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触动之中,溶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元宝,她嘴巴笨,想不出什么言语来抒发此刻的心情,只俯下脸在元宝饱满的额头上亲香了一口。
元宝得意地嘿嘿几声,自豪的说:“今天早上父王还夸我了,说我长大了,居然可以一个人睡觉。”
昨夜老公爷说是要带着元宝一起睡,但老公爷睡觉要打呼噜,因此他们在凤阳宫是分开睡的。
溶溶也觉得惊讶,才过了没多久,从前那个爱从噩梦中哭醒的元宝居然可以自己安然入睡了。
“是呀,元宝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了。”
元宝在溶溶跟前拍胸脯夸口,心里却有点发虚。
其实昨天晚上他是醒了两次的,不过他在被窝里睁了一会儿眼睛就又睡着了,没有惊动宫人。
“姑姑,我以前老是做噩梦,梦里我的娘亲一直在哭,我只听得到她的哭声,却找不到她,所以我也跟着哭。不过,我最近都不做这样的梦了。”
溶溶微微一怔,“那你最近梦到什么?”
“我梦到父王带着我和娘亲一起玩,他们看我玩蹴鞠,一起夸我踢得好。”
“那你记得梦里的娘亲长什么样吗?”溶溶急问。
元宝没有说话。
溶溶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笑道:“没做噩梦就好。”
元宝点了点头。
其实他记得梦里那个娘亲的模样,跟溶溶姑姑很像很像。不过,法师说不能把娘的事讲太多,不然她就舍不得去天上当神仙了,所以元宝不说。
“姑姑这里粥,你真的不吃一碗吗?”
“我吃饱了。”元宝说着,好奇地问,“姑姑,昨晚你是跟父王一起的吗?”
溶溶没想到元宝会突然提起这茬,脸一红,扭捏极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元宝。
元宝知道她是默认了,嘟起嘴巴道:“父王真耍赖,不让我跟着姑姑睡,自己偷偷跟姑姑在一块。”
“说什么呢!”太子站在寝殿外头,清嗽了两声。
元宝赶紧噤声,对着溶溶吐了吐舌头。
溶溶轻轻刮了一下元宝的鼻尖,回头对太子道:“元宝在跟我说悄悄话,不告诉你。”
太子心中微冷,面上依旧淡笑:“元宝,太爷爷说要去凤池钓鱼,正在找你呢!”
元宝最喜欢钓鱼了。
可是太子公务繁忙,平时极少有时间陪他钓鱼,现在太爷爷要带他钓鱼,元宝当然兴奋了,跟溶溶说了一声就蹦蹦跳跳地往玉华宫外去了。
溶溶转过身,重新拿起勺子拨着眼前的粥。
太子坐到她身边,轻声问:“肚子可舒服些了?要不要传太医?”
听着他的关心,溶溶自是受用。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只不过比寻常乏一些,只要不碰冷水,就无大碍了。”
太子略微颔首。
溶溶被他盯得不自在,垂眸道:“你这样看着,我吃不下去。”
“好,你先吃,吃完了我们再说。”
“说什么?”溶溶肚子胀着呢,并没有什么胃口,方才不过是想搪塞他罢了,见他有事,又被他撩起了好奇心。
太子轻笑,“当然是说去梁州的事。”
“梁州?你真不是戏言?”溶溶有些不信,“你是去办差,带着我去,不会误事吗?”
“误什么事?”太子压低了声音,沉沉地有一种莫名的磁性,“难不成,你想在路上把我榨干让我办不成差?”
溶溶恨不得把一碗粥泼到他脸上去。
恨恨扭过头,不再看他。
“昨儿咱们不是说好了么?若是元宝晚上能好好睡觉,你就陪我往梁州走一趟。”
确实是这么说,但当时那种情景,说得话未必都能作数。
“你真不是在说笑?”
一开始在厨房说的时候,太子确实是存了逗她的心思,可说着说着,事情发展的比想象中还顺利。老公爷送上门帮他带孩子,昨晚还把元宝哄得好好的,分明就是老天爷催着要他带着溶溶去梁州。
“去吗?”太子重新问道。
溶溶垂下头,“你是不是等着我跟你去,你好像昨儿那样……”
“昨天晚上是个意外。”
真的是意外,他没想到他一走她就在玉华宫里沐浴,更没想到两人都走到那一步了她居然来了月信!
“我答应过皇后娘娘,不能在你大婚之前勾……勾引你。”溶溶的声音轻得如蚊子一般。
太子挑眉:“上回母后到东宫来,就是跟你说这个?”
溶溶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觉得这没什么,可我……只是一个婢女,皇后娘娘的懿旨我不敢不从。何况,娘娘也是为你着想,你都快要跟梁小姐大婚了,再跟我这样,不好。”
“谁说我要跟梁慕尘大婚了?”
溶溶一怔,旋即想到梁慕尘被救的事,“你跟梁小姐的婚事,要取消了?”
