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

她冷静地打开手机先确定任务没问题了, 才抬起头来，发现那个男人还在盯着自己——

好吧, 她知道这是谁，鉴于对方曾经算是整个地球的敌人, 而且当时行事还极为高调, 这张脸已经传遍世界各地各大媒体网络平台, 还收获了一波颜粉或者cp粉什么的。

“王子殿下，还是洛基先生, 或者不管你希望被怎么称呼，”艾莉娅思索了一下, “十七岁。”

也许是十八, 不过谁不希望自己年轻一点呢。

洛基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我问的不是你在地球待了几年……而是，鉴于你的经历, 也许说这个宇宙更合适？”

小姑娘沉默了，似乎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片刻之后——

“一百三十八点二亿年。”

洛基：“……”

洛基忍住再掏出一把刀的冲动, “我不是在问你宇宙的年龄。”

“哦, 你知道啊？”艾莉娅平静地说, “那还是十七岁吧。”

两人面面相觑。

艾莉娅实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是, 想到对方已经做过的那些事, 她也不太愿意放松警惕，尽管, 说实话, 占了武器的便宜, 这家伙应该是打不过自己的。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艾莉娅打开感应能力，波动的光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出去，她的透视范围比最初增多了不少，现在是方圆三十米内，所有的人和物都在深蓝色的背景中被清晰勾勒出来。

她轻盈地跳上栏杆，“外面有人在找打破玻璃的凶手，我不会为这个赔偿的。”

“等等。”洛基拦住了她，随手一挥，“看着。”

有两个保安打扮的男人走进天台，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就好像只能看到一团空气，他们很快又离开了。

他抱起手臂，“怎么样？”

“嗯，”艾莉娅在栏杆上坐下，“我做不到那个，所以，很有效果。”

英俊的霜巨人神裔微微挑起眉，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你想学吗？”

女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魔法，而且，有人告诉我，有些魔法不能跨种族学习。”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艾莉娅：“……”

艾莉娅：“……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吧，”洛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落在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看看你自己。”

男人微微俯身，一手按着冰凉的大理石栏杆，凑近了坐在上面的人。

朦胧的雨丝打湿了那夜雾般深沉的黑发，晕染着浓密的湿漉漉的睫毛，尖挺的鼻梁弧度宛如镌刻，完美得无法再调整哪怕细微的角度，天生微微上翘的、如花朵般娇嫩的唇瓣，晕染着带一点灰调的玫瑰色。

少女随意地坐着，两人近在咫尺，那距离甚至有些暧昧，她也没有丝毫退却，大概是因为太过自信了——

毕竟，胜利之剑所向睥睨，其主人也自当无惧无畏。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顾虑什么呢。

洛基意味深长地望进那双眼窝深邃的瞳眸，总觉得自己在模糊中抓到了什么线索，却又无法弄清具体是怎么回事。

“这可不是中庭人能拥有的容貌，”他扬起了声音，像是朗诵诗篇那样，并不吝啬赞美，“无可挑剔、令艺术家们羞愧，只有——”

艾莉娅在这方面得到过数不尽的夸奖，无论是直接的还是迂回的，早就免疫了，“谢谢，不过，你也应该得到赞誉。”

洛基停顿了一下，“嗯？”

“你也很帅，”她很直率地说，“但如果这就是理由，因为我们的颜值都高于平均线，所以我们就有血缘关系，你不觉得这个逻辑存在问题吗？”

高于平均线。

这个说法实在是太保守了，洛基这么想，其实他很少夸赞别人的相貌，因为这没什么意思，作为一个魔法师，几百年前他就能轻易c纵人的感官，自己更是深知所见所闻之物皆可改变，法师们都不会太沉沦于这方面的享受。

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其实你也猜到了吧，”谎言之神慢慢地开口，试图重新夺回主场，“斯塔克并没有为你保守秘密，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你是被好心人捡回家收养的。”

“所以呢，”女孩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我并不认为，一个人没有在亲身父母身边长大是一种耻辱或者见不得人的事。”

洛基：“……”

小姑娘忽然露出了笑容，她的声音和神情都很柔和，没有半点威胁或者得意，“怎么，难道你不同意？”

