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五日后, 明朗回到容府。
容府派了管家和嬷嬷来接,一路送回小容园。
容翡如他承诺,告了早朝, 等在小容园门口。本应到门口去接的,未免节外生枝, 便未出去。
灿烂的阳光里,容翡长身玉立, 眼中映着明朗聘婷身姿, 一步步走近, 朝她伸出手。
“回来了。”
这尚是第一次不避讳外人,这般亲近。绿水等人在不远处皆笑眯眯,, 装作没看见,明朗脸颊发红,伸出手,立刻被容翡握住。
“嗯我回来了。”
容翡牵着明朗,慢慢走进小容园。
到得垂花门前, 容翡停下, 温声道,“我去上朝了。”
“好。”明朗乖乖应道。
容翡紧了紧手中柔荑, 片刻后终是松开, 忽的一按头上铃铛, 熟悉的清脆铃铛声中,容翡道:“在家等我。”
容殊儿则一早便过来, 与溶溶滟滟等人一起在侧院中望眼欲穿。听见铃铛声,立刻纷纷跑出来,容翡则转身离开
“姑娘, 你可回来了。好想你啊。”
溶溶滟滟等人日常就只伺候明朗,明朗一走,几人便没了主心骨,全无事可做,跟丢了魂似的。容夫人等人未过来,却也派人送来了些小吃食点心,欢迎她归来。
明朗登时心中充满温暖。所谓家,便是无论你离开多久,哪怕不过几日,也有人真心挂念你,盼你归来。
而一回到容府,便如进入一间城堡,风雨晦暗皆被阻挡在外,坚固无比,自由自在。
明朗解开披风,坐到榻上,喝上溶溶泡的茶,熟悉的味道让她不由自己吁一口气,身心俱真正放松。
“你不在,太无聊了。”容殊儿说。
“你没去看陆青锋吗?”明朗笑问。
还未见过陆青锋本人,也不知他多大年纪,明朗不知该如何称呼他,赵飞飞提起他时总是直呼全名,明朗与容殊儿便也暂且跟着这样叫。
“啊,见了。”容殊儿道:“就前两日,在他入侍卫营之前,我逼着赵飞飞带我去马场偷偷瞅了一眼。”
也不算正式见面,容殊儿假装骑马,在不远处看了一眼。
“如何如何?”明朗兴致盎然,“也不等我一起。”
“我等不及,再者,一旦他入了侍卫营或军中,便没那么好见了。”容殊儿答道:“怪不得飞飞看上他——他与兄长年纪差不多,一身武艺了得,相貌虽不及兄长,却也浓眉剑目,十分英俊。”
明朗被说的更好奇了,眼前浮现出一个伟岸男子。
“不过,他貌似很沉默寡言,对飞飞……”容殊儿扬眉,斟酌合适词句形容,最后一皱眉:“对飞飞挺那什么的。”
“嗯?”
“不大搭理飞飞……我都有点担心飞飞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虽然平常容殊儿跟赵飞飞常常斗嘴,实际还是很关心她,怕她吃亏。
明朗越听越好奇,不搭理?竟有人敢这样对飞飞,还是一介马奴?明朗恨不得马上去见见那陆青锋,眼见为实。
然而现在不行。赵飞飞那里来日方长,眼下正事要紧。
既然已回容府,接下来,肯定顺王那里便会有所行动。
顺王会轻易相信明朗递出的情报吗?
“殿下请放心。”明夫人信心十足:“那小蹄……明朗跟她母亲一样,耳根子软,性子懦弱,没有什么主张,稍稍对她好一点,便感激不尽。她倒也拎得清终归只有明府能依靠,这几日我也仔细瞧过,她确实已被我们打动,说服,真心实意回来的。”
“是吗?”赵蕤之一身黑色锦袍,神色中仍带着疑虑。
“是是是。”明夫人道:“我与雪儿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是呀,殿下放心就好,不会有问题。”明雪适时补上一句,以期待的眼神望向赵蕤之。
赵蕤之眯了眯眼,却未看她:“容翡向来狡猾,万一早有所察觉,将计就计……”
明夫人道:“明府与殿下来往之事,殿下确定容世子与瑞王并不知情?”
