好穿越之前还是个开机甲的女战士。
这样想着,她眼睛陡然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