“嗯。”太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下。
溶溶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他跟梁慕尘的婚事取消,她多多少少有点开心,不过她明白,即便没有梁慕尘,皇帝和皇后必然还要再给他安排别的姑娘。
“又在瞎想什么呢?”太子见她蹙眉发呆,一副可怜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眉心按了按,想抚平她眉宇间的忧虑。
溶溶见他这般,心里自是有触动,老老实实回道:“我是在想,殿下跟威远侯府的婚事作罢,不知道陛下和娘娘会属意哪家的贵女。”
“这你就别瞎操心了,”太子微微一哂,把她搂住,“你就好好琢磨琢磨,等你嫁给我的时候,该怎么把我伺候高兴了。”
“什么嫁不嫁的,我这样的身份,该说纳才对。”溶溶微微低头。
“我说是嫁,就是嫁。”太子的语气不容置喙。
溶溶心里一动。
当初他给景溶追封了侧妃之位,难不成他也要给自己一个侧妃之位吗?
侧妃……
溶溶不敢想。
但刘祯口口声声说着是嫁,那应该就是侧妃了。
溶溶的脸不由得发了烫。
她自认熟知男女之事,但对出嫁一无所知。
当初她是跟着敬事房的人从东宫角门里进来的,自己沐浴净身在寝殿等着伺候,后来太子属意要她侍寝,她就使尽浑身解数来教好他。
出嫁的女子应该不用做这些事,一定是非常害羞,闭着眼睛等待夫君来宠爱。
“又在想什么高兴的事?”太子的手在她脸颊上划过,自是察觉了她的羞涩。
溶溶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出嫁该是什么模样?不过,总不会是我这样。”
太子不以为然:“你这样怎么了?”
“我跟你……你还要带我去梁州,那我们……出嫁不出嫁的还有什么分别?”
太子胸口猛然一滞,“溶溶,你想好了,去梁州就给我?”
溶溶捏着粉拳往他胸口一捶。
哪是她想好不想好的,昨夜那种情景,要不是来了月信,她哪里挡得住他?
“你就知道装模作样,你几时问过我的心思?”
“那我现在就问你的心思。”
“明知故问。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顺着我的心意来办。”他贵为太子,一向在她跟前眼高于顶,干什么不是随心所欲的。
太子有些难堪,这女人这模样,是在他手里吃过很多委屈吗?
一咬牙,便道:“这一回,我就顺着你的心意办,你说吧。”
溶溶抬眼看着他,他扬了扬下巴,以示郑重。
犹疑了片刻,溶溶开了口:“我想知道,正儿八经的嫁人,是什么感觉。”
上辈子第一次跟他,那是当差,溶溶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情做的。这辈子几次他在玉华宫里对自己动手,都是偷偷摸摸,总觉得见不得人似的,羞耻得很。
溶溶就想知道,堂堂正正地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跟他洞房花烛是什么感觉。
太子待她说完,定定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方道:“你放心,我会明媒正娶把你娶进东宫。”
“我说的不是这个……”溶溶低下头。
“那是什么?”
“我说的是洞房。”
太子嘴角一抽,闹了半天,这女人还是在拖延这事。
溶溶见他表情,便知道自己方才那些话都是白说了,推了推他的肩膀从他怀里出来:“我不想说,你非要我说。”说了还不是不作数。
“溶溶,我早说了,反正都是我们俩,早做晚做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溶溶分辨道,“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哪回你不是避着别人偷偷摸摸,我就跟做贼一样。若是……若是你真的娶我,那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做那些事,不会有人在背后指点,皇后娘娘也不会不满意。”
“母后满不满意,不重要。”
“重要,重要。”溶溶连声道,“对我来说重要,我……我不想别人都觉得我不该留在你身边。”
她想留在他的身边,名正言顺的,正大光明的。
“哪怕我只是一个妾,别人说起来的时候,也会好好的说,我是你的妾,所以伺候你是天经地义的。”
她一向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一心只想按规矩办事。
从前她做司寝的时候,因为有身孕坏了规矩,她日夜坐立不安,最终是得了那般下场。如今她变成了薛溶溶,阴差阳错的还是到了他的身边。
但这一次,她真的希望自己是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
“你……”太子的薄唇动了动,又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溶溶,这回我会明媒正娶让你进东宫。不叫你再背着别人的指点和议论。”
他居然真的应了?
溶溶有些惊讶,但心中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是啊,她一直想要的,不过就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呆在他的身边。
“那你还要我去梁州吗?”溶溶试探着问。
“你想去就去,我不逼你。就算你去了,我现在的承诺也算数。”
“那我想想吧。”溶溶低下头,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太子见她终于笑了,饶是因为不能开荤而吃痛,到底还是开心的,爽快地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小心思,别藏着掖着的,全都说出来,我能办的,全都给你办。”
“没什么事了。”溶溶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来,“我这里……”
好像的确是有一桩事要求太子办。
“什么事,说。”
“不是我的事,”到底梅凝香帮过她,不管俞景明是不是刺杀元宝的人,于情于理她应该帮忙问问。
问过了,若他们罪有应得,自己不必愧疚,若他们是无辜冤枉,自己自当试着救一救。
于是她侃侃道:“我在槐花巷的时候,租住那间屋子的房东叫梅凝香,她失踪了好一阵子,原本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可那日绣坊的一个绣娘在她屋子里找到了她的留书,说是若她出了事就来找我求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留书,想来想去,觉得她是不是知道我来东宫的事,能够跟你说上话。殿下,你知道她么?”
太子眸光一凉,意味深长的说:“这事,跟你的关系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