赵蕤之道:“自然。”
他们见面向来在暗处,十分谨慎,即便有明面上的少数几回,也不过正常来往而已。可以确定,容翡等人并不知情。
“那便是了。”明夫人道:“殿下先前也说,这些年容世子对明朗用情颇深,想必定深信不疑。此番二人发生小矛盾,儿女情长,明朗回了娘家,再正常不过,容世子绝想不到别的上头去。殿下实在不必太过多虑。”
赵蕤之背着手,无声走了几步,眉间竖起一道折痕,充满算计和思虑,道:“无论如何,不可掉以轻心,不可轻信。”
略一沉吟,便交待了几句,示意接下来如何做。
明夫人虽不以为然,还是点头,记下来,照他吩咐办事。
片刻后,交待完毕,赵蕤之提脚便要走。
明夫人一推明雪:“雪儿,去送送殿下。”
明雪娇羞上前,赵蕤之眼眸低垂,眼中闪过一丝厌烦,抬头时却勾唇一笑,“有劳明姑娘。”
几日后,明朗匆匆走进落月楼。
走进相约的雅间后,房门立刻关上。明朗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张,上头是她誊写的一份公文。
“母亲,这是你前日让我取的东西。”
明朗递上纸张,指尖发抖,神色中强掩慌张。
明夫人接过:“确定没被发现吧。”
明朗摇头:“没。我等容世子去上朝,午后所有人都不在时,方进去抄下。”
“很好。”明夫人道:“这还有份东西,两日内你想办法递出来。”明夫人收好纸张,同时传达了新的任务。
明朗接过,手仍旧抖抖索索的。
“你这是怎么了?”明夫人明知故问,眼底含着一抹鄙夷。
“母亲,我,我有点怕。”明朗仿佛都要哭了。
“好孩子,别怕,母亲相信你能做好。”明夫人安慰道:“想想以后的日子。”
明朗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
又坐了片刻,便匆匆离去。
她走后,明夫人望向屏风后黑色身影:“瞧她怕成那样,料想也不可能作假。”
赵蕤之未说话。
再隔一日,明朗如约而至,将明夫人上回交待的东西送上,再经由明夫人之手,到了赵蕤之手中。
之后一段时间里,这两则消息都得到了验证,甚至还让赵鸿之与容翡小小吃了一亏。
“顺王让母亲带话给你,你做的很好,他很满意。”明夫人笑意吟吟。
“真的吗?对他有用是吗?”
明朗舒了口气,好像也随之有了点信心:“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明夫人道:“暂时无事,你且等着消息便是。”
明朗便安心等着消息。不用容翡说,也知这算是通过了赵蕤之的查证,应该是对她放心了。
“做的很好。”
容翡总是夸她,夸的明朗有点不好意思。一切都在他们的安排之下,掌握之中。她不过照着话本扮演而已。好在颇算顺利。
接下来唯有等。
容府中非常安全,固若金汤,不必担心眼线之类的。明朗便又暂且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规律。吃吃喝喝,便是一日。
既然回来,容老夫人那里自然要去请安的。
上回留的食单容老夫人非常满意,来回吃过一遍,意犹未尽,明朗趁闲着,又重新撰写了一份。
明朗发现,这次回来,容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有所变化。具体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老夫人现在常常打量她。从前老夫人待她客气有礼,如今却仿佛多了些别的意味,是亲近么?总之不像从前那般仿佛外人般的疏离,但貌似也谈不上多亲近。
那打量中,还夹带着各种不同的情绪。
有时,容老夫人会点点头,仿佛很满意,有时则不知想到什么,蹙起眉头,不大高兴;还有时,会现出茫然……您在想什么呢,明朗常被看的心中隐隐发毛。
恍然有种回到读书时,书院学正检查功课时的感觉。
“我离开那几日,老夫人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明朗百思不得其解,问容殊儿。
“没有啊。”容殊儿道:“祖母就每天吃吃吃的,哪有什么事。”
明朗思来想去,想不到,只好去问容翡。
“你跟老夫人说什么了吗?”
“怎么了?”容翡问。
明朗便说了老夫人的情形。
容翡听后,扬扬眉,很认真的想了想,“她喜欢上你了。”
明朗:……
容翡笑起来:“只要情况没变坏,便是好事。想不通的事,日后都会有答案,不必着急。”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数日后,容国公的来信抵达上安,落在容翡书房案上。
与此同时,明朗接到了赵蕤之的指令。
他真正的,最为重要的一道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