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闻言一怔,当即意识到他的意图,“你敢……!”话还未完,巨兽猛然腾空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他们。
她当即伸手施法,沈甫亭却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
锦瑟脚下一滑,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重心失控猛地往悬崖下跌去,随着巨大的瀑布一道落下,冰冷的水和失重叫她瞬间手脚僵硬,水砸得她几乎睁不开眼,脑中一片空白。
妖怪也有软肋,怕水就是她妖生中最大的障碍,作为一直活在陆地上的妖怪,又怎么可能愿意吃那个苦头去泅水?
再加之她那个性子,便是想学,也没有妖敢教,说不准哪一句话就触了逆鳞,完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电光火石之间,锦瑟随着漫天的瀑布流水一道落下,“扑通”一声砸落在水中,生呛了几口水,瀑布水砸得她头晕脑胀,前所未有的难受叫她惊慌失措,只能凭本能浮浮沉沉挣扎着,“咕噜噜,唔……咕噜噜……”
可她越是挣扎,沉下的速度就越快,很快便被水包围淹没,衣裙漂浮在水中重重叠叠,不可避免地往水下沉去。
有人紧接着跳入水中,引得水下波纹层层,阳光透过碧色清透的水纹丝丝缕缕照射下来,水中波光粼粼似坠星光。
锦瑟挣扎间喝了很多水,撑得难受,勉力睁开眼看去,只见一人往她这处游来,很快便靠近了这处,伸手揽过她的腰,带着她一道往上而去,出了水面。
锦瑟被呛得迷迷糊糊,直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猛咳了几口水,瓷白小脸几近苍白,黑发凌乱的贴在面颊上,倒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
沈甫亭面上没有丝毫愧疚,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锦瑟眼中水雾尽消,才看清了他的面容,眼神顿时阴戾非常,搂住他脖颈的手,猛然伸手为爪掐向他!
沈甫亭反应极快,反手抓住她的手腕,随手一拧,只听骨头一声脆响,锦瑟不由闷哼出声。
“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我不喜。”
“好大的口气!”她眼露狠意,猛然一脑门撞上他的头,“砰”地一声脆响,沈甫亭脚下生生一跄踉。
锦瑟一击过后眼前一黑,脑中震荡不休,手上却一刻不停袭向他的脖颈。
“既然你不想上岸,那我就成全你。”沈甫亭眼神一凛,暴戾恣睢毕显,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压着她一道沉入水中。
“找死!”锦瑟眼中含煞,猛然伸手挥去,一击落空,越发怒上心头,尽下死手。
水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浪花,比砸落水面的瀑布还要动静大,二人本可安安稳稳上岸,现下一顿扭缠又双双跌落水中,斗得不可开交。
几番来回后,锦瑟力气不及他被生生压下,水从四面压迫而来,叫她呼吸越发艰难,她身子一扭欲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往水底下压去,越近水下压迫越深。
她憋着一口气,透过波光粼粼的水中看向沈甫亭,见他一片从容,自己却一身狼狈,怒得一脚踹去,可水下的阻力太大,这一脚反倒如挠痒一般轻巧。
锦瑟心头大怒,瞳孔中眼眸瞬间妖化,巨大的妖力在水中流窜,水面上水气渐渐升起,满湖的水全都往水岸上蔓延而去,违背了整个自然的法则。
水流快速过半,二人慢慢露出了水面,锦瑟正欲伸手拧断他的脖子。
突然,水中气流逆转,湖中水漫过一半便又往回流淌,速度极快,片刻间又淹没了他们,眼前的人仙力磅礴,却又隐有邪意。
锦瑟猛然看向他,果然见他周身仙力暴涨。
好啊,真是能耐,竟然能遮掩这般久!
锦瑟越发生了较劲的心思,两股力在水中互相缠斗,僵持不下,引得水中温度渐渐升高,水面上咕噜噜升起泛起了气泡,地面都被这股力道震得越发裂开,体温慢慢升高,通身浮起了一片薄汗。
可水下不过须臾,便让她觉得气短,多少也支撑不住再与之较劲,那水流越发湍急往回流去,湖水竟比刚头还要深。
“放手!”锦瑟一张嘴就是气泡咕噜噜往上,水中声音尽消只能看见嘴型,没有一点震慑力。
沈甫亭冷冷看着她,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气息显然比她绵长,在水中呆了这么久依旧不动如山,耐力可是好得很。
锦瑟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突然俯身抱住他,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膀,片刻便觉出了温热的血腥味,牙齿都好像碰到了骨头。
她笑眼弯起,阴煞至极,嘴上用力,欲要生生咬下一块肉。
沈甫亭眉间重重一敛,伸手捏过她的下颚,一把推开了她。
湖中的水终是受不住两种力相互冲撞,猛地向周围迭起,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四下震荡而去,所到之处树木拦腰折断。
湖中水瞬间溢出过半,水面只堪堪漫过腰际,二人衣发尽湿,水面上的热气腾腾升起的烟雾,氤氤氲氲,气氛旖旎。
锦瑟捂着手臂,看了眼湖中水,又抬眼看向沈甫亭,他衣衫素来清简,肩膀那一伤极为明显,鲜艳刺目的红色染了一大块。
锦瑟伸手抹去唇角的血迹,被水浸湿的长睫微微一掀,语调微扬,“神仙?”