看到他没有立刻回答，艾莉娅又继续说，“而且，那不是秘密，先生，如果我想要一件事不被别人知道，我不会将它说予任何人，无论对方是谁，倘若我说了，就代表着，我已经做好准备，哪怕这事被传遍世界，我也可以接受。”

洛基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也像是沉浸在某些久远的回忆里。

艾莉娅没再说话，他们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在沐浴着冰冷夜雨的天台上，与这座城市里的万千灯火和行色匆匆的路人，一起沉默着。

半晌，黑发男人慢悠悠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你是被收养的？”

“一开始，”艾莉娅轻声细语地回答，“我的祖父母、将我养大的人，他们在二十多年前失去了儿子儿媳和孙女，他们年纪很老了，他们的孙女都差不多可以当我的母亲了，镇上的人都知道我是被捡来的，因为那附近没有孤儿院。”

洛基好像想说什么，最终那些话又湮灭在清冷的苍绿眼瞳中，化为一抹收敛锋芒的暗光。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蛊惑，“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我想过，”年轻的姑娘迅速说，仿佛没注意到对方眼中闪烁的情绪，“像是哥谭那种地方的孤儿院，人员爆满却资源稀少，许多孩子为一个苹果打得头破血流，兴许七八岁就会被丢出去，成为雏妓或者扒手，某天悄无声息地死在街道的角落——”

“你与他们怎么可能一样，”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艾莉娅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一样，“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大都会，尽管只有一道运河的距离，不过这里要比哥谭美好很多，但我依然能见到年纪轻轻的工作者，为了养家糊口满脸疲惫，却不得不继续撑下去，而我，继承了两个家族数百万的家产和房子，镇上的人暗中议论我有多么幸运，以后谁能娶到我，我不需要努力工作，也可以永远不结婚，却能活得轻松——”

尽管那些财产大半不复存在，却赋予了她最初的力量。

“够了，”洛基似乎听烦了她这些看似很会自我开脱的话语，“你怎么能和那些中庭人相比！你是莱瓦汀的主人！有一天，假如你没有那么无能的话，你能用那把剑征服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一个国家，一个种族，一个星球——”

艾莉娅仿佛是不懂他没来由的情绪激动，小姑娘歪了歪头，“你在嫉妒我吗？嫉妒这把剑没有选择你？”

“嫉妒你？怎么可能，那种东西——”男人眼中的讽刺一闪而逝，“不过，尽管它更像是一种诅咒，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东西就可以使用它，你不明白吗？”

“什么？”

“它不是因为你有多么高尚的品德或者美好的心灵才认同你，”邪神低头在她的耳畔轻语，“弱者是不可能得到它的，它只会向强者低头，莱瓦汀的主人必须先要有足够的力量，你们不会因为这把剑变强，你们只会变得更强。”

“……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听得懂美国话，”艾莉娅无奈地说，“那又怎么样呢？我可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比谁都清楚我不是那种拥有值得尊敬的品格的人，所以呢？”

“我只是为你感到可惜，因为我知道你本该有怎样的生活，”洛基直起身，似笑非笑地说，“而你在中庭却被四处追杀，东躲西藏，狼狈地像是一条流浪狗，今天早晨还被氪星人揍了一顿，要知道，倘若你的——”

艾莉娅眨了眨眼睛，“什么？把这句话补完，谢谢。”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很悲伤的故事，”他露出一个充满了我就是不说有本事打死我意味的假笑，“你不是不在乎吗？”

“我只是不喜欢你说话说一半这种故意留悬念的做法，我当然想要知道，但是也没那么迫切。”

艾莉娅叹了口气，似乎在为对方这种幼稚的做法感到无奈一样。

在洛基出言讽刺之前，她又说，“所以，你不是我父亲对吧。”

洛基：“……”

还以为她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他想要重整旗鼓继续长篇大论时，听见对方继续说，“毕竟——”

女孩伸出左手，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我和巨大的狼、环绕地球的蛇、八只脚的飞马、半边脸腐烂的死神*，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洛基：“……”

洛基再次拔出了捅肾刀。