沈甫亭看了眼肩膀上的伤,闻言不置一字,转身往岸上走去。
这一遭,自然是他伤重些。
锦瑟笑眼弯弯,“我劝你,做神仙还是不要太狂妄得好,谁知道那一日不会碰上死路?”
沈甫亭停下脚步,转头看来,话间轻描淡写,“做妖难道不是吗?”
锦瑟冷眼看着,面上没了笑意,整个人看上去古怪又阴沉。
头顶巨大的黑影兼带风劲晃过,巨兽的嘶吼声随着瀑布由上而下,“砰”地一声巨兽猛然踏落在草木之中,震得地面一晃,湖中水摇晃不休,险些叫人站不住脚。
巨兽上头骑着一个人,正是刚头随烟消散的阿泽。
“臣服于王,王会给你们想要的一切!”巨兽上的阿泽脸上神情似陷入疯狂。
锦瑟闻言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今日就叫你明白什么叫王!”她话间刚落,周身骤起湍急气流,连带着周遭的花草树木连根拔起,带着不为人知的可怕力量似要将整个地方化为灰烬。
幻境之间还有凡人,根本吃不消这样的力道,轻易便能灰飞烟灭。
沈甫亭上前拉过她的手,言辞肃然警告道:“幻象之中若有损伤,本体逃不脱一死,你会害死所有的人!”
周遭气流湍急,带着他们的衣衫飞舞,浸湿的衣衫早被风干。
“多管闲事!”锦瑟一甩袖,猛然伸手向他袭去,沈甫亭被用力一击,连连后退数步,直撞上了身后的树,生生折断了树干摔落在地,喉间一口腥甜,嘴角鲜血缓缓溢出。
锦瑟见他毫无反击之力不由嘴角一弯,眉眼满是天真,“你是神仙,我却不是,普渡众生可不是我来做的事,你若是怕伤及无辜,那就自己动手救他们呀……”
沈甫亭勉力站起身,胸口一阵剧烈震荡,体内似有什么东西压抑不住要扩张而出,掌心的黑色纹路若隐若现。
他猛然握紧拳头,额间青筋隐显,似乎花了不少力气才勉强压下体内的气息,呼吸之间已经有些站立不住。
一旁巨兽突然袭来,锦瑟一挥衣袖,一股凛冽的气流如锋利的剑般横空劈去,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轻易便被劈成了两截,上头的阿泽瞬间如烟消散,伤不着也打不死,引人生惧。
锦瑟冷笑一声,半点不怵,周身气流越发激荡,瞬间天摇地动,地面一道道震裂而开,一旁悬崖轰然倾塌而下,水中瀑布一泻千里,几乎将他们淹没卷去。
沈甫亭突然从一旁扑来,将她一下带倒在地,力道太猛,直叫二人生生在地上滚了几遭,周围的光明瞬间一暗,震耳欲聋的声音也消散尽去。
锦瑟一阵翻滚头晕目眩,看向压着自己的沈甫亭,眉眼生戾,正欲出手杀之。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女子惊呼。
“沈公子!”
葛画禀见着了他们惊喜不已,“沈兄,锦瑟姑娘,你们也在这里!”
刚头他们皆在幻觉中游走,地龙大震,山崩地裂瞬间惊醒了还在美梦幻象中的他,恍惚过来才发现自己身出幻境。
他连忙顺着声音寻来,一路遇上了纪姝和侍卫,便一道顺着水声往这处走来,却不想恍惚之间幻象尽失,周遭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窖。
葛画禀欣喜若狂,没注意到二人姿势暧昧,纪姝看见沈甫亭身下压着的锦瑟,脚下一顿,面色神情有些僵硬。
沈甫亭看了眼周遭,起身顺道拉起锦瑟,似乎完全没有将刚头的敌对放在眼里。
锦瑟甩开了他的手,睨了他一眼,见他玉面平静,越发摸不清楚他里头的心思究竟如何?
葛画禀见他们无事便开始四处察看,瞧见墙壁上摆着的残烛,连忙拿出了袖中的火折子,上前点燃,昏暗无光的地窖瞬间起了光亮。
刚头的幻境已然消失无影,现下他们身处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暗地窖,阴暗潮湿的味道间带着酒香味围绕鼻间。
眼前是一坛又一坛封着黑布的酒缸,酒窖之大,几乎望不到尽头。
葛画禀想起刚头出现的幻觉背脊就一阵发寒,这幻境好像因心而生,知道他们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看向沈甫亭,“这村子实在太古怪了,我们明明这样防备,怎么还会出现幻觉?”
“或许和那竹简之声有干系?”纪姝回过心神,在一旁开口道。
沈甫亭闻言并未开口,视线落在酒窖上片刻,上前揭开了那裹在酒缸上的黑布,看见了里头的景象忽而顿住了动作。
葛画禀奇怪,连忙拿着烛火上前,清澈的酒缸里头,酒水清冽没有一丝杂质,里头似泡着什么发皱的东西。
他微有疑惑,仔细一看,瞳孔瞬间收缩,盯着酒缸惊愕失色!
这酒缸……酒缸里头竟然泡着一个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